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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血月篇:关于乔箬,言梦曦什么都不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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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实体的灵害人性命以身死为代价,你让乔箬做了什么?”二两油打言梦曦睡醒就一直盯着他,鲜少化成人形的他站在门口,提出问题后静候答案。
言梦曦毫不意外的起身把司九抱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后瞧了一眼还没亮的天。
“乔箬是得天道的大妖怪,怎么会看上你。”言梦曦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过显然这模样是装的:“怪不得这几日这样烦躁,你染了凶狠气倒像个男人,你拿追月的命和血月剑,就换了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消息?”
“你怎么能跟她的死有关?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用她杀人?你真的用她杀人。”二两油像被雷击中,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与你,与子佩,与乔箬。”
“现在就剩下你我了,你也要走?”言梦曦的声音不高不低,正滑进二两油心里:“我会去找乔箬留下的所有东西,但凡是灵奴,都有可能是她。你还能见到她。”
“你告诉我,是你逼她的,还是她自愿?”二两油有些后悔的跪到地上,眼角的泪像是染了本体的墨,滴出来是黑的:“我可以杀人,为什么不用我?”
“自愿。”言梦曦有很多话想说,譬如无实体的灵比杂师还少,就算是几十个帝王死了也不一定出一个,这样强的灵念,他有什么权利剥夺?
况且这么多年,他也想他们啊,只是圆滑的性子让他选择闭嘴,让他选择听二两油几斤酒汤下肚就哭诉哀伤。
“追月有什么本事让你替她卖命?”看二两油不再落泪,言梦曦尝试着开口:“或者说,她怎么求你的?”
“我俩都是忘记过往的可怜人,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与她一样。”二两油丝毫不觉自己上当,继续讲述:“她在从前遇到过游历经过的乔箬,乔箬手松的毛病你也知道,给她留了一串桃核,共有十个,被她拿去练习制作陶人,本意是陪她解闷。”
“她把最后两个桃核给了我,也就是青白仙,这一个灵一生也只能有一对,我是知道的。她说制陶人的时候得幸见过乔箬在世的最后一面,见的是你,她将血月剑托付给我,让我带到半尺墨村村口地三棵树下,那里有个盒子专门放血月剑,说那是月族遗址,落叶归根。”
“血月剑在哪?”言梦曦看二两油不开口了,心说剑已经到了有心之人手里,怒道:“还真是狗肚子存不下二两油,有点本事就飘飘然了。即使乔箬的事是真的,那么当年乔箬为什么没帮她带走血月剑?甚至没告诉她她不是追月的事实?还有,半尺墨村是乾朝以后建的,至今不足五百年,建在临安与西影之间的秘境里,那里在这之前根本不存在,秘境在这之前什么都没有,是寸草不生的荒野,没史料记载是实话,谁对着块地大谈特谈?所谓月族在天水以北,也就是赤峰和混胡地域,因为荒凉和不开化被前朝同化,皇室就算有怨恨也是为家不为国,南北都分不清还敢认知己?”
二两油没了动静,他变成一本薄薄的书,静静的躺在地上。
真不知那亭子抱着怎样的心思在自裁前送走剑,剑给了谁,要到墨村才清楚。
这也就出现了故事开头,小少年独自漫步在墨村街头的情景。
要说这半尺墨村也是奇人尽出,自开国来好几次救国民水火之中。
手工艺和机械技术并重,耕织都有木人,百姓尚文也重武,多出来的时间都用来自我修行,民风淳朴开放,朝廷也乐闻民众安居乐业自食其力,头目从不因功高说事,更不会以此生乱,这是一片净土,甚至于连外来进贡的使者都为之向往,以千金换一张朝廷的通行证,一睹方休。
没有污点的墨,是世界对墨村的标榜。
言梦曦这种在乱糟糟的噩梦里讨生活的人本是不喜欢这地方的,偏偏二两油闯了祸,他总要来收尸。
如果说他现在手里最拿得出手的青白仙是乔箬手里的玩具,那血月剑就是乔箬也不敢轻易沾染的凶器,可怕的很。
“明早辞行。”言梦曦捡起地上的书,轻轻掩上门。
屋外不知何时下过雪,地上还有二两油留下的踉跄的脚印,他刚刚心里有多难受言梦曦不是不知道,但他的痛不比他少,他是唯一一个记得全部事情的人。
走进屋,刚打算辞行,言梦曦忽想起司九梦里的情景,他知道现实生活中司九断不会发脾气,但心里的难过是少不了的,自相识,把自己当长辈的言梦曦打心底不愿让他失望,这也是言梦曦一直以来藏着打乌龟的窘迫和一系列失策的事不肯说的原因。他不莽撞,只是一堆的事总在临界爆炸的时候才显露出来,难免打得措手不及。
刚看到司九清澈有神的眼睛,言梦曦嘴边那句“我来辞行”就变成了“半尺墨村最近有书画展,想不想去看?”
“就这么简单?”虽然对书画有兴趣,司九还是敏锐的笑了:“师父有活干了,收租子也想带上徒弟。”
“既然这样说,小徒弟还是好好学习,为师前来辞行。”言梦曦故意颠颠手里的包裹:“可惜裹了糯米小枣糕,还有两块红豆的。”
“做师父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司九赶紧收拾行李:“此行多久回来?”
“少则半月,多也出不了一年,我这朋友可不管这么久的饭。”言梦曦提醒道:“没有马车,连夜赶路三五天的车程,赶上下雪一些路还走不得,我们骑马,一个昼夜即可。我银子多,缺的东西去了再买,墨村的东西可是顶尖的好。”
司九只顾着点头,抱起行囊高兴着跑到屋外遣马。
第一次出武林,他要好体会。言梦曦看着小少年,不由得跟着扯起嘴角,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几根白头发。
正月的长安风不大,但冷,言梦曦看司九咬牙坚持的样子,忍不住让二两油变成暖炉揣到他怀里。
这一路几乎未歇,再加上二两油的地图里有几条近路,第二天晌午就到了墨村。
在找到连树都没有,黄沙遍布的村口时,二两油终于不再装聋作哑了。
“明明放在这里了。”惊慌着跳到地上,他干脆变成巨型狗的样子像找埋藏好的骨头一样笃定的挖,直到累瘫在一旁。
“骨头没了就没了,司九,你去玩,半个月后我没去找你你去村长府上接我。”言梦曦掏出一包可观的碎银:“算好这几天,够花还富余,别省着。”
被放假的司九很是欣喜,作别师父后开始了买东西拆东西的快乐生活,他也喜欢鼓捣小手艺,更想学点有意思的东西。
送走司九,言梦曦一改轻松神情,如临大敌的抱住大狗。
“二两油,我若死了,你就认司九当主人,我爹娘有几个姐姐照顾,眼底下就这一个牵挂,你得给我养大了。”说的动容,二两油都想变成小手绢给他擦眼泪了。
半尺墨村被称为村是有两个原因,一是在乾朝的官场地位是村落,管制受县衙管制,二是墨村每一任当家不叫门主长老,只需叫村长和二把手。
村长也没架子,七十多岁的模样大风大浪也不是没见过,可越是这样的人待人越恭敬,对万物生灵越敬畏。
只见面寒暄那几句话,就让言梦曦这个油嘴滑舌的人很舒服。
他打算诚恳的帮他们驱逐血月,可有些真话不适合说出来,就比如血月剑为何出现在此。
“不知老先生是否知道杂师?”言梦曦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小生来此地是因为。”
“年少时家里有一位先生,是老夫的启蒙先生,精通怪谈异事,自称杂师,可惜离开的早,没看到本事。”村长很客气的拉住言梦曦的手:“只知道杂师的神通不是那些虚假的把式,没见过手艺但一直神往。”
“见杂师除了看风水开气运,都没好事,寻常不要盼着显神通。”言梦曦微微颔首,毫不含糊:“在下此次前来,确为一物的神通,此为祸事。”
“老夫新研究的武器还没试用,外界就知道了?杀器是肯定的,谁说要用了,只是镇国。”村长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可不能先说漏了,还没实验,这若是出了差错,要我老脸搁在哪?”
“不知老先生说的是什么宝贝,我要说的是血月剑。”能感觉到村长微笑的表情忽然僵住,言梦曦暗想,血月剑八成是已经显露了。
“凶器我这老骨头折腾不起,这事要你们小辈才好说,我有个侄子叫墨西蕾,也是墨村的二把手,对你们这一套也喜欢,你大可与他聊这故事。”村长松开言梦曦的手,不打算送客:“安排东厢房,最好那间给言先生住。”
言梦曦面露惊讶,他来之前连拜帖都没递,见面也不曾报家门,刚刚村长那副大事临头的模样本就不妙,这下他倒成了掉进人家网里了。
“我侄子晚些来,他一直想找有本事的人,先生来了正好我也好交代,这怪事就发生在这两天,前日村里死了两头羊,死的残忍,而刚刚发现村口执勤的人死了两个,村口那瞎子就说成双死的都是冤鬼索命,我先是不信的,可那死人身上没伤口,也没中毒,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这人是夜里出的事,守在村边的水库,没人看见怎么死的,不知什么缘故,面无血色,没了气息。”村长琢磨这形容词不太形象,很想把杀羊过程也讲一遍,又觉得自己表述不清,只得作罢。他不许人进屋,房间隔音效果也好,只他二人说话也方便。
“把尸体刨开看,应该能发现没了心。”言梦曦深吸一口气,回应村长一脸的惊异:“我之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深有体会。”
这话里的深有体会未免可怖,好在在场的只有懂礼貌的村长,并未细究。
“村子安静了几百年从未出过大事,尸体我会找人去看,都已经装进棺材了,请杂师先生帮我除妖怪,但不要惊动村里的人,越是安宁的时候,人们麻痹危险,又草木皆兵。”村长深深的叹口气,作揖:“墨山斜谢过了。”
墨山斜是几十年前乾朝等雁军的元帅,打过几个胜仗,之后没了踪迹,言梦曦一向欣赏有本事的人,很少这么近的看一位老将士,忍不住打量起来,全然不顾自己一身的白,活像个打量唐僧肉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