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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步步紧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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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那吴三神情激动:“什么命案?发生了什么?!”
姚时摊开卷宗:“延缘十五年,七月,蛮河吴家村,村尾渔户吴永,及家眷九人在家中遭山匪洗劫,十人全部殒命,被发现时十人已亡故多日,尸身损毁严重……”
吴三面如死灰:“都死了?!都死了!!爹、娘、哥哥嫂嫂……”
“你闭口不言,可那些人放过你了吗?”
姚时将卷宗摊开,递到吴三面前,吴三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我……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我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是家中老幺,爹娘都管着我,爱护我,我爹娘都是渔民,家中并不富足,但也不算清贫,可我天生就是来讨债的,处处给爹娘惹祸,是村子里有名的混子……十六岁时,看上了同村小蝶,可我登门提亲时,被小蝶父亲,那该死的老头出口嘲骂,我一怒之下举刀砍伤了那老头,被判流放曜南,却在前往流放地,途径卧龙山时被一江湖门派所劫,从此我就成了一名逃犯。”
吴三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卧龙山是洛国曜中七座山峦之一,那七座高山从东至西错落绵延,其中卧龙山与那曜东崇凝山相邻,而崇凝山又是那江湖第一大门派宁血阁的所在。
而应祉结合自己所知的一切看来,带走吴三的应当就是宁血阁的人。
“我看似重得自由,却真真切切是一脚踏入了深渊,我被那江湖门派的弟子带入不知名的荒山之中,而那山中竟有一座气派的江湖宗门,我被迫成了里面最低贱的武夫,白日练武,日落之后就得进入密道,来到地下铸造兵器。”
“兵器?!”应祉一怔,吴三所说的这一切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暗中洛国律令,只有朝廷颁布许可令的铁匠铺子才准许铸造兵器,并且数量严格把控,一个江湖门派私自造兵器,是打算做什么?!
一旁姚时脸色微微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是,兵器,并且不是少量,而是很多,我就是在那里失去了两根手指,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我过了整整五年,后来,三年前发生了一场奇怪的动乱,傍晚时分,突然出现无数与我们身着相似的弟子,一时杀作一团,我就趁着那次宗门动乱,从里面逃了出来。我拼了命地在荒山中躲藏,几次差一点死了,我是朝廷通缉的逃犯,不敢回家,又找不到其他的营生,本想做些黑市的活计,却被一个娘们骗走了全部家当,受尽凌辱……我开始恨女人,看见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娘们就恨从心头起……之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而后姚时命文书拿出无数江湖门派的标识、装扮让那吴三重新确认自己被关的门派是哪个,虽然他和应祉已经推测到了宁血阁,但当吴三确确实实指认了宁血阁,他们更加深刻体会到了一种焦急。
江湖第一大宗门宁血阁,那酒坊陈老板所存的断刃残片上的标识,也确实是宁血阁的标记……
宁血阁是洛国第一大江湖门派,位于曜东的崇凝山上,其阁主亦欢稳坐武林盟主之位统领江湖多年,应祉这些年对宁血阁没少调查,却因宁血阁对弟子要求严苛,行事低调不留痕迹,很少有关于他们的线索。
而今日,应祉确认,当年傅家一门惨案与宁血阁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如今的宁血阁私造兵器是为什么,他们究竟在背地里搞什么鬼?
关于当年之事,关于宁血阁,应祉觉得愈发扑朔迷离。
那吴三认罪画押,被带离出地牢,偌大的刑牢里竟然只剩应祉和姚时。
姚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应祉心中思绪飞转,宁血阁的背后牵扯出了大批兵器,让整件案子的方向变了,若是单单傅家案,到可以说是私人恩怨,但兵器一出,难免不让人联想到其他的更大的图谋。
而应祉偏偏搅合其中,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的身份都很危险。站在姚时角度上看,这莫名出现的黎国首富,怕是与黎国皇庭密不可分。
“姚大人,还不打算回去吗?”应祉试探道。
“事情还没办完。”姚时道。
却见姚时悠悠然坐到乌木桌后,长袖一挽修长的手指在玉琴上一压,想来这姚时是起了兴致,想要弹琴了。
可是应祉却不敢真的以为姚时只是想要请他在这脏污血腥的地牢里赏琴听曲。
毕竟吴三那副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模样,还在他眼前模样散去。
应祉眉头一挑,故作不懂:“看来姚大人来了雅兴啊。”
只听姚时道:“刘老板博闻广记,可知那吴三受了什么刑?”
应祉见状,心中打鼓,却不想继续绕弯子,他开口沉声道:“听闻武林之中,有一种隐秘功法,修炼者专修琴技,以琴音为招,能让闻者五脏俱裂,姚大人莫不是修了此功?”
“此功对修炼之人要求极为苛刻,本官虽想,奈何资质不允,不过,本官自行钻研了此功曲谱,倒练得了一种刑讯之法,刘老板试试?”姚时淡笑。
“倒也不必……”
“本官请你听。”姚时一指波动,琴音如高山水迢,婉转而下。
姚时的琴技倒是比应祉所听的任何一个琴师所奏都要高超。
应祉细细听着,愈发觉得这曲调倒如姚时这个人一般,清冽、高寒,仿佛置身于春日冰泉,却在恍惚间一步落入九霄,来到冬日寒风呼啸的雪原……再回首,人已置身荒寒的山巅,奄奄一息……
应祉身形微晃,内息一滞:“姚大人,小人哪里又冒犯了你,让大人这般惩罚小人?”
应祉双手撑着桌子,苍白的脸,那双故作不解的眼眸看向姚时。
姚时眼中无波,坦然开口:“刘晚,你……究竟为何紧抓傅家案不放?”
应祉就知道,姚时对他的怀疑果然更深了。
“我说了,是为钱……”应祉额头沁出薄汗。
“撒谎!”姚时眼神幽幽,曲调急转直下。
应祉咽下口中涌出的腥甜,随着姚时所奏曲调的变化,应祉觉得身体里犹如万蚁蚀骨,一种细碎地,折磨人的酥麻隐痛让他双腿一软,只能用手撑着身体。
“你作为黎国皇庭的入幕之宾,前来可是为挑起两国大战?”姚时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不是!”
“你可是早知背后阴谋,才一步步阻止本官继续调查?”
“不、是!”应祉口中腥甜再次涌了上来。
“你奉谁的命令——”
“我谁的令也不奉!姚时,我不是细作!”应祉话音没落,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姚时的手一停,琴音的余韵还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他没想到,只是这般的曲子就能让应祉吐血,那吴三可是受了一夜的折磨,连一口血都没吐……
看来是他高估了应祉的武功。
应祉倔强地用衣袖擦去嘴角血迹,晃荡着身形,努力又站了起来。
应祉的脸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血珠,瞪着姚时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害你!”
“为何?”
因为你是小石榴,你是姚时,你不能死……
“我不喜欢战争,只有太平盛世,我的生意才能长久啊,姚大人。”
“我能信你吗?”姚时那双漆黑的眼瞳里,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我的命在大人手上,你可以随时取走不是吗?”应祉认真地开口。
姚时默然起身,抬手抹去应祉脸颊的血迹:“本官知道你的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你不说,本官也自有办法调查清楚,既然你说你不会害我,你又对傅家案那般在意,那就跟本官走一遭曜东吧。当然,一切吃喝出行还得仰仗刘老板了。”
应祉一怔:“大人真是好算计,那小人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姚时就率先走出了门,见他离开,应祉强撑的身子一趔趄,跌坐入姚时原先的位置上。
应祉晃了晃神,曜东……
应祉打定了主意,等着姚时通知他出发,没想到,却等来了酒坊老板送来的请帖,邀应祉前去参加品酒宴。
应祉的身子虽然经受了姚时那一次折腾变得有些虚弱,但想起那醉人的娇容春日醉,应祉的馋虫就被勾了起来,这么些年做梦都是垂涎欲滴,便立马提了一份堪比贡品的上好熊皮料子就冲到了酒坊,生怕慢了一步,那酒就被别人喝光了。
天色将将暗下去,酒坊里挂起了年节下才会挂起的红色灯笼,陈老爷陈夫人还有那些小厮伙计全都一扫此前的颓唐之态,步履轻盈地招待邻里街坊上门吃酒。今日的酒随便喝,街坊四邻都来畅饮。
应祉如愿以偿地喝到了他想念日久的娇容醉,这酒喝起来清冽微苦,不似其他家的酒那般辛辣不好入口,几杯下肚,肚子里暖暖的,一股子微甜带着一种浅淡的花香萦绕在一呼一吸之间。
好酒!不枉费他惦记了这么久!
应祉酒量并不好,喝下一杯就上脸,原本他因为在黎国东奔西跑皮肤晒成了小麦色,近些年鲜少外出,他的皮肤又变得病恹恹的白,这一酒气上脸,整张脸都看着粉白粉白的,连带着耳朵尖都熏上了酒气。
“酒量不好,就要懂得适可而止。”姚时冷烈烈的声音和着风进入应祉的耳畔。
应祉一抬头,就见到一身素色常服,撑着青竹伞的姚时。
姚时晒不了阳光,他知道,但姚时也是真的喜欢这把伞啊,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它。
“小爷高兴。”应祉说着,一边就把酒往嘴里送,一边转过身向远处走去。一只青白修长的手却一下子把他手里的酒坛携了过去。
应祉瞪着姚时,也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应祉心中念头频频闪过,鬼主意上头,就见应祉后退一步,而后故意大声道:“呦,这不是陛下亲封巡行使姚时姚大人吗!大家伙快来给姚大人敬酒!”
应祉的话音没落,姚时的脸色微僵,瞬息间,那忙前忙后的陈老板和慕名而来的曜西学子就将姚时围了起来。应祉大喇喇地拎起一坛娇容醉,看了几眼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的姚时,心满意足地挤过人群,寻了个僻静的小亭子,一边赏着月色一边微酌美酒,十分惬意。
寒月之下,亭外池塘波光粼粼,却见一位身着粉色织花罗裙,头戴精致珠翠,化了细致妆容的少女静立不远处的一口窄井之上,满面泪痕,静静地望着幽深漆黑的井。
应祉见到此情此景一个激灵,这是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