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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牛肚炒饭和牛肉丸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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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珺从身侧的包里摸出手绢擦了擦额边的汗。
微风吹过，四月的阳光变得更加的耀眼，站在路边梧桐树的阴影里朝前望去，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的亮光。她放下搭在发稍的手，仔细地再读了一遍游亦的短信。
“真的是从商场穿过去吗？”人行道的红灯又一次闪成了绿灯，谈珺才跟随人流慢慢往前走，“商场左边的大道来回走了两遍，右边的小巷子也转了几遍，从商场穿过去再找不到的话，就坐车回去吧，”她有些失落地想，“以前和游亦姐一起来一次就好了。”
这个离公司不远不近的小店，是前同事们最钟意的食堂之一，谈珺一次也没去过。九十分钟的午休时间，午餐半小时，然后靠在舒适的睡枕上好好睡上一个小时，是她三年未变的习惯。
“离公司这么近，总有一天会去的吧，”目不斜视地穿过一楼的化妆品专柜，谈珺推开商场厚重的玻璃门，“结果一次还没来，先换了工作。”这么想着，她走进了正对着商场后门的拱门。
狭窄的拱门并不长，突来的光亮还是让谈珺停下来遮了遮眼睛。
拱门尽头的天井不大，堆满了花架子和花，一位大姐坐在满是菜名的玻璃门边摘着芥兰。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神和正在打量菜名的谈珺撞个正着。谈珺捏了捏刚擦完汗的手绢：“有冰绿豆汤吗？”
大姐端起盛芥兰的不锈钢盆，转身往里走：“有海带绿豆汤。”
谈珺顿了一下：“要一碗冰绿豆汤，不要海带。”
大姐轻啧一声，把装芥兰的盆放在桌上：“纯绿豆汤只有半温的了。”
“来一碗吧。”谈珺在临门的桌子边坐下，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她拿出扇子，边扇边看着菜牌琢磨。
“吃点什么？”大姐将绿豆汤放下，从围裙里掏出小本子和笔。
谈珺望着绿豆汤里起起伏伏的冰块：“要一份牛肚炒饭，加一个荷包蛋，”她感觉自己的嗓子就快要冒出烟来，“再来一碗牛肉丸汤。”
大姐将写好的纸片撕下来，几步便把它夹在了玻璃厨窗的绳子上，回头对谈珺说：“先喝绿豆汤，马上就好。”
加了冰块的绿豆汤降温很快，碗边渐渐凝结起细密的小水珠。谈珺捧起碗咕嘟咕嘟地接连喝了几大口，凉意随着清甜的汤钻进身体里，让她轻轻地打了个冷战。她放下碗，用勺子舀起沉在碗底的绿豆，绿豆去了壳，没有被完全煮化，放入嘴里却也不用咀嚼，轻轻一抿就变成了细绵的豆沙。
谈珺慢慢地吃着剩下的绿豆，眼睛不住地往玻璃厨窗里瞟。这个小店的厨房被几扇大大的玻璃窗隔成一个单独的空间，玻璃擦得很亮，里面的师傅正把米饭往锅里倒。他用圆形的锅铲把米饭炒散，然后轻轻压了一下锅沿，里面的米饭便在空中划出了好看的弧线。被油浸润的米饭香味一下子袭击了谈珺的嗅觉，她咽了嘴里的绿豆汤，肚子却开始咕叽咕叽地哼哼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看着厨窗旁时钟的分针慢慢走到了最下端。
“两点半了，饿了也很正常。”她在心里暗暗宽慰自己，看到师傅正抬着锅往盘子里拨拉炒饭，顺手收好扇子放进包里。
大姐把热腾腾的炒饭放在谈珺桌上，稍侧身子用眼色示意她看正在洗锅的师傅：“牛肉丸汤再等等。”
谈珺被桌上的炒饭吸引了注意，胡乱点了点头当作回应。牛肚炒饭里的蛋花不算多，和葱花一起隐匿在米饭和牛肚之间，很像昨天她请前同事们吃的杏仁奶酪上的细碎桂花和薄荷碎末。谈珺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炒饭送入嘴中，滚烫的米饭让她轻轻哈出一口气，米香、油香和着一丝淡淡的卤料香味就一起窜入了她鼻子里。米饭不软不硬，被一层润滑却不厚重的猪油包裹住，稍微咀嚼两下，嘴里立刻就被饭粒的甜香占据，满足之感随着下咽的米饭由胃里散发至心里。
炒饭里的牛肚没有被切成细粒，一条一条大剌剌地躺在饭里。谈珺用筷子夹了一条送入口中，咸中带甜的香味让她微眯了眼睛。牛肚被炖得很软，却仍保留着三分的嚼劲，卤水香随着咀嚼慢慢充盈了整个口腔，这时再吃上一勺炒饭，米饭的甜香混合其中，让人越加欲罢不能。
盖在炒饭上的荷包蛋处于五分熟的状态，用筷子轻轻戳一下，未凝固的蛋液便迫不及待地滑了出来。谈珺往蛋液上撒了几粒盐花，用勺子将蛋液与炒饭混合均匀，这才急急送入口中。蛋液被炒饭的温度凝固，不太均匀地裹在米粒上，使米饭更加湿润柔软。蛋黄的腥味被盐的咸味稀释，只剩下鸡蛋独有的香气蕴萦在唇齿之间，满足之感便又从心里蔓延至胃中。
谈珺埋首于牛肚炒饭之上，被汤碗放置于桌面的轻响拉回了现实，大姐站在桌边对她微笑：“点单齐了，慢慢吃。”
谈珺看看不过几分钟便消失了一半的炒饭，忙忙地咽下嘴里的饭，冲着大姐露出一丝赧然的笑容。牛肉丸汤的热气让才消失不久的汗滴重新出现在她的额头，谈珺放下勺子，掏出手绢轻轻按了几下鬓边。
盛牛肉丸汤的碗不大，五六个丸子挤挤挨挨地浮在里面。谈珺用勺子搅了几下，就又被汤里的热气扑了一脸。牛肉丸汤撒的不是葱花也不是香菜，细碎的芹菜末为汤增添了特殊的香气，一口下肚，汗不可抑制地从全身冒出来，却令人莫名地舒爽起来。牛肉丸应该是店里手打的，轻轻咬开，不均匀的气孔里藏着的汤汁悄悄流进嘴里，让舌头不经意地卷起，牛肉香味便充斥了人全部的味蕾。
热汤的温度降低了谈珺的进食速度，她边吃边偷偷注意着店里另外两个人的举动。大姐把摘好的芥兰递到厨窗里，又接过师傅拎出的菜心挑拣起来。师傅将芥兰放到水池边上，抽出一根凳子坐在厨窗前，拿起玻璃瓶喝了几口茶水，便望着瓶子里漂浮的茶叶发起了呆。门口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与谈珺喝汤声音交相应和，组成了这个四月午后独有的乐曲。
谈珺放下手里被喝得一干二净的汤碗，勺子和碗壁撞击的声音打破了店里安静的气氛。她轻轻咳了一声，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老板，麻烦再切一斤卤牛杂，打包。”
提着卤牛杂，谈珺慢慢地向公交站台踱去，心里盘算着把剩余的小瓶米酒放进冰箱里冷冻，就着牛杂把追的小说看完。四月的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棉花糖一般的云朵浮在湛蓝的天空里，被慢慢下落中的太阳映出了一层金边。
“换了工作，换了租房，就会很少再来这个区了吧，”谈珺停下脚步，让了让嘻嘻哈哈打闹着跑过的小学生们，有些失落地看着树荫下显得斑斑驳驳的街道，“要不，还是再去买一杯那家的棉花糖薄荷冰淇淋吧。”
人间四月天，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