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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八章 金陵篇·共度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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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二哥!”
“大哥二哥——”
“大哥——!!!”
“二哥——!!!”
云间楼外,陆鸣喊的撕心裂肺,终于,刚刚处理完公事的任雨歇出来了,他抱着手臂,眼角留有一抹笑意,看着面前这个叉着腰,一脸怒气的小人,他眼中有几分好奇。
“小孩,你找谁啊?”
“我找……”陆鸣想了想,“我找引书哥哥,你瞧见他去哪了吗?”
“引书哥哥啊,你先说说 ,你找他有什么事?”
“大事。”陆鸣拍了拍脑门,一脸烦闷。
“什么大事啊?”
长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陆鸣回头看去,急忙上前几步,脸憋的通红,手忙脚乱的比划着什么,引书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进去再说,
“楼主,悬月阁的礼单送来了,可要去瞧瞧?”
“…………”
引书揉了揉眉心,自长断搬到云间楼以后,霍荆沢隔三差五的就要派人过来送东西,有时是玉器,有时是书册,有时又是一些寻常吃食。
“知道了,你跟送礼的人说,一月五日那天我和长断休假,会赶去悬月阁一趟。”
“好。”
任雨歇歪着脑袋,迟迟没有动步,
“还有什么事吗?”引书狐疑的看向他。
“楼主,这小孩就是李熠口中的那个顽童吗?有空带过来给我玩…给我瞧瞧如何?”
“陆鸣,你愿意跟雨歇哥哥去鎏金堂玩玩吗?”
“雨歇……你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任大侠??!”
任雨歇笑了笑,将自己的配剑递给陆鸣,说道:“算是见面礼,无事的话就来鎏金堂找我。”
“楼主,堂中还有要事,我先走了。”
引书点了点头,三人一同进入阁楼之中,陆鸣刚一进去,便双腿瘫软,直接跪了下来,他捂着脸,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看的长断和引书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
“谢钺哥哥,封了我做王爷……”
陆鸣抬起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不想做王爷?”
“功名利禄,金银财宝谁不喜欢,可我只想当个门童,不想活在人人奉承的日子里。”陆鸣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而且……我还等着…”
“什么?”
“等着和大哥二哥重新行走江湖呢。”
长断愣了一下,他扶起陆鸣,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好了,等会大哥二哥带你去阳春楼吃点心,怎么样?”
“没心情……”
“阿钺可有说过,不能收回旨意?”
“他说了,不能推辞。”
“陆鸣说的也有道理,何时才能卸任游玩山水,首辅大人可有高见?”引书撑着脑袋,靠在榻上查看手上的文书。
“两年为期,如何?”
“好,那便两年。”
长断和陆鸣站在门前,看着门外络绎不绝的仆役,又看了看门口堆积如山的礼品,他回过头,问道:“这是?”
“一月五日那天你我回山,难道你打算空手回去?再说,伯父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我不孝敬回去实在说不过去。”
“回山,那岂不是能见到应星哥哥了!?”
“应星在雾海办案,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陆鸣摆了摆手,跑到礼品堆里瞧了瞧,他指着一截木头,问道:“一块木头也要送吗?大哥,你出手何时这么小气了。”
长断瞧着陆鸣指着的木头,他思索一番,说道:“是前段时间李尚书送来的东西,据说是难得的百年好木。”
“他既然送了,我便领他这个人情,只是,这块木头不是李惕送的那块。”
“书君前几日吩咐人去苍南 ,莫非就是为了此木?”
“嗯,听闻霍阁主喜爱书画,这块木头可做副笔架。”
“父亲确实喜爱书画,书君费心了。”
“那你呢,你准备的东西不拿出来?我可看到你让手底下的人去天光阁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书君的法眼。”
说罢,长断从里间取出来一尊黑玉做成的佛像,引书见了以后,感叹做工精细,材质通透,瞧着瞧着,管家报有人来访,长断与引书回头看去,见来人是俞应流,便将他请了进来。
三人同坐席间,谈词论赋,对弈饮茶,俞应流半靠着,手中黑棋迟迟未落。
“罢了罢了,已成定局,是我输了,书兄当真聪慧。”
俞应流拍了拍袖子,从座上起身,他在屋内走了几圈,转而看向墙上的字画。
“这是书兄亲自所作?”
“嗯。”
“饮尽江水,吞下日月,书兄这幅画大有玄机啊。”
长断揉了揉脖子,说道:“俞兄,你今日所来不是为了赏字画吧。”
“有什么难为情的事,你便开口吧。”
“唉……”俞应流重新坐了下来,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在喝闷酒一般。
“被断兄猜中了,昨日李尚书送了我一对白玉雕刻的茶碗,价格不菲,送的人说,请我务必收下,可是……”
长断落下白棋,说道:“你是想告知陛下?”
“自然,他的笼络之意昭然若揭,我若收下了,岂不是合了他的意思。”
“他送你东西,是为了他的干儿子。”
“你是说……刚入狱的李材?”
“他们二人的关系十分隐秘,幸好书君前段时间发觉了李材的奇怪之处,这才追查到他二人的关系,所以,俞兄,这件礼物你不仅不能收下,还要转交给陛下,李尚书知道了你的意思,也就不会再笼络你了。”
“断兄所言不虚,那陛下若是问起来……”
长断沉默片刻,说道:“自由我跟陛下解释。”
俞应流看起来很高兴,没过一会就走了,一来是夙雪门公务缠身,二来是因为他着急写折子。
两人坐在廊下,看着俞应流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比之前清瘦了不少,想来他在这水深火热的金陵扎根并不容易。
片刻之余,几个门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禀告大人,御金沙湾因过度开采导致地面塌陷,百姓们正在上书抗议!”
“大人大人!张大人上了折子,列举了刘大人的十条罪状,现在陛下正在急召您二位入宫!”
“大人,灵州河道修缮不力,陛下正在遣返徐大人,之后的人员安排还需要您上书陛下……”
“大人……”
“等等。”
长断与引书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有几分无奈,回到屋子里后,两人穿上官服,便来到了门前。
“走吧,入宫。”
一年后——
除夕佳节,万家灯火,长断与引书并肩走在街头,两人笑谈往事,偶尔谈起初次见面之时,两人不免相视一笑。
那时的陌生仿佛并不是错的,连其中的警惕,小心,试探,也都是为了往后看清彼此的心而做的铺垫。
长断今日不知怎么了,竟孩子气起来,缠着引书要糖人吃,引书自然万分无奈,却又不得不给他买了两个糖人。
“前几日,你不是才说了牙疼吗?怎么,这就好了?”
“还不是怪应南开那个老东西,每过几天就来送他亲手做的甜粥。”
“赶明参他一本?”
“罢了罢了,倒是我想起来一件事,书君,你我可能得赶往长缨坡一趟。”
“你说的是……”引书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史将军的葬礼。”
“是啊,那场战役之后,他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孤云姐已是费心照料,不过,听说他最后走的很安详,没受折磨。”
引书抬眼望向高楼上的龙灯,叹道:“这个世道越来越好,连我都几乎快忘了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以后,熟悉的人会慢慢离去,幸好,现在的局面是我们当初所期望的。”
长断放下糖人,轻轻抱住引书,晚风微凉,引书的身子在风中显得十分单薄,长断低下头,闭上双眼,说道:“我想,也是史将军所期望的,书君,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不管世道如何变化,我都会在你身旁。”
“除夕佳节,书君的眉头,可以解开一些吗?”
说罢,长断伸出手,轻轻的抵在引书的眉间,看着他略显慌乱的眼神,长断微微笑着,落了一个如蜻蜓点水的吻。
“首辅大人!朝廷的除夕赐礼下来了,您可要去看看?”
差役不合时宜的打破了两人的独处,长断回过头,他接过差役手上的礼单粗略瞧了瞧,如他所想的一样,赐礼实在过多,远超臣子的规制,这些年谢钺时不时就会做出一些有违规制的事,惹得两人为此头疼不已。
“转告陛下,我二人只收下一半的赏赐,其他的……”
“陛下说了,他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今年的赐礼一概不退。”
“…………”
引书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长断,笑问道:“陛下的宫宴还未结束吗?”
“今年史将军进京,还有一些江湖人士,陛下应付起来颇费时间,您若是想见陛下直接入宫即可。”
差役指的自然是两人特赐的入宫令牌,记得谢钺把这个令牌硬塞给两人的时候,两人说了一万遍的“不合规制”,最后谢钺在大殿里装作生病,要求两人一定要收下令牌,不然他合不了眼,两人这才勉强收下。
说起这位陛下,臣子是印象自然是稳重深沉,一年过去,他的成长速度可谓是突飞猛进,不仅将朝野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官员们对他也是心悦诚服,甚少有人敢当面顶撞他,若说有人顶撞,无外乎是长断与引书,尽管如此,他也从来没发过火,反而觉得十分有理,没过多久就把条呈批下来了。
引书回过头,发觉花灯下站着两个熟悉的人,仿佛是花千雪和史孤云,两人一个抱着花灯一个拿着簪子,看起来很融洽。
过了一会,史孤云发现了两人,便移步而来,她一见引书就叹了口气,感慨他又清瘦了几分。
“除夕节,您二位平时如此忙碌,今天总算能休息了。”
“孤云姐,是奉诏入京?”
“是,史老头……”谈起史骦白,史孤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哀伤,“史老头最后走的时候很高兴,他说,终于能去找母亲了,我想他是真正高兴的,这次入京,也是向陛下提议长缨坡与花兰教合并之事。”
“陛下同意了吗?”
“我还没想好,千雪觉得有些不妥,她提议让想参军的教众进入长缨坡,不想参军的就留在花兰教,这样既可以保留花兰教,也没有强制教众参军。”
这时,花千雪走来,说道:“有些教众身体不好,你若是让他们进了军营,未免太过痛苦,不如按我说的做。”
“你说的有理,明天我就向陛下提议,到时候陛下若是不批,引书,你得帮帮我啊。”
“陛下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他定然会同意。”
“是吗?方才在宫宴之上,那小子变得都快认不出来了,浑身的帝王之气,竟无一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的,我想过了几年,他会变成一个令人畏惧的存在。”
“是啊,帝王应当如此。”
四人聊了几句,花千雪着急回去处理花兰教的事情,便领着史孤云一同回去了,热闹的街头,仿佛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长断与引书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湖中心,两人站在桥上,眺望着远方的船只。
“书君在想什么?”
“在想,雨歇和李熠把陆鸣带去哪了,到现在没回来。”
“雨歇教他练武,练的挺不错的,说不定带去武场了。”
“除夕节……”引书本想反驳,但他仔细想了想,按照任雨歇的性格,这还真像是他能干出的事。
“书君,有一个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去。”
长断看起来有些紧张,他抿了抿嘴,手指开始不自然的抖了抖。
“好啊,哪里?”引书眯了眯眼,他早已知道了长断的打算,毕竟他从来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云间楼。”
“???”
引书有些匪夷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难不成长断准备烟火,是打算在云间楼放?这傻子什么时候这么没新意了?
一路上,引书都在猜测长断的用意,可等他真正到达云间楼的时候,眼中除了惊艳还有颤动,整个云间楼都挂着他喜欢的琉璃灯,还未步入大门,便闻到了一股幽香,引书知晓,那是他随口一提的肃州独产的柏木香。
他推开大门,里内更有乾坤,陆鸣早已等候在里面,手上提着花灯,脸上画着两坨红晕,眼见两人走进来,陆鸣点燃引线,万千银火便在引书眼前绽开。
“你……”
“大哥先别忙着说话,看天上。”
引书抬起头,不知哪来的彩球在空中绽开,里面的花瓣顿时散落,场面太过炫目,使人觉得如在仙境。
片刻,李熠端来了一个盒子,长断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长命锁,整个长命锁由纯金打造,上面镶嵌了红宝石与翡翠,底下垂着珍珠与玛瑙,在锁的侧面刻有吉祥如意,长命百岁的纹样。
长断上前一步,将长命锁挂在引书的脖子上,笑道:“祝我的书君,长命百岁,事事如意。”
引书眼眸动了动,他还记得,跟长断说起此事时,他微微愣神的反应。
“在我儿时,曾收到过一个长命锁,那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可惜……”
“是书君的父母送的吗?”
“是。”
“书君为何觉得可惜?”
“它坏了。”
长断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微微低头,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伸手碰了碰引书的脖颈。
那时引书还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思。
他忽然回过神来,自己也为长断准备了东西,此时竟没想起来,他努力咳了两声,没过多久,任雨歇提着墨鱼骨灯匆匆而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盒子。
打开以后,长断发觉里面装着一小盒印泥,他愣了一下,问道:“书君前段时间不肯见我,便是为了制作这盒印泥?”
任雨歇抱着手臂,笑道:“是啊,断公子,我们楼主为了制作这龙泉印泥,忙的手都要断了,不知废了多少功夫。”
闻言,陆鸣拍了拍手,说道:“怪不得大哥清瘦了不少,又买了这么多珍珠粉,哎呀,大哥的真心真是日月可鉴啊,没想到大哥……”
李熠看着引书越来越红的脸,一把堵上了陆鸣的嘴。
“书君…”长断握着引书的手腕,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咳咳……”引书急忙避开他的目光,他忽然开始庆幸此时火光正好,遮掩了他脸上的温度。
“不知书君愿不愿意,与我再赏一场烟火?”
“好。”
长断牵着他的手,与他一同走上阶梯,两人来到顶楼,顺着扶梯,爬上了屋顶。
这时,引书不知想起来什么,忽然笑了两声。
“书君笑什么?”
“我是想起来,长断捕头从前也在屋顶上放过烟火。”
长断的脸微微泛红,他眺望夜空,说道:“是啊,没想到书君还记得。”
“大哥二哥!我也要上来!”
“还有我!”
任雨歇一跃而上,连带着瓦片都被他踩碎两块,在长达十秒的沉默中,引书揉了揉眉心,说道:“你明天过来修。”
李熠缓缓爬上来,说道:“还是我来吧。”
任雨歇笑了笑,一把将李熠拉了上来,说道:“你真是个好人,李熠,我没你可不行。”
“嗯……”李熠闷头,开始装作很忙的样子。
这时,烟火声一阵阵响起,火光落下又亮起,忽暗忽明之间,长断与引书十指相连,肩头紧靠。
大约是火光太过通明,反而显得此时多了几分寂寥,陆鸣抱着膝盖,嘟囔了一句:“要是谢钺哥哥来就好了。”
这时,一人忽然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陆鸣正要声张,身后之人‘嘘’了一声,陆鸣回过头,扒开他的手,惊喜的用口语说了一声“谢钺哥哥!”
几人坐在房檐,共度除夕佳节。
灯火绽放,绚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