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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按照李由桢和冯光的设想,李由桢攻破朗州后,等待时机带兵南下,一举攻破楚都。可上天没有给李由桢时间去成就灭国的壮举,送走段新政兄妹的第二日,李由桢便接到了召他回京的圣旨。
      二人颇有些遗憾。
      当夜冯光从朗州出发,走水路先行北上。
      临行前一晚,李由桢把那张撕得稀碎的当票亲手换给了宋瑶。
      他本想找个机会让宋瑶自己找回去,可自从接到圣旨,不仅他心中颇多思量,宋瑶似乎也心事重重。
      李由桢从背后抱住宋瑶,两人窝坐在床上,听窗外的雨声。
      “不知下到几时。”李由桢喃喃低语,“我准备了一辆马车,狼皮不够,只好铺了狗皮,知道你怕冷,备了足够的炭,还找了几本话本,路上看看能打发时间。”
      等了些许时间,宋瑶似乎有很多话,可是她只说:“我心里有点儿不安。”
      李由桢将她抱得更紧,说:“别怕,去了京城,有我呢!”
      宋瑶从他怀中挣脱,翻过身抱住他,只想紧紧地和他相拥,耳鬓厮磨间只觉得既温暖又不够,越发用力地把他抱紧。
      临行前,吴恪来送。
      正巧一阵风吹开了马车的帘子,露出宋瑶半张脸来,吴恪见状赶紧转开目光。
      他拜别荣王时,只道怕沿途不安全,特地又让郭永领了一队人马添到队伍中,护送荣王去鄂州。
      接连两日大雨,彻底斩断了炎夏,天地间秋意渐浓,一早一晚已让人提前领教寒秋的凌厉。
      李由桢借口太冷钻进了宋瑶的马车中,不出来了,离开朗州境内的当天夜里一招金蝉脱壳,从护送他的西路军中脱身。
      连绵的秋雨增加了行军的难度,为李由桢一行争取了八天的时间。等杨震迎到护送荣王的队伍,发现真相时,李由桢已乘船从沅江入洞庭,顺长江而下,轻舟过了万重山。

      运河上,一艘楼船缓缓北上,夕阳的余晖中,大小船只穿梭来往,这样的楼船并不显眼。
      一艘白帆货船不远不近跟在这楼船之后,船头一个商贾打扮中年人问:“是前面那艘船么?”
      他身边一个清瘦的年轻人仍有些犹疑,说:“我只认得荣王,他军中的亲信不曾见过,不过船上那个穿墨绿直裰的,我在荣王府宣旨时见过两回,是荣王跟前的人,捉了他也能问出荣王下落,你这儿人手足,他们船上人也就那么几个,捉了来也方便。”
      中年人冷笑道:“高公公当这是过家家呢,动手了就没法再来,拼的可都是我兄弟们的命,命丢了可得等十八年后再来了。”
      他越过这位高公公,向北望了望,说:“还跟得两日,就要到京师地界了,那边可有专门的水军巡防,到时候就是看到荣王在眼前也没奈何了,那就只有请京中的贵人自己去截船了。”
      高公公从鼻子里笑出一声,翘着小指整理被河风吹乱的鬓角,说:“怎么?你惜命不愿动手,倒要怪在我身上么?”他还要再说,一错眼,看清那楼船甲板上走出一人,金冠蟒袍,迎风而立。
      高公公哎呀一声,赶紧蹲下身藏在中年人身后,他不敢跟李由桢照面,藏着头指着那人道:“荣王!”
      中年人侧头望去,正与荣王李由桢正面对上,这中年人神色如常,极自然地把目光从李由桢身上滑过,看上去在望红了半天的火烧云。
      等李由桢转开目光,他面上仍十分镇静,朝自家船头喊道:“喂!下锚,过夜!”
      货船上半数人听到这话,口中皆回喊一句“下锚,过夜!”
      高公公却急了,蹲在扯他的裤子问:“追啊,追上去!怎么能停?”
      中年人面带嘲讽,笑道:“这叫欲擒故纵,懂不懂?”高公公忍了忍,只得眼睁睁看着荣王船越驶越远。
      暮色四合时,楼船依旧与前几日一般,并未靠岸,下锚泊在河中。
      这边的货船已落下白帆,放出一艘小船,跟上了前面楼船。
      天上起先还有月亮,不多时,湿沉的夜风吹来一片浓云,遮住了整片天空,夜色阴沉下来,空气中隐约飘下极细的秋雨。
      货船上众人已酒足饭饱,操刀在手,盯着前方楼船,眼中放光。临近子时,中年人一声令下,从货船上放下数十条轻快的小船,悄无声息地蹿向前面的楼船。
      货船的桅杆上升起一串红灯笼,倒映在河面上,伴着轻柔的船桨搅动河水的声音,让人不禁升起几分风雅的遐想。
      忽然,河面上燃起一点渔火,继而亮起更多火点,铺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恰如夏夜的萤火虫,随着船只突然提速,萤火飞舞,急速冲向河中的楼船。
      “水匪!”静夜里的这声示警声传得格外远,但已经迟了,接连传来瓦碎般的声响,空气中飘散出桐油的味道,从小船上飞射出如蝗的箭雨,压制住船头的反击,零星的火箭点燃了楼船上的油,一点星火顿时烧成一片,片刻后连成火海。
      眼见船上抵抗愈弱,火势难以控制,岸边的船眼见得也不敢来救,周遭的泊船赶紧逃得更远。有人从楼船跳水,企图从水中逃跑,被追上的小船一顿乱矛戳死。
      高公公看得起劲儿,说:“对,一个都不能放了,格杀勿论。”
      可中年人有些疑虑,传说中死守岳州三月又攻下朗州城的荣王,竟如此轻易便着了道,有点不大对头。他命令货船靠近,找到最近的一艘小船,俯在船舷问:“有人跑了吗?”
      小船上的人仰头答道:“没跑,一锅端了!”
      “瞧仔细了?”中年人问。
      “落水的人数都数着呢,下来一个,戳死一个,尸首都捞起来了。”小船上的人说完,把火把往船底一送,照出一具具湿淋淋的尸身。
      中年人心中定了些,没理会紧跟在他身后的高公公,走到船头望向被烈火包裹的楼船,火光把河面上的小船照亮,他心中默数,怕丢了船少了人。猛然间觉得腰间一凉,紧接着才觉察到痛,他反应极快,反手一抡,把高公公打得滚倒在地,松开了插在中年人后腰的匕首,没能再来第二刀。
      中年人回身看清,此时船上留的皆是高公公带来的人,急忙扑到船舷上,翻身从船头掉入水中,口中喊着:“散!”
      可惜他的声音被惨叫和搏斗声掩盖,只有临近的几人听到他的示警,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货船上射下的乱箭扎成了刺猬。
      高公公眼看这一幕,冷笑道:“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围剿楼船的众人转眼变成被围剿的对象,还未回过神来,就被绞杀了大半,幸存者已看清这支队伍的实力远非他们能及,各自逃命。
      而此时,上游不远处,一艘乌篷小船船头坐着一个带着斗笠渔人,眼睁睁看着河面上发生的一切,绵密的细雨落在斗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里离前方战场已远,伴着这轻细的声响看那乱局,有种隔岸观火的况味。
      宋瑶也冒出个头,望了一会儿,问:“他们是谁?”
      扮成渔人的李由桢答道:“都是棋子,用完就被弃了。”
      大头也冒出来,说:“殿下,您真是英明,您怎知道他们图谋不轨?”
      李由桢收起东西,示意开船,大家都以为他不会答了,他却说:“吃水,北上京师的货船,吃水太浅。”
      大头恍然大悟,连赞英明。
      小船迅捷,不多时,便已听不到岸边杂乱的呼喊声,只有细雨铺落入水的轻响。
      夜雨渐大,楼船上的火被控制住,喧嚣的场面变得零落,场中活口已被清缴殆尽。
      宋瑶扭头望着,离那团嘈杂的杀戮地越远心中反而越空。紧张了一夜,终于放松下来,摇曳的小船像摇篮,摇摇晃晃中宋瑶不多时便睡着了。
      突然,她听到了异样的水花声,这声音是有人从水里上了船,她睁开眼,赶紧叫李由桢。李由桢也靠着船篷睡了,被她喊醒人还有些迷糊,张嘴问:“怎么了?”刚要起身,就听轻轻的、极短的,“剁”地一声,一个刀尖从李由桢胸口冒出头----刀是从上往下斜插穿透船篷和李由桢的,血珠一滴一滴从刀尖低落。
      宋瑶悚然惊醒,定神看清眼前事物,才发现是做了个梦,李由桢仍靠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她不禁大松一口气,才发觉后背都汗湿了。
      这个梦太真实了,宋瑶心悸之余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拉住李由桢的胳膊,想要抱住,就在此时,一团亮光在夜空中一闪,而后听见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传来一阵清啸。
      宋瑶不熟悉这声响,可常在军中行走的李由桢立刻睁开了眼,口中道:“火炮!”人已经跳起,冲到船舱外去查看。
      果然,不远处一艘小船被炮弹击中,瞬时船体四分五裂飞溅开。
      宋瑶被这突变惊呆,李由桢已跑回船尾,正此时,又是一团亮光,这下宋瑶看清楚了,亮光发出的地方是一艘大船。
      李由桢暗骂了一句,喊道:“快下水!”
      他话还没有落音,就看船头方向有火光一闪,从幽黑的夜河上,一颗炮弹带着可怕的啸响落在水中,巨大的冲击波掀翻了他们的小船,宋瑶和李由桢在船头,被击得翻入水中,而大头则被扣到船下。
      李由桢和宋瑶落水时牵着手,此时在水里被搅动的漩涡拉入深水,两人一直没撒手,等这波惊涛过去,二人稳住心神,往水面冲,又迎上另一击,火炮正好炸在被掀翻的船底,炸碎的木片像水底的暗器。
      宋瑶冷不防被一块碎片击中胸口,口中的鲜血和气息一同吐出。
      李由桢见状要拉她,不幸被一块锋利的碎片划伤,手松了,人被巨大的水浪推开,再要去拉宋瑶,却是不能够了。
      这波炮火持续了快一刻钟,打击点准确地控制在乌篷船周边,目标明确,显然已提前摸清了荣王的底细。
      等水面已无活人声气,训练有素的战船开始撒网捕捞漏网之鱼。
      “大人,有六个活口。”有人通禀。
      那披甲的将士上前查探一番,回到舱中,禀报:“五个都不是荣王身边的人,应该是周边船上的,里面三个重伤,一个轻伤,还有一个只有一口气了。”
      屏风后的人问:“李由桢呢?”
      将士道:“还未找到。”
      “又找到一个活的,好像是荣王身边的亲卫高敢。”传令兵在舱外禀报。
      将军未作答,朝屏风处看。
      屏风上映出一个浅浅的影子,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杯,立起身时,发髻便从屏风顶上冒出来,带着网纱,头上只戴了一根金簪,等他从屏风后从容转出,面上竟带了一个白面笑脸的面具,看着有几分滑稽,面具后的声音有点儿发闷,他笑道:“小鱼小虾倒是不少。抓不到李由桢,你跟他抱着石头一块儿沉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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