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第六十九章 羊城篇·清秀公子 ...

  •   喧嚣热闹的集市里,不少汗子搬着货物去往码头,引书似乎发现了什么,用胳膊肘碰了碰长断,长断定眼看去,发觉远处的货船上堆满了干粮。
      若想购置这些干粮并非易事,谁干粮的货船上刻着纹样,一看便是某位达官贵人预定的粮食,若他们想买下来,需得出更高的价钱,可眼下又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别急,先问问这是哪家预定的。”
      长断点了点头,随既上前,拍了拍汗子的肩膀,掐着腰说道:“这么多粮食,不知道是哪位贵府预定的,啧啧,真有钱啊。”
      “还能是谁,自然是羊城最富贵的人家,稣蛟公子府邸。”
      “稣蛟公子?”
      “你是外乡人吧?稣蛟公子的大名都没听过,总知,你见到他以后绕道走,前往别去触霉头,这位公子脾气大着呢,前些日子一个不长眼的东西只是碰了他的茶水,就被他下令砍了。”
      “不满兄弟,我其实是稣公子的仰慕者,关于他的事,您再跟我说说呗。”
      “跟你说,可以,我这货……”
      长断笑呵呵的往他手里塞了两块银子,那汗子放在手里掂了掂,满意的和长断来到了岸边的茶摊处休憩。
      引书站在远处,两人对视一眼,引书微微点头,随后便带着谢钺和陆鸣去市集里查探消息了。
      “这位稣蛟公子,说起他,最为人称道的是他那雪白的肌肤,稣公子一开始叫做稣白,因为肌肤胜雪,总被旁的公子冒犯,他一怒之下将名字改做稣蛟,他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第一富商,他的母亲是城中最温和秀美的绣娘。”
      “据说,两位都是好脾性的人,却不知怎么生出这个混世魔王来,整日游手好闲,于街头混迹,欺凌百姓。”
      “真有这般可恶?”
      “自然,你见了就知道了,恐怕这世间就没什么是他不敢干的,仗着自家权势,不把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唉,好在这几日没碰到他,不然又是一场避不开的风波。”
      片刻,一个女子急切的朝两人跑来,她大口喘着气,五官急得皱在了一起,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她便指着集市的位置道:“不好了不好了!稣蛟公子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你大惊小怪什么?”
      “他抓住了一个拦住他去路的孩子,说什么也要捆他回去,结果和另一位公子发生了冲突,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长断心里一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子口中所说的人就是引书他们。
      他顾不得多礼,匆忙跑向街头后,一辆巨大的花轿停在长街处,花轿甚高,稣蛟公子的面容隐匿在纱帐后,使人难以辨认。
      花轿下,谢钺跪在地上向稣蛟请罪,陆鸣被捆在后面,他举起双手,字字恳切。
      “请公子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小弟,他年幼无知,一时冒犯公子,并非有意之举,公子气度高华,令人羡慕,小弟不过是仰慕公子的神姿,故而上前,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切莫和小弟计较。”
      稣蛟公子沉默了一会,他忽然轻笑了几声,抬手掀开纱帐,看着底下的百姓,他冷声说道:“卑贱之人,惯会巧言令色。”
      “放了他,可以,你跪下来,向我磕头请罪。”
      眼看谢钺便要如此,引书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他瞧了谢钺一眼,眼神中似有宽慰之意。
      “哦?你们这是…不打算照我说的做了?”
      “见过稣蛟公子。”长断上前一步。
      “我等初入此城,却不想冒犯了公子大驾,唉,早知如何,又何必来此一遭,说来……”
      长断抬眼的一瞬,便愣在了原地,引书在一旁笑了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长断是在表演。
      于是,长断足足愣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稣蛟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他退后几步,连连拍手称赞。
      ????
      四周百姓浑然不解,权当他是疯了。
      “今日真乃福星高照,竟能见到真神,抱歉抱歉,在下冒犯了,一时失神,还望公子原谅。”
      “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还未曾见过这般面目,想来我等终是凡人,公子今日的好心情全被我等搅扰了,我等应该自刎谢罪。”
      说罢,长断便要拔剑抹脖。
      “等等。”稣蛟闭上眼睛,眉头紧皱,“放了他。”
      “您说什么?”下人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自家公子。
      “我说,放了。”
      陆鸣从几人手里挣脱,急忙跑到了长断身后,他躲在长断后面,偷偷的瞧着稣蛟公子,看着那人雪白的肌肤,他低声问了谢钺一句:“他是不是生病了?”
      谢钺急忙“嘘”了一声,众人低着头,目视稣蛟公子的花轿远去。
      长断冷冷的瞥了一眼,他收回目光,回神查看陆鸣身上有无受伤,陆鸣嗤笑两声,摇了摇头。
      “下次可别这么冒失了,还好你大哥在身边。”
      “知道了,不过,那个公子真是白的吓人,怪不得要挂上纱帐。”
      引书驻足许久,迟迟未动,长断回头看向他,引书却垂下眼帘,像在思索什么一般。
      “书君。”
      长断喊了他一声。
      “书君?”
      长断又喊了他一声。
      “书……”
      “跟我过来。”引书一把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了附近最热闹的茶楼里。
      此时,茶楼里的人还在讨论方才发生的事,谈起稣蛟的嚣张,就难免谈到他父亲稣裕的往事。
      引书叫了一壶茶,六盘点心,几人就这么坐在位置上偷听隔壁桌的人说话。
      “他能在城里横行霸道,靠的还不是他老子,没他老子,他还不是什么都不是!”
      “就是,咋们这些人哪个不比他强,说起来他老子曾经还是个长缨坡的小杂兵,被史将军带回去的时候胳膊都缺了半截,他这样的出生,竟也能混到今日。”
      “瞧他那样,生的跟个女人似的,就该被……”
      长断摇了摇头,不愿再听下去,想来这位稣蛟公子因为面容清秀,身形瘦削,从小也受了不少欺辱。
      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有了世俗以为的女人特征便会被自动认为成娇柔软弱,长断竟觉得讽刺,每当这时,他便会想起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女子,软弱,坚强,跋扈,霸道,这些不过是人们身上的品性,故而娇柔软弱一词万万不该成为女人的代名词。
      反而,人们口中的赞颂之语,有时候何尝不是最难解的枷锁。
      长断与引书携手走出茶楼,两人若想拜见稣府,便要闹点动静出来。
      听闻稣裕的铺子遍布羊城,最多的是药铺,因此,引书提议去集市上买些豆子,长断立马明白了过来,两人随便称了些豆子,装进小瓶子里后,便来到最热闹的街头售卖,挂的还是稣裕的名头。
      不到半日,他们的摊位前便围满了人,有一名老者捡起豆子,瞧了许久,说道:“我眼花了?这不是豆子吗?”
      “出自定安铺的药材,一点没错。”
      “真的?”
      “各位看看便好,我们不卖。”
      “那你们拿出来干嘛?”
      “炫耀。”
      “…………”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稣府的人拨开众人,来到四人面前,不管不问的便将四人绑了,陆鸣还在吃糖人,也被那官差夺了糖人,他委屈的看着碎裂的糖人,耷拉着脑袋。
      将四人带到稣府后,官差用力的将四人推到稣裕面前,压着他们的头让他们跪下,长断瞧了一眼,见屋内简朴至极,不像是富贵人家该有的装扮。
      更令几人称奇的是,方才那位在街头飞扬跋扈的稣蛟公子,此时正安静的坐在院子里看书,模样神态宛如换了一个人。
      “拜见稣老爷。”
      “就是你们,在街头招摇撞骗,败坏我的名声?”
      “所做一切,不过是想见老爷一面。”
      “呵,算你们有本事,那说说,见老朽何事?”
      引书轻声说道:“不知先生可知,如今长缨坡被断粮的事。”
      “什么?!真有此事?”
      稣裕几乎一瞬间就站起来了,他握着桌角,面露难色。
      “是,已经快半年了,您受将军恩德,竟浑然不知?”
      “那么前段时间,他寄给我的那封书信,为何全然没有提起此事?
      引书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遭此一难,若不及时相助,恐怕整个长缨坡的人都会饿死。”
      “我们这次从长缨坡到羊城,就是为了筹粮,而您的儿子,却在此时大肆购置粮食,方才在街头冒犯幼弟,您是否应该给个解释?”
      稣裕听闻,羞愧难当,他叹了口气,说道:“把少爷叫来。”
      没过一会,那个派若两人的稣蛟公子便来到了正厅,还未来得及问清缘由,他的脸上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响亮的让在场几人愣了许久。
      “父亲打的对。”
      稣蛟低下头,一副乖巧的姿态。
      稣裕瞪了他一眼,随后回到座位上,他挥了挥手,示意稣蛟下去。
      “几位有所不知,阿蛟并不是坏孩子,这一切都要从前段时间说起,一位贵人来到府上,要我们帮他做事,这其中一件便是购置粮食一事,第二件便是运粮一事,阿蛟不愿为他所用,便日日做出一副荒淫无度的样子。”
      “他抓来的那些百姓,最后无一例外都被放了,阿蛟苦读诗书,是最温和知礼的孩子,只是,这孩子性情羞涩,我怕他惹笑话,这才命他离去。”
      长断咳了几声,说道:“贵人,莫不是……”
      引书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无奈的道了句:“大约是吧,”
      “那位公子我们虽然得罪不起,但就算拼上我这条老命,我也会对抗到底,那些粮食我今日便命人送到长缨坡,不让二位为难。”
      长断摇了摇头,说道:“运粮少说半月,我等自然不愿稣老爷一家遭难,不如先将麻袋里装满沙土与稻草,送到船上,待运出羊城,便命人将船炸了,也好向那位交差,”
      “公子考虑周到,我这便吩咐下去。”
      “那位等便不打扰稣老爷了。”
      “等等!”
      稣裕杵着拐杖,站了起来,他咳了好几声,气息已是不稳。
      “将军他…身子骨还好吗?”
      引书垂下眼帘,双唇动了几下。
      “很好。”
      他迈出门槛,未曾看见稣裕眼中的热泪。
      风雪之中,那人披着貂绒大衣,出现在他面前,他将身上的貂绒大衣脱下,裹在了少年身上。

      “将军,我这样的人也能练武吗?有一天也能报效国家吗?”
      “自然,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练武,总有一天,你也能上战场,成为响当当的汉子!”
      可是,真到上战场的那一天,他却逃了,他逃到了羊城,逃到了他觉得安全的地方。
      听说,那天晚上,将军抱着他的军服熬了一晚上。
      他不敢回去见将军,不敢听到长缨坡的消息,可再一次遇见将军的时候,将军看着身边的妻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的宽慰他,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
      对于当年的事,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跑,他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死,害怕自己的一生将要面临终结。
      当他将这些向将军完全表露时,把他他的私心和最丑陋的一面展现给将军时,他却只是摇了摇头,如当年穿过风雪而来时那样,亲切的让人鼻酸。
      “想过常人般的生活,并不可耻,我们拼尽全力,何尝不是为了让更多人……过上如常人一般的生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