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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社饭和清明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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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桌上的手机再一次“嗡嗡”地震动起来。谈珺从笔记本中抬起头瞟了瞟手机，伸出手把它握在手里。
旁边的同事用手指戳戳她，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看会场，低声道：“差不多结束了，不少人出去上卫生间了，你出去接一下没事。”
谈珺朝她点了点头，猫着腰小步又快速地向会议室的后门走去。
出了会议室，她小跑到茶水间旁的窗户边，给母亲大人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她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里冲了出来：“珺珺，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你不会还在睡懒觉吧？这都要中午了！”
谈珺放低声音：“妈，你小点声，我们开会呢！”
唐胜女士跟着她低声道：“你们又加班啊？
“清明节调休啊，”谈珺看着窗外乌沉沉的云，“妈，有什么事吗？”
“前天给你寄了社饭，”回到电话正题，唐胜絮絮叨叨起来，“是你舅妈做的，还专门去抽了真空，刚才你表弟说快递已经到你们小区了，你记得去取一下，今年外婆身体不是很好，没有做清明粿，你自己去买一点，虽然不是家里的味道，好歹也应景……”
身旁不断有同事往会议室走去，谈珺不得不打断唐女士没有尽头的话语：“好的，我下班后就去拿，是的是的，我知道，直接蒸热就能吃了，妈，我们会还没开完，我先挂了啊，拜拜。”
挂断电话，谈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着永远做不完的工作走了回去。
“家给我的快乐是城堡……”父母的专属铃声把谈珺从埋首大堆美食的美梦中拉了出来，她摸到手机按停铃声，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刚好九点整。
谈珺把手机免提打开，翻过身重新闭上眼：“妈，怎么了？”
“你果然还在睡觉，”唐胜女士笃定的声音由于电磁波的传导稍微有些失真，
“昨天下班你去拿快递了吗？你舅妈特意做的，和外面放了防腐剂的真空食品不一样，虽然抽了真空但也放不了几天。”
谈珺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拿了，已经放在冰箱里面了。妈，你们怎么寄这么多，我下周每天把社饭当午餐都吃不完。”
“你不是搬家了吗？赶紧收拾好了请你同学来温居，一顿就吃完了，别唧唧歪歪的，要谢谢你舅妈。”
“我怕浪费嘛，妈，那我现在起床去蒸社饭了，晚上再聊。”
挂了电话，谈珺把身上的被子裹得紧紧的，想再睡个回笼觉，脑子里却开始跑马，怎么也无法与周公再次约会，只得忿忿起床。
她慢悠悠地晃进厨房，打开冰箱准备开始一天的“八杯水”计划，看见里面躺着的三大袋社饭不由得泄了气，认命地拿出一袋。
等她磨磨蹭蹭地梳洗完，走进厨房准备热热昨晚打包的酸辣汤的时候，整个厨房已经被社饭的香气占领了。青蒿的清香带着腊肉的烟熏味道冲进她的鼻腔，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外婆家那个狭窄的厨房里，灶上正蒸着外婆才做的社饭。
谈珺抽了抽鼻子：“看来舅妈已经得到了外婆的真传。”她麻利地热好了酸辣汤，盛出社饭端到餐桌前，开始了这个美好周日不早也不晚的早午餐。
谈珺用勺子舀起一大勺社饭送进嘴里。被油浸透的糯米饭蒸得很软，切成碎末的青蒿点缀其间，咀嚼几下嘴里便清香弥漫。腊五花肉丁应该被舅妈煸炒了不少时间，剩余的油脂不会腻人，稍显干硬的瘦肉也蒸得软烂易嚼。炒过的花生被碾成了细丁，星星点点地藏在糯米中间，只闻其味、不见其形。接连吃了几大口，谈珺只觉得口腔里在开“社饭派对”，各种食物你来我往，各种香气萦绕回旋，却始终被青蒿的清香紧紧抓住，在这并不霸气又无孔不入的香气中相互妥协，凝结为春日里油而不腻、清却不寡的家乡味道。
一口气干掉半碗社饭，谈珺觉得有些口渴，转而端起酸辣汤大喝一口。过了夜的酸辣汤有些糊嘴，汤中的各种食物更加软烂，也更加地入味，甫一入口，酸酸辣辣的味道直冲脑门，轻易就覆盖了社饭的油香，顺带着赶走了积累了一周的睡意。
将最后一口社饭送进嘴里，谈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感觉整个肚子都在晃荡。
“果然不吃早餐就容易暴饮暴食，”她扶着肚子走到沙发边，单手撑着扶手把自己摊在沙发上，“美食虽好却不能贪多哦。”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清明节特别节目，一个个清明粿被放在蒸笼上，青翠的颜色铺满了谈珺的视野。坐了一会，胃囊愈加鼓涨，她用手顺时针揉搓着肚子，却没有一点效用。
“今天上午注定不能继续和周公的约会了，”谈珺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下楼溜一圈消消食，顺便买点清明粿，晚上也好跟唐女士掰扯掰扯。”
清明节前后，天气有些阴沉，街道上行人很少。谈珺顺着居民区慢慢地往外走，一路走到社区公园里逛了三圈，才觉得胃里的糯米饭终于开始消化了。她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拿出手机查看附近的点心店铺。
“这个老字号有个铺子在这附近，1.5公里，嗯，正好继续消化一下。”谈珺从路边的报刊亭里买了一瓶乌龙茶，一口气喝下半瓶，跟着手机导航往点心店铺走。
老字号点心店夹在两个熟食店中间，门脸不大，门口稀稀拉拉地站着十来个排队的人。谈珺站在队伍的尾巴上，随着队伍向前挪，不一会就站到了玻璃窗前。她指着玻璃台面下的绿团团：“要两个豆沙、两个咸蛋黄的清明粿，”看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她犹豫了一下，“再要三个鲜肉月饼、两个酸奶酪糕、两个山楂卷。”
谈珺拎着糕点往回走，有些泄气地揉了两下肚子：“这下今天的晚饭、明后天的下午茶都不缺了。”
再路过社区公园时，天上的乌云散了一半，阳光穿过云层，懒懒散散地只铺了半个公园，有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草坪上放风筝，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坐在长凳上聊天。
谈珺在晒不到太阳的凳子上坐下，把糕点袋子放在木头桩子似的桌子上，看着那小两口带着孩子从草坪的这头跑到草坪的那头，风筝始终没有被放上天。“想领孩子跑步还得带着道具，”她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豆沙馅的清明粿，“现在当父母真是太难了。”
清明粿皮里揉入的并不是外婆用的清明草（鼠曲草），而是打碎的艾草，香气淡淡的，翠绿的粿皮软糯粘牙，轻轻咬开，里面的红豆沙就露了出来。煮得软烂的红小豆没有被全部碾碎，些许的豆粒使得甜度适中的豆沙口感更加丰富。与粿皮一起入口，艾草的清香包裹着豆沙的香甜，如同吹拂在脸上的春风，温柔地把谈珺包裹了起来。
电话铃声把谈珺从轻柔的甜香中唤醒，她把包装纸塞进点心袋里，边接电话边往回走：“喂，妈妈，我刚才买了这里的清明粿吃，嗯，好吃是好吃，但不是清明草的味道，软软糯糯的不劲道，还是外婆做的更好吃一点……”
春风吹过，阳光一下洒满了整个公园，孩子欢快的叫声飘荡在假日的街道，谈珺抬头一看，风筝终于飞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