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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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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交代檀棋前去右骁卫处营救张都尉,他则自行赶往乐游原老师住处。今日之事,越发浑浊,究竟目的是甚,牵扯几何,幕后黑手为谁。李泌竟莫名有这种想法,也许去了乐游原他便能得到一些解答。
徐宾差池要被通传陆三灭口,但拼死抢下了有关伏火雷的真正数量。
三百桶?!
李泌尽管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可他怎能料想这伏火雷竟有三百桶之多。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又突然庆幸,至真已被他派人送回府中,她今日须登楼,此后应当不会再陷入危险之境。
鱼肠将她安置在一处地牢,手脚皆捆着绳索。“龙波说了让你给阙勒霍多献祭,那就一定要去献祭。”
“做生意就得讲究诚信。”
卢若渝却恨恨地瞪着她,红着眼。“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强压下内心对她满腔的恨意,一字一句反驳道。
鱼肠笑得张扬,突然凑近她。“好啊,那你就得看清楚,你要杀的人长什么样子。”她眼光冷冽,手掌摁住卢若渝的后颈,嘲讽她。
“你杀了一个无辜之人!”卢若渝直直看她,又想到寸心的死状簌簌落着泪。“你残害一个同你一样可怜的姑娘,你心中不愧吗!”
鱼肠收起刀刺,退回去倚着地牢的木栏无谓冷笑。“她对我无用,留着只会为我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杀了干净。”
一时之间那些惨叫哭喊,刺目的鲜血充斥在卢若渝脑海之中。她奋力向前一扑,却因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只能望着那双黑靴无声流泪。
鱼肠站直身子不耐烦地朝她走去,蹲下身用刀刺抬起她的脸冷冰冰道。“别白费功夫,你应当庆幸,你对我还有点用处。”
“真是稀奇了,你阿兄放着好好文官不做,怎么想着要去从军啊。”姚汝能陪着卢若渝站在二层楼阁,看着队列整齐的军士。
卢若渝却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寻找自家阿兄的身影。
“不过呢这天底下稀奇的事实在太多,你说说长源那家伙居然去修道了。”姚汝能搭着横栏喃喃自语。“年纪轻轻就想着求仙问道。”
“喏喏喏,这位半仙来了。”姚汝能挺直身子扭头看他。
卢若渝闻言连忙转头望过去,自长源修道始,她也鲜少同他见面。
彼时,李泌方从终南山云游而归。一身墨绿道袍衬得他肤色虚白,眉目更精。面容间似含蕴着山水。
她抬手行礼,倒得了他一记道礼回应。卢若渝垂下眼,心绪紊乱。
“也就一年未见,不用这么生疏吧。”姚汝能上前打岔,又指着军列中其中一人对卢若渝说道。“至真,那是你阿兄。”
卢若渝闻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男子一身甲胄已抹去那股书卷气,直面而来的是满身肃杀。
李泌摇摇晃晃地从马上坠落,倒在街市之上。
混入右骁卫官署的檀棋与姚汝能本来一切顺利,只是时机偏生不凑巧,已至官署门前,却被甘守城的到来抓了个正着。
一句话让郭利仕选择帮助李泌等人。
的确,如果一切都很简单那还要做什么选择。
闻染跳井并未遭受伏火雷爆炸带来的伤害,只是被姚汝能救下送进了靖安司内,和元载与王韫秀关在一处。
她倒也不是自吹自擂,她自制的降芸神香能引出人心中最恐惧之物。凭此香,闻染顺利从靖安司逃脱。
鱼肠正要去向龙波邀功,却见到闻染竟活着而归。三记响亮的巴掌打落了她心底的小心思,更是打落她对龙波的作用。
景龙观内,李泌终于同张小敬相见。二人难得皆一身狼狈,隔案落座。檀棋去替公子拿干净的衣裳,姚汝能因着张小敬的恳求折返靖安司,查看闻染安危。
一时之间只余下他们二人。
“李司丞有什么新发现吗。”张小敬看他紧锁眉头,面色凝重似乎事态难转。李泌却不经意瞧见他受伤的小指,现又开始渗血。想起那块绢帕眉目皱地更紧。
李泌垂下眼,沉默半晌。张小敬开始有些不耐烦时,他抬起头淡淡道,“何孚并不痴傻。他的目标是右相。”
张小敬瘫坐在蒲团上,有些诧异。“何孚,可是何监的养子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何孚行事,何监会不知情?
太子又知不知情呢。
姚汝能因公事先行离席,卢若渝坐在李泌对座,端着茶具眼神闪躲,心神恍惚,魂不守舍。
“至真,近来可好。”李泌想着以往都是小姑娘率先开口,今日却沉默地坐在座椅上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让他有些上心。
“长源陪我去个地方吧。”话音刚落,卢若渝旋即起身拉过李泌的手腕,风风火火地离开茶舍。
一路而来,他倒大致了解这桩事的前因后果。
“此事十分通晓,你家奴仆反诬主人触犯唐律,又伙同牙郎拐骗幼童,就算她是被逼无奈,依唐律惩处,流徙之罪不可免。”
李泌不解她为何还是忧心忡忡对此案紧抓不放,便出言劝慰她。“你长兄污名已清,王家娘子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可偏偏,”卢若渝握着他的手腕迟疑不决,转了转眼睛才继续说道。“偏偏是我阿兄退的婚。”
张小敬的反问让李泌眼皮一跳,面色却仍然平静。他转开话题提及受伤的手指问道,“在地下城所伤?”
“小伤,不碍事。”张小敬一怔,却利落地戴上黑色手套遮去这处伤口。“还得多谢卢娘子,替我裹伤。”
“她那方帕子,”张小敬难得轻松下来,打趣李泌小狐狸,“李司丞收到了吧。”
李泌不想搭理他,埋在道袖下的手却细细摩挲着绢帕。
张小敬轻笑着起身,懒懒倚在木栏处。檀棋这时已换上男装,一身飒然端着干净的衣裳走来。
“公子,奴帮您将身上的污衣换了吧。”檀棋恭敬得体。张小敬斜斜望她,那时在右骁卫火板上决绝跳舞的果敢姑娘又不见了。
他苦笑地摇了摇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李泌换毕,檀棋瞥看一眼在一侧的张小敬,又转身离去。
“对了,卢娘子有跟你说什么袋子之类的话吗。”张小敬继续问他。
李泌不明。“什么袋子。”
“我把她推落马车后,隐隐约约听见她在后头喊着什么,龙波身上有袋?”当时耳边风声正盛,他又全心全意想着处理伏火雷,没太听清。
“我送她离开时,她还未醒来。”李泌黯下眼眸,似有自责。后远远又看见徐宾带着文书而来,之前他已从曹破延口中诱导出有关右刹线索。
牢狱内潮湿阴冷,关着的都是重刑之徒,或斩首或流徙。卢若渝跟着李泌,随着那盏摇摇摆摆的灯笼朝前行路。
突然,她身侧的牢房内蹦起一个男人,双手紧抓着长栏,阴森森的笑容透过昏暗的烛火映入卢若渝眼中。
李泌下意识拉过姑娘的手护在自己身后,神情严峻。带路的狱卒听到响动,不耐烦地拿刀柄敲打木栏警告对方,男人才退回去,但仍旧挂着渗人的笑容,紧盯他们。
她神思微慌,却感觉到手掌上一道清冽的触感,叫她心内杂乱不堪的思绪安宁下来。道袍上幽幽的沉香惹得她悄悄上前,越发贴近他。
李泌只闻到女孩子特有的软香缠绕在他周围,难免不自然地耸动了咽喉。手掌中炽热的相握不由得叫他道心微晃,慢慢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卢若渝的素手。
牢房中,紫棠的肚腹已显出形来,李泌自然诧异。因着卢若渝并未说明,原来卢兄与她的婢子有私,竟是....这般意思。
他难堪地别过脸去,着实尴尬。
“三娘,三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紫棠蓬头垢面,眼睛看见卢若渝顿时一亮,声泪俱下地爬到她面前,隔着长栏求饶。
卢若渝紧咬着下唇,移开眼直问她。“你腹中的孩子,是....是我阿兄的吗。”
紫棠分明愣怔,“是,是。真的是大郎的孩子啊。”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落在地。
“你还在撒谎。”卢若渝失望地反驳道。“这瓶药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她从袖中掏出药瓶丢在地上。
卢若渝蜷缩在地牢的角落里,小声啜泣。混混沌沌地哭昏过去又醒过来,冷风透过狭小的窗户灌进来,她曲着身体,瑟瑟发抖。
鱼肠欠龙波一条命。那枚铜子深深印刻在她手掌中,就如当年她看见龙波像天神下凡般救了她的命。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暗自发誓她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对他来说一个有用的人。这样自己就能时时刻刻留在他的身边。
杀人在鱼肠眼里从来不是一件难事。怎样努力活着,她就怎样努力学习杀人。走进地牢便如同一团阴影笼罩在卢若渝身前。
待之后再解决掉右刹,龙波就会觉得她有用,就不会抛弃她。
她是不可能被人抛弃的!
鱼肠难得撇开自己的武器,伸手钳制住她的喉颈。士族贵门之女的皮肤如凝脂,相比之下自己的手粗糙如沙。
恍惚间又记起闻染说过的话,也难得稍许赞同。不管她遭受再多生死威胁,自己连一句求饶都不曾听见过。
“真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你心心念念想着的李司丞了。”鱼肠慢慢用力,卢若渝的呼吸渐渐被剥夺。
她边流着眼泪边浑噩地嘤唔。
“我可以....可以....帮你...”
鱼肠心狠又加重力道。
卢若渝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仿佛又看见那年初见时,丰神俊朗的少年郎。“长源....”
脸色开始涨紫,气若游丝,只要再一下鱼肠便能解决。
“帮..帮你...登楼....杀..杀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