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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怀 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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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狂风骤雨,索性最终江面重归风平良静。
姚时的房间门窗破损,仿佛遭到了打劫,船老大见了自己特别宝贝的船舱被人农场这幅狼藉样子,哪怕拿了应祉的赔偿,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却不想,本是一时扯谎,姚时却在恢复正常体温后,发起了高热,真的在狂风骤雨过后病了。应祉为掩其身,不得不亲自照料。
支开了文武和天笑,应祉拿着文武从厨房烧好放凉的热水,应祉有些忐忑地将布帛沾湿,犹豫着是否要为生了高热的姚时擦脸。
这样的水对他应当没有影响……
应祉也不继续纠结,拿起湿润的布帛擦过姚时的脸,这一次他的皮肤果真没有丝毫异常。
已经为他吃下祛除高热的丹药,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擦去姚时脸上淋漓的汗,姚时有恢复了往日那般俊冷。
应祉看着此时沉睡的姚时,看着他那白皙如玉的皮肤,眼前回想起前夜那雷光之下显出的鳞片,不自觉地伸出手触碰到姚时的皮肤。
姚时的皮肤滚烫,呼出的热气扑在应祉的手背上,有些痒。
应祉的指腹落在姚时紧皱的眉间,为他抚平眉宇:“睡着了也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谁惹了你呀。”
应祉的目光落在姚时抿起的薄唇上,此时因病热,薄唇泛白,起了皮,应祉拿着水碗,用勺子沾水湿润了他的唇,水滴滑落,打湿了衣衫,应祉连忙用衣袖擦去,却在触碰到时,一股莫名的感觉,让他瑟缩回了手。
应祉幽幽一叹。
应祉起身欲走,谁知床榻上的姚时竟不自觉地拉住了手边抽离的衣摆。
应祉回头,竟撞进了姚时那双迷蒙,累极的眼中。
“别走……”姚时沙哑的声音撞进应祉心上。
那双眼瞳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好似在央求面前的应祉。
姚时看着的又是谁呢?
只见姚时身子晃了晃,身体过于虚弱,眼见着就要跌落在地,应祉一把拉住姚时,让他落在自己不算冷硬的胸膛。
应祉拨弄着姚时纠缠在侧的发丝:“小石榴,你,要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睡梦中的姚时听着应祉的话,眉头轻皱,仿佛看见了那年密林深处的他,听见了他轻声唤他。
姚时一睡就是一天一夜。不过经历了那日的大雨,江面安静平稳的多日,一直晕船的天笑,也在这平稳的航行中克服住了晕船。
应祉闲来无事,跟船老大讨了一根钓鱼竿,姚时睡得开心,应祉在外垂钓也钓的开心,文武看应祉钓鱼技术一流,竟也向应祉讨教了起来,并且别别扭扭借着钓鱼的机会向应祉道歉。
毕竟他不由分说想要杀应祉已经两次了,若非姚时阻拦,应祉恐怕真的已经死在文武的大刀之下了。
“以后你就是我文武的兄弟!只要你开口,任何事,除了伤害我家主子,我一定为你办!”文武灌了半坛子船上的好酒,就这应祉钓上来现烤出锅的江鱼,揽着应祉就是一顿天南海北的畅聊,文武这个人简单直接,爱恨分明,好就是好,错就是错,他知道自己对应祉错了,那便低头认错。
应祉本来也不讨厌文武,跟他把酒言欢倒是了得一阵清闲,而天笑呢,看着两个人吃得开心喝得开心,他虽没有加入,倒也坐在一边,听着这两人互相吹嘘。
难得的浮江一际。
月上江头,文武乐呵呵地抱着自己的刀,守在姚时门前,应祉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烤鱼来到姚时床边。
“你们好像聊得很是投缘。”应祉刚放下鱼盘,就见姚时睁开了眼,无喜无悲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熟睡后的惺忪,反而满是清明。
姚时的脸色不像前一日那般惨白,总算是恢复了常人一样的血色,应祉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应祉的体温恢复正常了。
“你这个护卫可比你有趣的多!”应祉如实说道:“吃吗,刚烤好的鱼,暴雨过后,江里的鱼群好像都跑出来了,我这钓鱼的手艺一点都没退步!”
姚时看了看那盘烤鱼,倒是饿了。
烤鱼入口,姚时有些恍惚,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个他。
他为何会觉得眼前这个刘晚会是他呢……
他们二人可没有一丝一毫有关联的地方。
“刘兄是黎国本地人?”姚时问道。
一旁泡茶的应祉眉头一跳:“姚大人查我查的还不够透彻?”
“随便问问,毕竟能查到的东西都是你想让人知道不是吗?”
“我是黎国黎山人。”应祉不动声色地道。
“应当不是一直都生活在黎国吧。”
“当然,我是做生意的,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应祉回道。
“那十几年前,刘兄可曾来过洛国。”
“十几年前?在下如今三十,十几年前还在黎山学堂读书,不曾来过洛国。”应祉面不改色。
“那刘兄第一次来我洛国是何年何月?”姚时还不死心继续追问。
“三五年前吧,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应祉开口搪塞,可话已出口他就觉得好像这么回答不太对劲。
黎国来洛必得有身份文牒留据,他在黎国多年,一直没有回过洛国,那身份文牒上并没有记录……
果然听见应祉的回答,姚时看了过来,应祉连忙找补道:“我那时生意做到了洛国,随商船而来,但并未在洛国久留,直到近来才到静州。”
姚时没有继续问下去,应祉也不知姚时对他是不是又起了疑心,更不知道他的回答是加深了姚时的怀疑,还是打消了他的疑虑。
只见姚时又把一口鱼肉送入口中,而后轻声说道:“竟然都不是江边人,这钓鱼烤鱼的手艺是真不错……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当年他带我在小溪流中抓鱼,他做的鱼就很好吃。”
闻言,应祉的心猛然一跳,不知为何,竟然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喜。
“好吃就多吃点。”应祉把鱼盘往姚时那边又推了推。
“刘兄不打算问问关于我的事?”姚时主动开口。
应祉想知道什么呢,他来自哪里?他不是一直在寻家吗,为何入危机四伏的洛国朝堂?
他问了又如何,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而应祉也知,此刻姚时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想要和应祉袒露心扉,这也是一种试探,一种揣度。
“姚大人放心,你的事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话虽这么说,你要是不放心大可——”应祉心明如镜,知道姚时这话的背后意思。
应祉看穿了他话里的意思,可应祉如此回答姚时竟不觉得意思舒坦,反而意思没由来的不悦莫名升腾了起来。
他就真的不想了解我一丝一毫吗?
“你若说出去,无论天涯海角我必取你性命。”姚时拿起一旁茶杯,一饮而尽。
“好!”应祉承诺:“我若说出去,不用你来追我到天涯海角,我自己把命给你。”
看着应祉眼中的坦诚,姚时知道他没有骗他,他信若有那一天,他会把命给他,可为何,那股不悦没有散去,反而在应祉说出这些话之后,不悦变为了怒意。
烦躁驱散心头的那丝莫名的情绪,姚时不再言语。
眼看众人飘飘摇摇入了曜东,一行几人本该在距离宁血阁所在崇凝山最近的渡口七陵渡口下船,谁知,姚时却在距离七陵渡口还有半日行程的春江渡口下了船。
应祉跟着姚时一行人没有丝毫停留,竟直奔春江镇而去,应祉不知姚时这么做是为何,将文武和天笑同样没有异议,想来姚时是自有理由。
果然,待姚时到了春江镇,还没入镇口,此前在仓廪所见的专为抓捕那采花贼吴三而出现的曜都官差又出现在了此处,只不过此时人数骤减。
应祉看着姚时与那为首的官差远处商谈,看样子姚时部署多时了。
待姚时归来,应祉才知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端了逍遥宗?”文武有些惊讶,他是知道自家大人神通广大,并且能力非凡,但这次的任务着实有些……“逍遥宗弟子私贩良民,这不是当地官员知晓的事吗,我们为何还要插手?”
“因为,我们要上崇凝山,入宁血阁参加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姚时简明扼要地道:“而且,此番逍遥宗的事极为棘手。”
应祉一怔,姚时是要借逍遥宗弟子的身份做伪装?恐怕不止这一个原因,这逍遥宗怕是和当地官员勾结颇深……
逍遥派在江湖上不算有名的大门派,却因善修吃喝玩乐、男女之事的逍遥道而小有恶名,许多江湖儿女对罔顾伦理纲常的逍遥宗嗤之以鼻,逍遥派行事愈发低调。
难道姚时一早就盯上了曜东?
原本,应祉得知宁血阁即将准备武林大会,计划建议姚时混入个小门小派,先进入那宁血阁探查一番,却没想到,姚时选了逍遥宗。
看来这姚时要来曜东宁血阁并非是临时起意啊。
“我们要做什么?”应祉问道。
“入逍遥宗拿到证据。”姚时道。
“逍遥宗这些年和其他门派有往来吗?”应祉问。
“没有,人人喊打的宗门,原本一直藏在曜北苦寒之地,近来怕是为了那武林大会才冒出头来。”姚时答道。
“那我们准备用什么办法……”
闻言,姚时陷入沉思。
几人想了又想,四人中,文武脑子不灵光,派不上用场,应祉脑子飞转,倒都是花钱雇人的招数,天笑沉默无言,突然蹦出来一句倒是为几人出了个“好”主意。
“既然逍遥宗善修逍遥道,他们为了满足私欲,以授课之名,联合了春江镇有名的达官显贵大选美人,我们不如混入其中以色相诱……”天笑开口,文武刚喝下的茶就喷了出来。
“怎么诱?能诱的那不得是姑娘家啊,你觉得我们谁是姑娘家?”文武回呛道:“我们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像我们大人……男扮女装应当毫无破绽。”
不过,文武不自觉地看向一旁姚时,天笑和应祉的目光也落在一旁姚时身上。
“嗯,姚大人你这幅皮囊是时候排上用场了!”应祉顺着文武的话开口,眼睛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姚时。
姚时闻言,脸色难看:“我?”
“我这张脸饱经风霜,怕是不太合适,”应祉指着自己这张过于普通的脸:“那也不能是文武吧。”
文武适时地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紧实的肌肉:“大人,你若让属下去,属下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
姚时看向天笑,天笑那张脸难得地露出一丝窘迫,但也视死如归道:“属下,但听大人吩咐!”
姚时虽然并不情愿,但是将周围应祉文武天笑从头打量了一番,似乎也没得选择。最终决定自己以身入局,与曜都官差里应外合,将那些贼人一网打尽。
春江镇举行美人大选,优胜者可入高门贵族成为当家大娘子,周围十里八村的姑娘闻讯,纷纷前来。
这日清晨一大早,应祉就花重金请了一位当地秦楼楚馆中有名的妆娘前来,为姚时梳妆打扮。
应祉并不担心姚时男扮女装多有违和,但当女装姚时出现的时候,在屋外等候的文武天笑二人无不看直了眼。
姚时那张脸是天生的绝美,即便画了女妆,收起了剑眉,仍不觉得落俗,更不会有脂粉之味,反而觉得清丽出尘,高贵绝世。
姚时被妆娘领着上了花车。
“妖孽。”应祉不自觉说出了这句话。
“完了完了,大人这要是去了比得夺了魁首,他若被带上了岛,那一群如狼似虎的逍遥宗弟子不得把我们大人……这要是被发现男扮女装……”文武不由得担心道。
“怕什么,不是你们的人都准备好了登岛吗?”
“那万一消息走漏,被阻碍了,我们大人岂不是……”文武道。
“他不是身上有毒物傍身吗,应当没事吧?”应祉道。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带了毒粉什么的,也招架不住百十来号人,我得想想办法,跟上大人,好好保护他!”文武说着就喊住了妆娘:“大、大娘,给我也画一个呗……”
这一声大娘出口,那位原本面上满是笑意,风韵犹存的妆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得不压下气,看了看文武,硬着头皮答应了。
应祉听着文武的话,原本还不那么担心的他,也开始为姚时的安危担忧起来。
毕竟姚时可是个未经云雨之事的纯情少年郎,万一被那些人染指……
应祉越想心头越乱,连忙把浮现到自己眼前的七七八八的画面清除。
“刘兄,有什么想对我说得?”姚时的声音传来,应祉朝花车的方向看去。
只见姚时撩起了花车一角,应祉看着戴上面纱的姚时,不自觉撇开了眼。
应祉来到花车旁,从袖中逃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扔到花车上:“万事小心!”
“你不敢看我?”姚时看出应祉目光的逃避。
应祉没有回答,而后就看着那如谪仙一般的人随花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