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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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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当然是许沉景以5比0胜出。
但高崎却临时说了反悔,还对许沉星和云见渐这个方向抛了个媚眼,大放厥词:“高哥迟早让你心甘情愿跟我!”
这边球队的人不禁怒火中烧。
八辈子没见过这么无耻之人。
此时闭寝铃响起,几个住读生慌乱在锁门之前逃回了宿舍,还挨了宿管阿姨一顿批评。
至于走读生,这铃子响起对他们而言并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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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林江所愿,许沉星在这个星期的接下来几天都没管他。
他俩是逍遥了,可老杨同志却急了,经过瞻前顾后、深思熟虑以后,在星期六的这天下午,他还是决定——找许沉星来谈谈。
“沉星呐,林江,不好管吧?”老杨端着茶杯,凝视着她,神色看不出喜怒。
“不好管。”她如实回答。
“这次卷子,他放学又没带回去吧。”已经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了。
“没有。”她乖乖回答。
老杨同志摩挲着杯沿,半晌才开口道:“许沉星,我知道别人都放学了你还留在办公室不公平,可你既然接手了这件事就要做好,不好管就想办法。”
“好。”
“你去教室把他卷子拿上,我带你去家访。你妈妈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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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同志带着她走在一条她并不熟悉的小路上。
灰白的墙,随处可见的红“拆”字,杂草沿房边乱长。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烟的烟味和烧烤的香味,火油碰撞的“滋滋”声,醉汉吹牛皮的声音以及谁家媳妇的骂街声交错在一起。
破败但并不冷清。
老杨拉开把绿塑料椅让许沉星坐下,把老板吆喝过来:“老板,点单。”
许沉星在旁边看见一个写着“苏记夜市”的牌立着。
是家夜市啊。
她起身去找厕所。但这里的厕所并不干净,门窗上也糊满了各类五颜六色的小广告——诸如“李锁匠开锁换锁”“学生妹□□”这种的。
故而她也没上厕所,径直折返回去了。
这家店貌似生意很好,店里坐无虚席,店外支的几张简易桌也坐了不少人。
老杨同志正在剥虾,见她来了也并没有多言语,只是让她坐下吃虾。
她本来嫌恶桌上的油渍,却折服于小龙虾的美味,一口一个吃的很欢。
许沉星不明白杨老师的用意,但也不敢问。
稍晚些的时候有人骑着自行车入店,逆着光看不清来人面容。
“小林,外卖送完啦?来来来结下今天的工资。”
“嗯。”
老杨同志却在此刻举手喊:“加两串腰子!”
老板正是最忙抽不开身,打发外卖员去送。
“您的腰……子。”他有一刻的诧异却很快恢复如常,甚至还对他们笑,“怎么过这边来了。”
“老板是我初中同学,过来照看他生意。”老杨说。
许沉星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以为他会窘迫、回避,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自尊心强,不久前才在教室大方挥给她五元,转头被人撞见拿着一手碎零钱在小店里打散工,一定会难为情,可是他没有。
“那你们先吃。我去给苏哥帮忙。这一片儿快拆迁了。下次可能就要到别处吃苏哥的串了,陆陆续续已经搬了不少人了。”
“拆迁?”
“是啊,有个老板买下了这块地方准备做厂,好像是服装厂吧,也不清楚。”说完林江就转身投入了忙碌。
“杨老师,您是想让我看这个吗?”许沉星问他。
“再等等。”老杨同志捡起一串腰子递给她,“刚烤好,香。”
许沉星乖乖接过腰子啃,不多话。
一会儿又来了个少年,却没骑车,看来并不是外卖员。头发留的有点长,后面扎成个小揪揪,脸上被人恶作剧画了乌龟,但他的帅气并不因此减。朱红的耳钉看着实在张扬,甚至让人留意到他右耳有个微若秋毫的小伤疤。
“喂,林江,外婆叫我喊你回去了。”少年嚼着泡泡糖吹泡泡,语气不耐烦。
“知道了。”林江和苏哥打了声招呼就疾步撵上了他,“你脸这是……”
“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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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弟,叫林河。”老杨徐徐开口,“是不是长得挺俊,比他哥好看多了。”
“是啊。”她点点头。
“随他妈,他妈长得就标致。”他手上的动作一滞,像机器人忽然断了电。
“那林江一定随他爸吧。”她猜。
“不,也随他母亲。他俩同父异母。我想让你看的看完了,接下来给你讲讲我想让你听的……”
许沉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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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
臭美的少女站在落地镜前偷试妈妈衣柜里的衣服。
“咚咚——”
有人敲门。
少女飞跑着去给人开门。
“哇,阿花,你穿这条裙子超美的。”朋友称赞她,“这么漂亮不上街走走多可惜。”
阿花不好意思地拨弄了下头发,笑得腼腆:“偷偷穿的我妈妈的。”
于是两个小姐妹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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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你们知道怀仁市场怎么走吗?”
有人拉住了阿花问路。
“左拐看见一个十字路口,然后走右边,右边有家华国银行,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好了。怀仁市场是卖花鸟的。”阿花耐心回答他。
“啊……”那人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还是不太清楚,你们能带我去吗?”
阿花她们知道不该给陌生大叔引路,她们该走开,可是她们又不想看一个大叔在路中央找不到路,急得团团转。
“我儿子想要一盆多肉。”
他看起来真得很急。
“他今天过生。”
“可是,小菊,我们得在六点半前回家。”阿花有点犹豫,那条路有点偏。
“拜托了。我真得只想给儿子一份生日礼物,可我又实在找不着路。”
两人到底还是心软,决定替他引路。
“林华市真大啊,来了几年了竟还不清楚路。真是麻烦姑娘们了。”那人一边闲聊转移她们注意力,一边四处张望。
“还往前走二十米……”
突然,阿花被他强制拖进了公共厕所,小菊见状不好撒腿就跑。
“敢跑我就杀了你。”他用刀片划过阿花的脸,恶狠狠地威胁她。
阿花不敢乱动,只是哭。这周遭人少,跑出去也无处求救。
不一会儿他把被打晕的小菊也拖了进来。
……
阿花比小菊先醒来。她和小菊浑身都湿透了。
她忍着剧痛跑了出去找来了警官。
那人反侦察能力很强,现场几乎没留下证据。案子成了悬案。
阿花回去就把自己关进了浴室,可是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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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隔壁对小菊的打骂声,妈妈冷眼盯着阿花:“你是不是也被人睡过了?”
“没有。”
想起警官冰冷的逼问,逼小菊去回忆那些她不愿想起的场景,想起邻里的讨论、指指点点,想起小菊父母对她的打骂……
她只能选择隐瞒。
窗台上的一个粉色花盆里是她前几天埋下的种子。已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抽了绿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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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想隐瞒,想正常生活。可是上天不给她机会。
——她怀孕了。
五六个月后妈妈发现她腹部明显凸起,起初还以为是她长胖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正常,于是带她去了医院检查,发现她怀孕了。
彼时她才十二岁啊。
小菊一家本来搬走了,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事,回来劝她们生下,好做DNA比对寻找真凶。
况且五六个月了也打不掉,只能选择生下。
又考虑到阿花的名誉,阿花被带去了宜茶市待产——小菊一家现在住在那里。
那里没人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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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阿花产下了一名男婴。
经过DNA比对找到了那个男人,阿花一家却最终选择同意私了。因为想保护阿花的名誉。孩子她们不可能会养,那个孩子的存在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们发生过什么。孩子给了他,她们收了五十万承诺不起诉他,搬去了明唐市。
男人把孩子丢在了前妻门口,就没再管。
他前妻王燕怜这孩子可怜,带回家养,同自己儿子一起长大,取名林河。
又总觉得是自己儿子当年被当做借口,心里怀有愧疚,对林河视若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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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叫林河。”老杨看着她,“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刚好认识阿花,我是阿花舅舅。”
尽管身后吵嚷,她却觉得世界好安静啊。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活在阴影下的永远是她们,而不是恶魔啊。
“那孩子搬去明唐后给我打电话说的一段话让我印象很深刻——‘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那天不该穿那条碎花裙子,我真得做错了什么吗?他们说如果不是我打扮成那样,为什么偏偏是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也好想问为什么是我和小菊,这世上那么多人,凭什么不偏不倚选中了我们。’”
许沉星一时喉咙里像梗了根刺,难受得要命。
“还记得他给我姐她们家给了五十万吗?以王燕的名义贷的,而且是高利贷。王燕又要养两个孩子,又要还巨额债,一天打七、八份工还是不够。后来染上了酒,喝醉就打人。家里家务靠他外婆,钱靠林江打散工和王燕。林河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稍大些了王燕打他他还会还手。林江都拦不住他。他除了外婆的话谁的话也不听。讨债的人每天都找上门……”
“老师,别讲了。”
“你只是光听着都受不了了,而他却实打实活在这样的环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