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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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沉沦海见过灭世衣。”殷雪渊带封不竞来到山崖边。
封不竞走到山体边缘，鞋尖踢着几块碎石落入迷雾之下，不见踪迹，他低头望去，千机门三峰常年被雾气笼罩，似滚滚浓烟。
“沉沦海？你真不是在开玩笑？”封不竞说，“那不是人能踏足的领域。”
“跟紧了。”殷雪渊说完，纵身，跃下山崖，没入浓雾，不见踪迹。
“疯了疯了。”封不竞御剑，追着殷雪渊的方向去了。
浓雾之下，别有一番天地，此时应是白昼，但天却暗如黑夜，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黑色鸟雀不时带着凄厉叫声从头顶掠过，半点人的气息也没有。
殷雪渊吹埙，一艘船似幽灵般驶来，停靠在他们脚边。
封不竞扫一眼，船上没人：“你能驭鬼？”
“雕虫小技罢了，请。”殷雪渊先进入船舱，封不竞随后钻了进去。
殷雪渊吹埙，船行。
封不竞扫他一眼，越发觉得这个人透露着古怪，但比起殷雪渊，沉沦海更能引起封不竞的注意。
传说沉沦海是各类鬼灵等阴间秽物聚集的场所，没有人能在此间幸存，这样一片平静的海域下，到底藏着些什么？
但直到船靠岸，也没出现什么异常。
海中央浮着一座小岛，岛上的梅花树妖冶热烈地开着，每一朵花都硕大无比，像是以人的血液凝结而成，仿佛能拧出血来。
而封不竞一眼便看到了，缠绕在最高那棵树上的灭世衣。
殷雪渊足尖轻点，脱去外氅，将灭世衣包裹在衣服之中：“走。”
不过，殷雪渊刚说完这话，封不竞就察觉脚下站着的地面一阵颤动。
封不竞心知不妙，御剑离开地面，他刚从地面飞起，方才他站过的地方，梅花树的枝干如鬼手一样，从地下破土而出。
梅花树的枝干疯狂地长着，粗壮遒劲，似乎要将他们围起来，枝干上面的花开得越发耀眼。
封不竞与殷雪渊背对着，看目前状况心知不妙，拿走灭世衣应该触发了某种阵法，须尽快脱身才是。
封不竞挥剑，砍去已经长到面前的树枝，殷雪渊驱动星盘，将一老树拦腰砍断。
枝叶散去，一条生路出现在两人面前，只是枝干生长的速度极快，若有片刻耽误，恐怕梅花树就会立即卷土重来。
封不竞立刻闪身，试图从生路逃脱，但，在他刚催动真气一瞬，突然察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
封不竞回头，看到一只女人的手，从花瓣中伸了出来，手上有朱红色的蔻丹，戴红宝石手链，臂上还纹了梅花样式的图案，手，从四面八方缠了上来，封不竞挥剑去砍，却发现砍断的手依然牢牢地抓着自己的身体，如潮水一般，慢慢地将他整个人覆盖淹没了。
“有点意思。”封不竞催动术法，“来，我陪你们玩！”
封不竞凝神，华光四溢，剑意向四面八方射去，只听得无数重物应声倒地。这一招正是封不竞令人谈之色变的“万骨森罗”，杀伤面积很大，周身一丈之内，不可能有任何活物幸存。这一招有没有误伤到殷雪渊，那就不是封不竞关心的问题了。
收剑入鞘。封不竞一丈之内都是净土，残缺的肢体，带了泥土的污浊，变成灰色，像死去的花失去了颜色。
封不竞四下望去要找殷雪渊，这时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站在小岛之上，一道惊雷闪过，他已经站在夜门的楼阁前。
半空中落下一把剑，夜门之主的声音隔着窗户，从楼上传了出来：“你们十人中，只能活一个。”
封不竞看到他从前的同伴们，彼此带着打量怀疑的目光，自动分开了，每个人都想拿到那把剑，但每个人都不能确定拿到剑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在背后使阴招。
杀戮就此开始。
“我看着你的背后，你去取剑！”这人，封不竞认得，是与他一起入夜门的同伴，是最好的朋友。
其余八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应声倒地。
最终，两个好友残忍对峙。
“杀了我，哥，”同伴把剑尖的方向对着自己，让封不竞去接剑柄，“杀了我，活下去！”
哥，是封不竞最讨厌的一个词，他曾辜负了同伴。
封不竞没有伸手，同伴自己把剑捅了进去，再抬头时，那张脸变成了沈林。
封不竞的眼眸动了一下。
沈林面带鲜血，向他伸出手：“我好疼，救我……救……”
封不竞伸出手，眼看两人的指尖就要触碰到，忽然周遭扑来一阵灼人的热浪，他垂下眼帘。
眼前所有的景象，像是画卷被大火烧掉之后卷曲起来变成灰消失不见。
殷雪渊一手在口鼻前扇风，猛烈地咳嗽着：“明知是致幻花粉，你怎么还信？”
“我只是想看，这幻境能做到什么程度。”封不竞说。
“很厉害的阵法，读取人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在你赞叹阵法之前，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我们的处境？”封不竞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温度好像变高了。不是你放火留下的余温。”
“是海水。”殷雪渊说。
封不竞看去，果然，方才平静如镜面的沉沦海，此刻有小气泡在水面上炸开，就像烧水一样，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哗啦”一声，什么东西从水面上冒出头来。
封不竞和殷雪渊循声望去。
那是人的头骨，上面顶了些水草苔藓，沉沦海没有生机，那水草海苔的颜色也是暗的，像大火燎原后的颜色。
那具白骨完全地从水下走出，他手持武器，从武器的制式上来看，有两百年不止。
小岛四面八方都传来这声音。
“鬼兵。”殷雪渊说，“传说沉沦海是数百年前赤霞之战亡灵的怨气凝结而成。”
“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封不竞说，“赤霞一站，死伤万人不止，你我二人，是要如何应对人数如此众多的鬼兵？”
“你坐船走，”殷雪渊将裹着灭世衣的外氅交到封不竞怀里，甚至将星盘也一并塞到封不竞手中，“船能屏蔽活人的气息。”
阴阳家的星盘，都是不允许别人随便触碰，殷雪渊如今突然将星盘交出，竟是要赴死的架势。
封不竞一愣：“什么意思？不一起走？”
“三月后，你回到此处，若见到蓝色梅花，这边是玄武要的东西，”殷雪渊说，“重塑肉身的方法，星泽也会，你可问他。”
说完，殷雪渊将封不竞一推，让封不竞落到船上。
船徐徐地开走了，封不竞探头望去，察觉鬼兵不断地朝殷雪渊的方向聚拢，想来殷雪渊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吸引阵法的攻击。
半空中的黑鸟成群地聚集起来，朝鬼兵们攻击。
“原来你在沉沦海是有内应的。”封不竞说。
难怪从他们进入沉沦海起，这些黑鸟就盘旋在头顶却没有攻击他们，而且殷雪渊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原来这些鸟都是他的亲信，这个鸟人可真是藏得够深。
但……封不竞握紧了手上的东西，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岛。
殷雪渊没有携带武器，只能捡起地上枯枝充作法器，他虽强，一挥之下，一片鬼兵应声倒地，但双拳难敌四手，人的力气总有耗尽的时候，鬼兵不知害怕，不知疲倦，前赴后继，有些哪怕已经碎成几节，还在向前蠕动着。
殷雪渊显出些狼狈，背部受伤，多少限制了他的行动，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他就被没入鬼兵的洪流之中，也许是死了。
封不竞总疑心自己听到些“咔咔”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人的骨头。
“轰”的一声，一道强烈剑意劈开鬼兵组成的潮水。
背靠梅花树，浑身带血的殷雪渊抬头，望见一人凌空跃起，稳稳落在自己身前，剑风一扫，把一丈内的鬼兵杀死。
“起来。”封不竞趁此机会，一把将殷雪渊拉起来。
两人背靠背，封不竞把星盘和灭世衣还给殷雪渊。
拿回星盘的殷雪渊，对付面前这些鬼灵，游刃有余。
“你是回来救我的？”殷雪渊问。
封不竞：“不是。你想太多。我十分乐意看你被鬼兵所杀，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上哪儿找玄武。”
“唉，可惜，我做人失败，”殷雪渊摇头，“还以为你是回来特意救我的。我真是难过。”
“如果你死了，沈林就没办法复活，”封不竞说，“那么胖子死了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所以我们要在半个时辰内杀出重围，胖子还有救。”
“你这人，还真是冷漠。”殷雪渊说。
两人各自应付面前的鬼兵，不一会儿，封不竞就咒骂起来：“蝼蚁一样的东西，就是数目太多。”
封不竞不耐烦起来，使出杀伤力更大的一招，将剑插入地下，掌中灵力灌入，方圆半里的鬼兵碎成灰，被风给吹走了，连渣子都不剩一点。
“呼……”封不竞擦了擦头上汗水，侧过脑袋看殷雪渊一眼，“你也拿出点真本事来，否则，你那朋友神仙难救。”
“精彩，”殷雪渊抚掌，“你剑术果然出众，看来，我也要认真对待了。”
说完，殷雪渊袖中如灌风，驱动星盘飞上天际。
“下雪？”封不竞抬手，试图用掌心接住天空飘落的东西。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了下来，覆盖整座小岛。
但岛上没有积雪，封不竞也没有接住雪花，因为那不是真的雪，是光。
雪花接触到鬼兵，就像下刀子一样。
雪在鬼兵的头盖骨上砸了洞出来，一路破坏鬼兵的肋骨、腿骨，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鬼兵在雪中走着走着，浑身破裂，最终倒在地上，半步也前进不得。
数万人众的敌手，顷刻间被消灭。
“早用这招不就好了？”封不竞惊叹于殷雪渊真实的实力，他抬头望向天空，轻飘飘的雪，像是从一个深渊中落了下来。
殷雪渊突然失去意识倒地，封不竞叫他不醒，也查不出任何异常。
“算了，带回去再说。”
封不竞像拖着条死狗一样，把殷雪渊扔到船上。
“咣”的一声，殷雪渊的脑袋撞在船上。
封不竞暗想：反正等他醒来，也不知道。
回到第二峰，黎大少早被门主叫过去，商量讨伐天允门的细节。
封飞羽在屋内架了一只铁桶，桶底铺了布料，把扶星泽扔进去。桶里加水，桶底烤火。
“他们再不回来，”封飞羽想，“扶星泽都能煮熟了……”
门被踹开，封不竞满身带伤，被他扛在肩上的殷雪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咣”的一声，封不竞把殷雪渊往地上一扔，取出灭世衣，扔到铁桶里。
水温不够，灭世衣不化，为了节省时间，来不及把扶星泽从桶里揪出来了。
封飞羽加柴火，不住地搅拌木桶中的水，一面欣喜地发现扶星泽身上的皮肤变得柔软，一面担心毒解完了扶星泽真的熟了……
好在扶星泽耐热，不到半个时辰，身上的黑纹已经消失，封飞羽冲封不竞说：“搭把手，哥！帮我把他弄出来！”
封不竞对封飞羽没什么好印象，油嘴滑舌的，尤其那一声“哥”，总像刀子一样戳在他的心口，但看着封飞羽一双眼睛如小鹿一样，毫无心机，封不竞还是上前搭了把手。
封飞羽去安置扶星泽，问封不竞：“哥，殷雪渊受伤了？”
“大概是。”
封飞羽：“哥，我实在腾不出手，但殷雪渊受伤的事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能不能麻烦你把殷雪渊安置一下？”
“安置？”
封不竞看了看地上的殷雪渊，身为退役杀手的他此时并不清楚一般门派的相处方式，他觉得把殷雪渊扔在地上，就已经算安置好了……
封飞羽一番解释，封不竞明白了如何团结友善地对待新战友，大概就是洗洗涮涮，帮他换一身衣服。
腓腓早就跑到桌子下面躲了起来，今天又是支起大锅，又是烧火的，怕不是要把它给煮了吃，可它最近很乖……也没干坏事呀，黎爸爸出门了，腓腓只能用爪子把自己埋起来，看不见，他们看不见我！
等封飞羽把扶星泽弄到床上，盖上被子，回过头来看自家大哥的时候，被他狂野的操作吓到了，那可是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殷雪渊，哥，你不是在洗狗。
算了……封飞羽捂脸，随他去吧，反正洗干净以后穿上衣服送到床上，殷雪渊一觉醒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一个时辰，殷雪渊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
封飞羽立刻凑上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哥说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晕了，查不出任何原因。是怎么一回事儿？”
殷雪渊嫌弃地把亲热得大狗一样的封飞羽推到一边去，他的目光在屋子里巡视一圈，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封不竞的脸上。
封不竞：“看我做什么？如果是要感激我把你救回来的话，那就不用了。”
“不，不是感激，”殷雪渊的手在脑袋上摸了一圈，他垂下眼眸，似乎是要这样才能把火气压下去，“头疼，浑身像被人痛打过。”
封飞羽夹在中间，瑟瑟发抖，这两人，应该打不起来吧，只要我守口如瓶，坚决不透露在殷雪渊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应该就没问题。
封不竞抱臂，冷冷说：“谁知道怎么回事儿，你发病也许就是这个症状。”
殷雪渊的脸黑了下去，浑身散发着低沉的气场，似乎能把空气凝结成冰。
“那你解释一下。”殷雪渊说，“我头上三个包，还有……”
殷雪渊双手扒开中衣领子，露出精壮的上身，他肩上一堆明显的巴掌印。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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