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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白帝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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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榴与应祉两人离开了仓廪之后,继续南下,直接来到了白帝城。
应祉发现,越往南边走,那种挂在门户上的黑旗就越多,后来打听之下才知,越往南,江湖门派就越多,那种挂着黑旗的门户就代表他们属于江湖门派,少来招惹。
这样看来,傅珩之的傅家在白帝城应该很吃得开。
看到白帝城的城门时,已是傍晚,应祉慢吞吞地也不急着,毕竟这个时间他们也不适合去找傅珩之,不如在城外好好看看风景。
在白帝城外,应祉果然见到了那座十里长亭,两旁火红的枫叶在夕阳下看着愈发地艳鲜如血。
进城前,应祉在十里长亭外寻到了一家酒肆,正开在枫林旁,一看就是难得的赏景圣地,只不过,那家酒肆的大酒缸空了好几个,上乘的酒早已卖光,唯剩下小半缸桂花酒。
酒肆竟会没酒?
不过算算日子临近中秋,这就难怪了。洛国民间中秋前,家家户户都要备下好酒,等中秋那一日家宴上拿出来大家喝得淋漓尽致才是好意头。想来是这酒肆的酒太好,一早就被人买了去。
应祉瞧着没人赶紧带着小石榴选了个好位置,点了一坛桂花酒、一壶茶和糕点,边吃着边舒缓舒缓路上的劳累。
那壶酒上桌的时候,应祉心血来潮,不知从哪里摸出了那只青玉小酒碗,在阳光下,淡粉色的桂花酒注入青色的小酒碗,那颜色看起来,十分漂亮。
小石榴眼巴巴地看着,应祉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还小,等长大了,再给你喝。”说着就自顾自地拿起酒碗,咂了一口。
“咳咳咳。”没想到辣酒入喉应祉给自己呛了,路过的老板娘瞧着应祉的模样,笑道:“小公子等长大了再来喝吧,酒钱不收你的。”然后就把那坛酒拿走了。
应祉的脸也不知是被就呛得还是被自己羞得竟变得粉红粉红起来,小石榴见了,没忍住也无声地笑了。
应祉清了一下嗓子:“咳,没想到这里的枫叶开得这样好。”
日头渐沉,俩人品着茶,赏着枫叶美景,十分地惬意快哉,而这种时候也是听闲闻八卦的好时机。
应祉邻桌刚坐下两个人,看其中一个的装扮似乎来自江湖,嗓门不小,估计是平时大声说话惯了,早就不拘这些小节了,另一个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还带着个鱼篓,看不太出身份,似乎是个渔民,他说话的声音明显要小很多。
他们一过来应祉就注意到这两个人,不是因为那人说话声音大,而是因为那放在茶桌上的一只袖标。那个袖标属于洛国国内最大的镖局——行风。
应祉拿起茶杯,压了一口茶,只听那个大嗓门说道:“那七王爷暴毙了。”
“真的假的?我见识少,你可别骗我。”
“真的,前几日我不是去押镖嘛,刚进曜都就听说了,算起来死了都有十来日了。”
“那位可是太后的独子,赫连家的继承人,前些年还被议储,那么金贵的人怎么会暴毙?”
“我猜呀是牵扯到什么皇家丑闻……就是奇怪,消息怎么还没传到这里?”
“被封锁消息了呗,又不是什么好事。”那渔民喃喃道,脸色变得微妙。
“咳,”那大嗓门低下头四下看了看,声音压了些道:“还记得那位爷刚登基时的传闻吗?”
“哪一个?疯传他是偷了七皇子帝位的那个?”
“就是那个,我还从其他弟兄那听说,说是前几日盛城遭了贼,丢了传国玉玺,如今七王爷死了,很难不让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这玉玺丢了和七王爷暴毙能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七王爷偷了传国玉玺,意欲谋逆,没想到被……咔了?”那位渔民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那大嗓门瘪着嘴,挑了挑眉。
“不过七王爷究竟偷没偷玉玺,或者那只是杀他的借口就都无从得知喽。”
见状,那渔民猛地拿起桌上酒碗,给自己灌了一口,道:“唉~你说城西那位知道这个消息吗?”
“指不定知晓了,就算消息被封锁也总有风声露出来。”
渔民拍着桌子,面露悲愤道:“若七王真是无端被杀,他知道当初自己极力护着的是一个残害手足之人,肯定觉得对不住太上皇!”
看到渔民的模样,那大嗓门还有些意外:“瞧你这激动的,现在是怎么了,不崇敬新皇了?想你听说那位爷登基前曾在我们这的别仙江畔钓过鱼,你就天天跑过去凑热闹,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呵,”只见那渔民踢了一脚脚边的鱼篓,恨恨道:“你可当心了,隔墙有耳,小心小命不保啊。”
听过那两个人的话,应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而他们口中的七王爷便是江应礼,应祉曾在长青堂外见过几次,也听顾冷袖和宫人们说起过,那江应礼是赫连皇后的独子,唯赫连皇后的话是从,年纪比江应祯大上两岁,但思维、格局、见识远不及江应祯。
没想到这就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赫连氏了?
应祉也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意识到的时候,他赶紧晃了晃头,把刚刚那个想法抹掉。不过想到赫连氏,就会想到江岳去世的那一天,一想到那天,应祉心里就像有口气堵在那里难受地紧。
放下茶杯,应祉顾不上许多,起身离开了茶肆,走了一会儿,心里不舒服的感觉非但没有舒缓,反而愈发强烈,而小石榴似乎从一开始就瞧出应祉不对劲,匆忙拿着应祉忘在桌上的小酒碗,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走过枫林,应祉脚下一软,竟然跌在了地上,小石榴本想拉住他,没想到没拉住,反而被带得一趔趄,小酒碗就从手中掉了出去,磕在地上,碎了。
小石榴慌了,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点发懵。
只见应祉脸色苍白,嘴唇泛紫,全身不停地颤抖,豆大的汗珠流下,不一会儿就浸湿了里衣。
应祉的胸口处似有一团火在烧,而四肢又如至冰窖。
这种感觉应祉知道,只是许久不曾体会,竟然有些忘了。
他咬着牙,强撑着身子往一棵不起眼的枫树挪去,见状,小石榴顾不上酒碗赶紧搀着应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有茫然闪过。
只听应祉从口中挤出一句:“别、别怕……若是、若是我昏过去了……别、别叫人……”
话音未散,就听“噗咚”一声应祉直接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应祉再次醒来时是第二天晌午,身上盖着之前给小石榴的那件褐色斗篷,而小石榴则坐在身前,背对着他面朝大路,像一个守护者一般,腰板坐得笔直,怀里死死抱着应祉那把被布料裹得严严实实的清回剑。
应祉瘫在那里,浑身酸痛、四肢无力,他估计还得缓上好一阵才能恢复。
这孩子难道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吗?
“小石榴。”
应祉的声音有些低,但足够让那小孩儿听见。
只见小石榴的小身子抖了抖,随后才四肢僵硬地转过身来,看样子真的是那个姿势坐了很久。
小石榴转过来,应祉才看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了比之前严重太多的红斑和红疹子。
见应祉醒了,小石榴一下子来到他身边,眼眸中似乎有水雾升腾。
“担心了?”
小石榴没做反应,看了他几眼后,低下了头。
应祉坐起身靠到身后的枫树上,缓缓舒了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斗篷递给了小石榴,小石榴没有接过,而是给应祉塞了回去。
“你这小孩儿,是怕我冻病了?”
摸了摸小石榴的头,应祉把斗篷再一次扔给小石榴:“太阳这么大,热!”
闻言,小石榴这才把那件斗篷给自己披上,却没有带上兜帽。
应祉半眯着眼睛,喃喃道:“我再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小石榴沉着张脸,点了一下头。
应祉之前倒没发现,这小石榴沉着脸的模样,着实有些拒人,但现在他也没功夫感叹这些。
应祉嘴上说着是再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他就倚着枫树又睡着了,再醒过来时日头已经偏西,小石榴坐在他身边,而他半个身子都靠在小石榴身上。
小石榴带起了兜帽,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一动不动。
这孩子也睡着了?
应祉想着,抬手掀了掀他的兜帽,没想到小石榴突然抬手拉住了自己的帽子。
没睡着啊。
应祉伸了个懒腰,这次醒来身体舒服多了,但这一舒服了,就开始饿,只听他没心没肺地道:“嘿嘿嘿,睡饱了也饿了,走!我们吃好吃的去!”
应祉带着小石榴进了白帝城,两个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之后,就一路打听,找到了傅家老宅。
傅家老宅建在白帝城比较少人的西角,外看实在低调质朴,而且临着一片不小的湿地,湿地旁长了一大片芦苇,若是外乡人从他们大宅走过,不留心,都不会注意到这就是洛国前任宰相傅珩之的祖宅,只会以为是哪一家品味奇特的殷实大户。
应祉在傅家门前看了一会儿,发现傅家门人客卿不少,无论是携剑的江湖人,还是圆领官帽的朝廷人,都有出入,而他们出入前,似乎都有拜帖。
这样看来,应祉和小石榴想要见到傅珩之起码得有个拜帖之类的东西,可是这左左右右,哪让应祉写个拜帖啊。
总不能直接让通报的小厮跟傅珩之说有一块玉牌上面的字不认识,请他认一认,若真这样说了,小厮不打应祉一顿就算好的了,还想让他帮着通报?想得美,人家又不知应祉身份,凭什么通报这些一听就是没事找事的事,当人家很闲吗?
应祉思考了一番,觉得如果他那么做的话确实太唐突且无礼,好歹傅家也是大家族,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的一个宗族,他要去见人家家主没有拜帖,总得有个由头和见面礼吧。
应祉渡着步,正在他纠结烦恼之际,一个穿着打扮十分考究的女人领着个三四岁的孩子、身后跟着四五个拿着香炉的随从,从应祉和小石榴的面前走过。
那位气质非凡,一颦一笑间都带着一股子从容自信,她的眸色有些清浅,却异常有神,秋日里柔和的阳光映在她眼瞳中竟然变得愈发绚丽。
见到那个女人应祉的表情有些不知怎么描述,说是惊讶吧,那微蹙起的眉头也不像是惊讶,说是厌恶吧,脸上还露出一丝庆幸,说是高兴吧,眼里又没有欢愉的神采。
小石榴扯了一下应祉的袖子,应祉这才收回目光,“瞧哥哥怎么让你进到傅家!”小石榴正纳闷,就见应祉在那个女人进入傅家大门前追了上去,女人身旁的随从见一个少年不明所以地冲过来,以为有什么图谋,直接双手一抬就将应祉拦了住。
“二、二公主殿下!”
应祉叫出这句话着实是给自己尬住了,没想到这么中二的称呼,自己居然真的叫了出来,哇,好佩服上辈子那些演员,他们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那些狗血台词的……
听见应祉的话,那女人不出所料地回过头来。
那女人看着应祉的脸,疑惑着道:“你是?”
应祉做了个礼,并说:“曜都故人,前来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