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祸国妖妃（十七） ...
-
细雨绵绵，虽是清晨，天色却暗沉无比，宋止白站在屋檐下，伸出冷白的指尖，寒风从中掠过，带走余温
满园荒寂中，他青衣长发，不染尘埃，清冷出尘的像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
冷不防，一阵寒风刮起，冷意刚蔓延上身，一件厚重的披风便从身后盖上，露出的手腕被温热的手覆盖
“穿这么少都不会觉得冷吗？”
暴君低沉的声音传来，宋止白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眸色浅淡，眼神清冷，眼底平静的不可思议，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还是这样，自那夜过后到现在也有三月多了，他的阿弥还是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暴君眼神压抑的厉害，像是蕴藏着风暴，他真的要忍到极限了：“园子里的花开了，阿弥可要一赏?若要的话，孤遣人移些到未央宫来”
说着走到了殿内，一瞬间温热迎面扑来带着浅淡的清香，对比着外面寒风肆虐，宫殿里暖和的不像话
宋止白没有理会暴君，挣脱了他的手脱了披风走到了案台前看他那盆连芽也不曾发过的花
“……三月多了，孤从深秋等到寒冬，阿弥还未想通吗？”暴君声音低缓，“还是说，阿弥心里仍只有那逆党?”
宋止白眼睫颤动，良久，他道：“放我回长秋宫，明天我会给你答案”
暴君神色晦暗：“好”
暴君遣了龙辇送宋止白回长秋宫，路上小雨渐停转而下起了大雪，微风扫过，湿冷到骨子里
宋止白本就苍白的脸顿时失去了所有血色，浓密的眼睫轻颤，喉咙一阵痒意，他闷闷咳起
系统333心疼道：【什么破虫子三天两头发作】
它虽然能屏蔽痛感，但虚弱无力和一些病症屏蔽不了，主角的药也是越来越不管用了
【反噬越来越厉害了】系统333担忧道，【真的不要告诉暴君吗？】
【笨，我们本来就要走的】宋止白道，【告不告诉他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宋止白轻笑，谁能肯定暴君真的不知呢？
【哦哦】系统333无条件信任漂亮宿主大人
【主角如何了？】宋止白问，三月余了伤也该好了吧?
黎褚自傲但不自大，自然不可能毫不准备赴鸿门宴，他一早留下了后手——长秋
当时接应黎褚，紧要关头将他救走了，只是命救了，人却伤的很重，一箭直中心脉，昏迷不醒，有人用非常手段逆天改命救了他，黎褚活了下来，却也折寿二十年，元气大伤
【身体已恢复】系统333道，【他正调兵遣将呢】
【那我们也可以开始准备准备了】宋止白笑
龙辇行至长秋宫停了下来，宋行舟消瘦的厉害，一身黑衣握着长剑，身上堆着雪站在殿门等着他
宋止白踩在湿润的地面，雪若柳絮卷着清风纷纷扬扬落下，落了宋止白满身，他鼻尖微红，眼神清亮，乌发青衣，浅浅淡淡的笑着
他问：“行舟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
长秋宫依旧华美无比，连殿内的红梅都开的正艳，似乎那日满地的鲜血尸体只是错觉
宋止白坐在小火炉旁，身上却还是冰凉凉，宋行舟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宋止白接过喝了一小口，
“……殿下”宋行舟忽然跪地，“属下无能”
“行舟为何这么说？”宋止白放下杯子，不解道
“那夜……我不在”宋行舟低声道，“我没保护您，属下失职”
“那你为何不在?”宋止白问
“……”宋行舟沉默
“是陛下把你关押起来了吧？”宋止白道，“该是今日我要回长秋宫他才把你放出来的?”
“……”
“既是这样我又为何怪你?”
宋行舟摇头：“失职就是失职，哪怕有千般万般理由也都是借口”
宋行舟压下腰头扣地：“请殿下责罚！”
“……”宋止白失笑，“真是倔”
宋行舟依旧跪地扣头
“既然这样，那就罚行舟……”宋止白顿了顿，道，“给我做顿好吃的”
“……”宋行舟沉默
“还不快去”宋止白踢他，“我饿了”
“……属下领罚”
宋行舟起身离去
系统333酸言酸语：【宿主大人真会招蜂引蝶】
【放心】宋止白挑眉，【外面的都是逢场作戏，我只有你一个小舔狗】
【那就好】系统333美滋滋，它就说嘛，没有谁能舔的过它的！
系统还是那么蠢，宋止白摇摇头，胸口又是一阵刺痛，他闷闷咳起
【宿主大人快吃药！】系统333忙道
拿出小瓷瓶倒了一粒药丸服下，等了许久，才压下反噬
【这药越来越不靠谱了】系统333叹气，【宿主大人现在五感还有几个？】
【除却味觉嗅觉和部分听觉吧】宋止白淡声道
系统333心疼了，忍不住臭骂魏守一，搞的什么破虫子，反噬会让人五感渐失，最终咳血而死，臭东西！坏东西！活该在大牢里挨打！
寒冬白日时间总要短些，待宋行舟做好一桌饭菜后，天已经黑透了
宋止白要赏雪观梅，桌子就摆在了殿口，寒风阵阵，外面雪下的很大，已经落满了各个角落，放眼望去一片洁白，唯有点点红梅盛放
“殿下……”看着宋止白脸色苍白，宋行舟忍不住出声
“我无事”宋止白淡笑，“今夜良辰美景，行舟去给我温一壶酒来”
宋行舟从不会拒绝他的殿下任何请求，沉默了一瞬还是去温酒了
他特意拿了酒劲小的，依殿下从前的酒量来，该是喝不醉的
清澈的酒液倒入金杯，宋止白只品了一口，就冲的忍不住皱眉，他不住的咳嗽起来，眼中泛起泪光
“殿下?!”宋行舟忙去扶他
“没事……咳”宋止白摇摇头，“太久没喝，有些不习惯”说完，他拿着杯子一饮而尽
“真是比不得从前了”宋止白无奈笑了
“……”宋行舟忍不住道，“殿下一如从前”
“一如从前?那不好”宋止白倒了酒喝了一口，轻声道，“那时的我太蠢也太天真”
“……不是的！”宋行舟声音急促，“殿下从前最是足智多谋风华绝代！”
宋止白怔神，“是吗？”
“是的，殿下或许不知，从前您虽年少但潇洒肆意风骨峭峻，一杆长枪舞的极好”宋行舟低声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没有人不知道侯府小侯爷”
“可是行舟”宋止白回神，看着殿外漫天飞雪低声道，“……现在安平侯府已经没了，我也不再是宋止白”他笑的无奈，“我现在是宣平侯府三小姐宋盏星啊”
宋行舟愣在原地，心脏蓦的收紧一瞬：“……殿下”
宋止白垂下眼睛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他突然拔出了宋行舟腰间的长剑，走到了雪地里
“行舟从前你常看我舞枪，此时虽无枪却有剑”宋止白淡淡笑了，“今夜就看我舞剑吧”
话音落下，宋止白左手提剑，冷厉的剑锋划过空气带出阵阵寒光，雪夜红梅下，他乌发青衣，身姿蹁跹，剑若霜雪，明明是最基础的剑式，点挑之间却凌厉飘逸，暗藏杀意
宋行舟看的出神，恍惚间又看到年少时的殿下，醉眼迷离的倚着红颜的腿染了满身的胭脂香，仰着青涩漂亮的脸问他，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
接着得意一笑，道，我是神仙
衣玦翻飞，银光闪闪，宋止白剑忽然脱手而去刺入梅树中，冲击下，点点红梅飘落
“殿下?”宋行舟下意识喊了一声
话音落下，宋止白毫无征兆的向后倒去
“殿下！”
“殿下！”宋行舟飞身接住了宋止白，人落入怀中才惊觉，这人身上冰冷一片，脸冻的毫无血色，靠在他怀里闷闷咳着
“殿下你如何了？是哪里不舒服？”宋行舟手止不住的颤，“属下去叫御医！”
“不用行舟”宋止白缓了会，叹气道，“已经太迟了”
宋行舟嘴唇颤抖：“殿下说什么胡话?
“……行舟你知道吗？”
宋止白伸出冷白的指尖接下一片雪花，动作间宽阔的衣衫卷起露出细白的腕骨，雪花落在掌心，没一会就化了，道：“这皇宫是个会吃人的地方，想活着就会有太多的不得已”
“我也无可奈何”
宋行舟心头一颤：“殿下?”
宋止白有些出神:“这皇宫里真的死过太多人了”
“无论高低贵贱，都会死的，我不会是例外”
“但你可以是”宋止白淡淡一笑
“所以行舟，你走吧”宋止白摘下腕间的青翠玉镯塞到宋行舟手里，“离开皇宫吧”
“不!我不走!”宋行舟慌张道，“我不能走!殿下!属下不能走!殿下，殿下……”
“殿下！我带您走！”宋行舟语气急促，“我带您回家”
“回家?”宋止白无奈，“行舟别再天真了”
宋行舟心中情绪激荡，一瞬间有千言万语要说，嘴唇蠕动半天，最终却颓然道：“属下无能”
凭着他的武功，他可以带着殿下离开皇宫远离人烟，可在那之后呢？
那之后的暴君甚至是黎褚，他们会发疯的，更何况，眼下纷争不断，殿下心系黎民百姓，他走不了也不可能会走
“怎么一副天要塌的样子?”宋止白失笑，“我也没说我就要死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宋止白敲了敲宋行舟的脑袋，“我也想活着的”
“殿下”宋行舟勉强扯出一丝笑，心中空洞的可怕
“行舟，你走吧”宋止白胸口刺痛翻涌，他再也压抑不住喉间的痒意，咳的急促，“咳咳，今夜就走吧……咳”
“殿下!”宋行舟慌忙去给他拍背
宋止白眉头轻蹙，清浅的眼睛泛起点点泪光 ，他呼吸急促，想尽力压着咳嗽，喉间却灼痛无比，血腥味弥漫，最终闷咳几声后，他偏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殿下!”宋行舟惶恐无比，将身躯无力的宋止白揽入怀中，“殿下您如何了?属下带您去找御医!”
“行舟”宋止白嗓音沙哑，吐出一口血后，身上反而轻松了不少，只是身体太过疲惫，他靠在宋行舟肩头，叹气道，“起码安平侯府得有人亲眼看到天下太平”
“殿下”宋行舟眼底翻涌着痛苦和悲楚，“你好残忍”
他哽咽：“你真的好残忍”
“行舟”宋止白轻言浅笑道，“你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吗？”
“……殿下”宋行舟绝望道，“我会回来接您的，我会回来接您的，让我回来接您好不好?”
“行舟”宋止白难得温柔，“走吧”
雪还在下……一刻也不曾停过
*
子时将过，长秋宫的灯烛还燃着，宋止白披着披风坐在桌旁，身旁小炉正燃，他垂着眼，脸色苍白如雪
细微的踩雪声响起，有人提着一盏宫灯带着冷风走来
“阿弥，第二日了我来讨答案”来人道
“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了些”宋止白淡淡道
“事关阿弥，孤自然心急”暴君道，顿了顿，他又问，“你的侍卫走了?”
宋止白淡淡“嗯”了声
“走了也好，这样阿弥心里就不会再惦念他了”暴君声音很低，“阿弥此后只要想着我便好”
“阿弥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暴君说，“我们成婚吧”
宋止白怔住
“下月初九是个好时日”暴君问，“阿弥可愿与我成婚?”
“好啊”宋止白淡淡道
“阿弥?”暴君有些许惊讶
宋止白道：“或者，陛下会给我说不的机会?”
“……”暴君沉默，良久他道：“孤刚才很是欢喜”
宋止白不解
“因为阿弥愿意敷衍孤”
宋止白：“……”
“阿弥你说这会是梦吗？”
宋止白蹙眉
“是梦也没关系，哪怕是镜花水月，孤此刻也欢喜至极”暴君低笑道，“阿弥，今夜别睡了，陪孤赏雪吧”
“孤从前最爱赏雪”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祸国妖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