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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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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想再次睁开眼睛时,刺眼的白光让她本能地闭上了眼。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她下意识的咳嗽了两声。
“她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喊道。
云想缓缓转动眼球,看见一位护士正俯身检查她的生命体征。病房门被推开,容深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衬衫皱巴巴的,完全不像平日那个一丝不苟的容先生。
“想想...”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谢谢老天,你终于醒了。”
容深的身体轻颤着,他不敢想再一次失去想想会是什么样子,他只怕会疯。
云想看着他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她想动动手给他擦去,但随即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她的身体被固定在了床上,手上打着石膏。
“别怕,”容深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安,“医生说你摔断了左手。他们固定你是为了防止二次伤害。”
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开始检查云想的瞳孔反应。“云女士,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如果听得见,请眨一下眼睛。”
云想眨了眨眼。
“很好。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再眨一下。”
云想又眨了眨眼。
医生转向容深:“容先生,您太太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虽然身体受伤严重,但认知功能似乎没有受损。不过...”他压低声音,“脑科医生建议等她身体恢复一些后再做全面评估。”
容深点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云想的脸。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容深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想握住云想唯一能动的右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想想,”他的声音里带着云想从未听过的脆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别害怕我,也别躲开我。那些安眠药...医生说能让你更好的入睡。你病了,一直在做噩梦,尖叫,甚至...自残...”
云想看着他笑了笑,苍白的嘴唇缓缓的动着,“我...知道。”
接着她又继续艰难的说着,“谢谢你。”
容深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云想那句“谢谢你”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他的胸腔。他太了解她了——这样客气疏离的语气,只有在她想拉开距离时才会出现。
“你...想起来了?”容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云想的目光越过他,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全部。”她轻声说,“那个废弃工厂,绑匪踢断我的腿...还有你冲进来救我的样子。”
容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五年前,在废弃工厂找到奄奄一息的云想,她右腿血肉模糊的样子至今仍是他最深的梦魇。
“那时候你浑身是血,”云想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却一直握着我的手说'没事了'。”她终于看向容深,“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这五年的照顾。”
“不要谢我。”容深猛地抓住床栏,指节泛白,“我做的这些从来不是为了听一句谢谢。”
云想垂下眼睫:“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婚约,但那只是爷爷和你外公当年的约定。你不必因为责任感...”
“不是责任!”容深突然提高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他立刻又压低嗓音,“想想,我承认最初是因为婚约接近你。但看着你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看着你受伤后依然倔强的眼神...我爱上你了,早在那场绑架之前。”
云想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记得容深每次演出都坐在第一排,记得他送来的每一束白色郁金香,记得他在康复中心默默陪伴的每一个下午。但这些记忆现在只让她更加痛苦。
“我的精神状况...你知道的,那些幻觉、噩梦、自残...”云想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崩溃。容深,你值得更好的...”
“没有更好的!”容深打断她,眼眶通红,“只有你,从来只有你。”
一阵沉默笼罩病房。输液管中的液体一滴、两滴,像是无声的计时器。
最终云想轻声说:“让我想想吧...。”
容深僵硬地点头,“好,没关系,你慢慢想,至少让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随后,他仓皇地扶起,最后看了云想一眼,转身离开时肩膀垮了下来,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
门关上后,云想终于让眼泪滚落。她爱容深吗?这个问题在植物人状态的五年里,在她混乱的记忆迷宫中,早已模糊不清。她只记得那双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手,和耳边永不放弃的呼唤。
但那是爱,还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本能?
次日清晨,云想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醒。她以为是查房的医生,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门口。
“谢言?”她不敢相信地眨眨眼。
男人穿着休闲西装,俊朗的面容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但那双含笑的眼睛丝毫未变。他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小天鹅,好久不见。”谢言用他们之间的昵称唤她,声音温柔如昔。
云想的心脏漏跳一拍。谢言——她青梅竹马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她十五岁那年偷偷亲吻的男孩。
“你怎么...”
“我上个月回国,听林阿姨说你醒了,特地来看看你。”谢言自然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林阿姨是容深的母亲,云想这才明白他是如何能进入这家私人医院的。
“好莱坞大明星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云想试图用玩笑掩饰内心的波动。
谢言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我从未忘记过你,想想。一天都没有。”
这句话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云想想起十八岁那年,谢言拿到美国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地跑来告诉她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也想起自己如何强忍泪水,说必须留下来照顾年迈的爷爷。
只可惜过往想被蒙了一层纱布,除了对再见故人的惊喜,也生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
“你应该跟我走”,当时的谢言握着她的手,“我们可以一起在美国闯出一片天地。”
“我不会出国的,”云想摇头,“而且爷爷需要我。”
最后那个夏夜,他们在老槐树下相拥而泣,约定顶峰相见。谁曾想,这一别就是七年,中间隔着绑架、伤痛和漫长的昏迷。
“我看到之前的新闻了...关于你的腿。”谢言的目光落在被单下云想瘦削的轮廓,“我很抱歉没能陪在你身边。”
云想摇摇头:“都过去了。”
“不,未来才刚开始。”谢言突然倾身向前,“跟我去美国吧,想想。洛杉矶有最好的康复中心,也有顶尖的精神科医生。我可以给你...”
“谢言,”云想轻声打断他,“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跳32个挥鞭转的芭蕾舞者了。”
“我要的从来不是芭蕾舞者云想!谢言激动地说,“我要的是那个在雨中陪我找流浪猫的女孩,是在我被父亲责骂后偷偷给我送点心的女孩!”
云想别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睛。那些回忆太美好,美好得像是别人的故事。
“我不能去美国。”她最终说道,“这里有我的...生活。”
谢言的表情凝固了:“因为容深?”
云想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谢言站起身,整了整西装:“我明白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但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一个电话我就会来。”
他走后,云想看着向日葵的花束发呆。她爱过谢言吗?当然爱过。但那属于过去的、单纯的爱情,早已随着爷爷的去世和那场绑架永远埋葬了。
门外,谢言与靠在墙边的容深四目相对。
“好好照顾她。”谢言冷声道,与病房里的温柔判若两人,“否则我发誓会带她走,不管用什么手段。”
容深没有回应,只是站直身体,目光如刀。两个男人在无声中对峙,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最终谢言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容深站在原地,突然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他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掌心,肩膀剧烈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听见轻微的轮子滚动声。抬头时,他看见云想坐在轮椅上,不知何时自己挪到了门口。她的眼中盛满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心疼、犹豫,或许还有一丝他不敢确认的爱意。
“容深,”云想轻声唤他,“我想吃你做皮蛋瘦肉粥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容深瞬间溃不成军。他跪行几步,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她的腿上,像个终于找到归途的迷路者。
“我做给你吃,”他哽咽着承诺,"做一辈子。"
窗外,初夏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这对伤痕累累的爱人。未来依然充满未知——云想的精神状况、康复之路、记忆中的黑暗片段...但此刻,一碗粥的约定,似乎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