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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令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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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君,这里。”
苏屿脚都没停,径自往前走,虽然听声音就可以分辨出来人是谁,但决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人见苏屿一点反应也没有,又连声叫了好几遍,闻言,苏屿终于极给面子的停下脚步。
“何人?”
那人大喜,忙应:“诶诶,嘉禾君,这里,上面。”
苏屿抬头,一少年正坐在攸宁宫房顶上冲他笑。
他也和煦的笑:“攸宁君唤我,所谓何事?”
攸宁君却答非所问:“今天日子不错,嘉禾君,上来喝一杯?”
苏屿面上微笑不减,看着攸宁君果灰色的长袍被风吹起,他仍是半卧在房顶,身边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张小方桌,不语。
攸宁君被盯得发毛,只得一个翻身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到苏屿面前,手中的酒杯里还一滴不洒装了半杯酒。
“既然如此,不如嘉禾君来我宫里坐坐吧。”
苏屿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那就叨扰攸宁君了。”
攸宁宫在天廷里是很特别的一个存在,有芳醪居、琼琚楼之类的别称,天廷里的不少聚会都是由攸宁君而起的。
攸宁君好酒且嗜酒,整个天廷无人不知。因此整个攸宁宫常年都是酒香四溢,相隔十里便可知酒味。
只是,苏屿滴酒不沾。
“我以茶代酒便好,攸宁君……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便是不能寻你吗?嘉禾君,你这样可是让我很受伤啊。”
苏屿道:“攸宁君不是总说独酌才有意思吗?”
攸宁笑哈哈地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在垫上坐下,道:“独酌确实有意思,但总会有寂寞的时候,这不是就寻来嘉禾君你了吗?”
苏屿把玩着手中被他倒了茶的酒杯,唇角带着有意无意的笑:“攸宁君,好茶。”
攸宁看了他一眼,见苏屿面色无异,便也含笑着开口:“我就知嘉禾君识货,这茶叶也是特意为之准备的。”
“有心了。”
苏屿想着攸宁君铺垫了这么久,总也该进入正题了,可他似乎没有这般想法,继续自顾自往下说。
“此茶产于笠泽湖畔,银白隐翠,浓郁持久,鲜醇甘厚。与嘉禾君再合适不过。”
苏屿眉头微皱,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这茶他喝第一口便知道了,攸宁君一句一句,都仿佛在把苏屿往往事里带。
苏屿抬眼,眉目带笑:“攸宁君,这是何意?”
攸宁君终于开始讲正事:“你可识得南方神君?”
“昭兰。”
“她这两天要渡神劫,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点小小的忙。”
帮忙?苏屿眸光一暗。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忙。
攸宁君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行令,令牌玉色无瑕,如琢如磨,若放在凡间,必然是上上品。
苏屿神色微动。
“我要陪她度神劫,所以想拜托嘉禾君你,能不能帮忙照料南方一阵子?”
苏屿想了想,反问道:“攸宁君这是笃定我一定会答应啊?”
“那若我答应了,可是有什么酬劳?”
攸宁君递出玉行令:“当然,这块玉行令,权当是一点心意。”
当真是……让他不能拒绝。
“那我可真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苏屿接过玉行令在手里端详着,“既然如此,那我尽量不负攸宁君所托。只是不知……这事同神尊讲过了没有?”
攸宁君又倒一壶酒,看着苏屿状似随意地把玉行令收起来:“自然,向荣尊说只要对方愿意帮忙即可。”
“我问了一圈,其他神君都说嘉禾君平日里最乐于助人,所以我才找上了你,还望嘉禾君不要见怪。”
苏屿在心里冷笑:乐于助人?怕不是使唤我成了瘾。
即便如此,苏屿面上仍是微笑道:“怎么会,能帮上攸宁君的忙,我自然也很高兴。”
“那就麻烦嘉禾君了。”
“不必客气。”
话题很快结束,苏屿带着玉行令出了攸宁宫。他本不想和其余神君有过多的牵扯,但毕竟这玉行令是个宝贝,在天廷凡间来去可全靠它。偏生玉行令要神龄五百岁以上才能有,他一个三百岁的小神君在天廷被足足困到现在。这攸宁君把玉行令都亲自送到手里了,不要白不要。
苏屿连嘉禾宫都没回,直接下了凡。
他已经很多年没下凡了,景象也和他上天廷前没有很大的差距,进了城,发觉这倒是一个颇为繁华的集市,找一商户打听,才知此地名为始安。
始安以离水而闻名天下,这事儿苏屿三百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不疾不徐地在集市里逛起来,看到一群傀儡师耍傀儡赢得满堂喝彩,也觉得有趣,跟着一群白丁一同笑。
在天上待久了,到底还是人间有意思些。
他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连一个铜板也没有,身上也没什么东西是值些钱的,不过他在下凡之前,倒是带了个东西。
攸宁宫的酒杯。
攸宁君只有两个爱好,一好喝酒,二好藏宝。他出手又颇为大方阔绰,金银玉器什么的也是随手送出去,从不计较。
所以这酒杯,应当……值些银子。
于是他找了间当铺。
换了三十两银子后,苏屿终于觉得自己有些钱了,随即进了一家书肆。
毕竟三百年都待在天上,人间也应该是大变了,多少也是要了解一些的。
买了几本《尘世杂文录》之类的闲散书籍,苏屿开始怀疑人间到底变了多少,几本书竟然卖的惊人的贵,他忍痛割爱买了几本,刚刚当的银子一半便没了。
苏屿在心里发誓,以后只要有机会,他决计开书肆大挣钱了。
算算时间也不早了,苏屿决意先去吃个饭,也差不多到了施法的时间。
苏屿是天廷十二时神之一,用人间话而言,便是掌时之神,再说明白点,就是管时间的神。
他掌的是戌时,攸宁君掌的是寅时。
走到集市尽头,看见一家金碧辉煌的大客栈,思索了一会儿还是退出来,找了家小客栈。
现在是不必从前了,钱要省着花。
老板娘是个面善的大娘,她见着苏屿站在门口,马上热情洋溢地迎出来。
“这位小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可还有房?”
“有有有,一个人吧?”
苏屿点头,她立马喜笑颜开地把他招呼进来,麻利地吩咐小伙打点房间。
房间不大,但很整洁,让老板娘端了两盘菜上来,虽说都是当地名菜,却吃的不尽人意。
桂花糕总让他想起定胜糕的味道,芋扣肉也觉得没有红烧羊肉好吃。
而后一切正常,亥时到,苏屿准备关窗休息了,始安白天热闹,夜晚确实寂静的很。
像是幻觉一般,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等到苏屿反应过来,那道影子又不见了踪影,真真让人怀疑是否出现过。
苏屿留了个心眼,关好门窗睡觉。
他白日素来起得晚,等到他睁开眼出了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
今日始安的百姓们都显得有些人心惶惶,拉了人来问,又都慌张害怕地什么都不肯说,让苏屿很是无奈。
不过在这个时间段里,始安依旧还是很热闹的,苏屿思索着找个人来套些话,就这么坐在角落里,面色凝重的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位兄弟,我见你印堂发黑,愁容满面,这可是大凶之兆啊。”
一个江湖郎中的声音响在头顶,苏屿抬头看着他,一把胡子黑中带白,穿的倒是仙风道骨,不过衣衫也破烂的极为明显,且这人眼白多到几乎看不见眼珠,神神叨叨,干瘦的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关切的看着苏屿。
苏屿想套套话,便没有无视他:“如何见得?”
“公子你年纪轻轻,身上就有一种非人之气,以老夫看,你全身上下怨气缠身,麻烦的很啊。”
果然是个江湖骗子。
苏屿忍住扭头不看他翻白眼的冲动,瞪大了眼,做出很惊讶的表情:“是吗?那敢问这位仙师,我该怎么办啊。”
江湖骗子似乎很满意苏屿的反应,也在他旁边坐下来,不紧不慢的掏出一块破布,“这个倒也好办,老夫这里有一张驱鬼符,你带上它,包你百鬼不近身。”
他动作神神秘秘,仿佛藏的真是个什么宝贝,看着他眼白抽搐,苏屿不由得怀疑他究竟是如何看的见的。
他面上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神色:“此话当真?真有如此神奇”
“年轻人,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又怎么会有假呢?”
苏屿的声音里仍是带了疑惑:“真真假假可说不准,老先生,这符若真这么灵,岂不人人都争着要买?”
“慧眼无珠的大有人在,他们不稀罕老夫的符,老夫还懒得卖给他们呢,年轻人,我是看你得我眼缘,才将这符给你看的。”
骗子斜看了苏屿一眼,白眼翻得更厉害了。
苏屿心下里思索了一会儿,皱着眉开口:“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老先生,我可没什么钱去买你的符。”
他原是试探性地问一句,没想到那骗子抬脚就要走人,嘴里还念念有词:“没钱还和我说这么久做什么,影响老夫做生意。”
“不过……”苏屿笑眯眯地抬头,“若是老先生愿意回答晚辈一些问题,我一定买下你的符。”
他状似不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一枚银元,那骗子果然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又坐回到苏屿旁边,连眼皮都要翻下来都眼珠子也顺眼了许多,“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苏屿问:“老先生,你在这儿多久了?”
“老夫来始安谋生已有八年了。”
来了八年也只能当个江湖骗子,这人过得也确实是够失败的。
苏屿继续问:“那老先生,你可知始安这些年来有没有什么异动啊?”
“异动……公子说的可是什么?”
“怎么说呢,就是这些年来,始安鬼怪作祟,妖群欺人一类的事情。”
骗子的白眼又开始抽搐,苏屿耐心的等他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等了半晌,他才开口:“这里倒也时不时有鬼怪闹事,不过都掀不起什么大浪,至于妖兽,离水对岸的山里妖兽很多,所以各个妖王也很多,打架什么的都是山里妖王们内部的事情,没有影响到我们老百姓的生活,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也不敢惹。”
苏屿皱眉,这真真是没道理了,自古人妖两不平,鬼怪阳气弱倒是可以理解,可妖……尤其是这几日察觉到的始安,妖气横生,只是错综复杂,叫人并不好判断到底有些什么妖怪。
“那这两日,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骗子压低了声音:“这几日闹得可大了,一连半个月,十几户人家的小娃娃全都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