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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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从侧门进了首辅府。
五进的府第，东西两侧各带几重跨院，密密叠叠到处都是房子，但林家的人丁并不兴旺，母亲只生了他一个，七岁那年父母和离后，继母王氏大着肚子进门，生下了他的异母弟弟林宸，此后十几年里，府中再没添过人丁。
林枫先去了王氏的院子。两次诡异的经历中，他都看见了神色可疑的王氏，从她身上，也许能找到他变成这副模样的线索。
卧房的门虚掩着，隐约传出王氏的声音，林枫借着花草的遮掩，一路来到台阶底下，趁丫鬟没注意，闪身进了屋。
抬眼一看，透雕菱花的窗子紧紧关着，王氏坐在窗下，嘴角带笑与林宸低声说话，这场景，恰与他方才看见的一模一样。
林枫觉得头皮上猛地一紧。先前他还有些疑心那两次经历都是错觉，然而现在看来，他方才看到的，就是首辅府实际发生的，也就是说，在方才的一刹那，他的魂魄再次脱离了猫的身体，回到了首辅府。
眼前蓦地闪过那只黑木镯子和陆景瑶手腕上细微的血丝，两次，每次都有这两样，也许触发他灵魂出窍的原由，就是镯子和小丫头的血？如果是，那么将来借由这两个契机，他的魂魄会不会再次出窍，回归自己的身体？
林枫定定神，躲进帷幕后的阴影里，侧耳凝听。
王氏的声音轻而欢快：“不会醒了，陛下把整个太医院都搬来看过了，谁都说没法子。”
果然，皇帝亲自来了，还把整个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带来为他诊治。林枫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他早料到了，皇帝不会放弃他，他两个不仅仅是共同推进朝堂变革的君臣，更是总角相交的挚友，这情分无可替代。
“世事难料。”林宸虽然还不到十八岁，但继承了林家人冷静的头脑，比三十多岁的王氏显得沉稳多了，“尽人事，知天命吧。”
“一旦……”王氏眼梢一扫，带出几分年轻时的妩媚，“陛下念在跟他的情分上，对你肯定会另眼相待，那你就能像他一样……”
像他一样，入阁拜相？鸳鸯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林宸虽然不算很蠢，但要想赶上他？呵。
“不一样。”林宸并不像王氏那么乐观，“他跟陛下从小一桌读书，一床睡觉，十来年的交情，不是别人能比的。”
“怕什么？”王氏笑道，“也不见得在一起待得久情分就深，后来居上的多的是。”
那倒是，她入林府，可不就是挤走母亲，后来居上？林枫又稍稍近前一步，看来这母子两个都盼着他死，他落到这步境地，这对母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耳边传来林宸的声音：“母亲，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不要再提你和父亲当年的事，不光彩，传出去有损我的声誉。”
与有妇之夫勾搭成奸，未婚先孕，奉子上位，的确极不光彩，就凭奸生子一条，林宸就休想在朝堂上立足。林枫眯了眯眼，父亲极偏爱林宸，早就在他的出生日期上动了手脚，把他改成了婚内生子，不过，他有的是手段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宸就是当年那段奸情的产物。
王氏涨红了脸：“有什么不光彩的，她没本事留住男人，关我什么事！”
“道理没错，但话不能这么说，”林宸道，“以后不要再提，对你对我都好。”
“好好好，我以后不提了，”王氏一向都听林宸的，这次也不例外，“反正我熬死熬活的，都是为了你。”
“母亲对我的好，儿子铭感五内，一刻也不敢忘。”林宸道。
林枫心中一阵腻烦，耳边又听见王氏说道：“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将来你为官做宰了，厚厚给我请个诰命。”
她忽地咬了牙，恨恨骂道：“不得好死的林枫，害得我连个诰命都挣不上！”
诰命？呵。林枫微哂，父亲也曾几次给王氏请封诰命，都被他压了下去，王氏恨他，大约也是恨得牙都咬碎了。
“母亲慎言，”林宸见她指名道姓，连忙打断，“当心隔墙有耳……”
“夫人，”守在门外的心腹丫鬟轻声回禀道，“赵家大爷带着大夫过来探病。”
赵无咎来了？林枫不动声色向门前靠近了些，很好，他也正要找他。
“他怎么又来了？”王氏皱着眉头，“讨嫌得很！”
“我去看看，”林宸站起身，“赵家是最大的皇商，跟赵无咎处好关系没有坏处。”
丫鬟在前面引路，林宸步履优雅地向前院走去，谁也没发现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躲在草丛里，一路紧紧跟随。
前院两进，他的院子在第二进，卧房的门开着，透过门缝下缘，林枫看见赵无咎站在床前，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坐在床沿上给他诊脉，而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白如纸。
透过猫的眼睛看见自己人类的身体，委实是种诡异的感觉，不过林枫很快适应了这种体验，凝神观察屋里的动静。
“多谢赵兄又为家兄请医治病，”林宸的脸上带着真诚的担忧，要不是林枫太了解他，准以为他是真心诚意关切自己，“有赵兄多方筹措，家兄必定能逢凶化吉，早日醒来。”
“都是自家兄弟，”赵无咎根本顾不上看他，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床上的林枫，“你不必见外。”
自家兄弟？猫耳朵抖了抖，林枫冷冷转过了脸，既不同父又不同母，谈什么自家兄弟？这个赵无咎，还是改不了见人就拉近乎的毛病。
就在这时，大夫收回手，向赵无咎摇了摇头，赵无咎一脸失望，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没有办法。林枫并不觉得意外，假如随便来个大夫就能治好，整个太医院也不会无功而返。
他上前一步，远远看着床上紧闭双目的自己，除了脸色极其苍白之外，看上去十分安详，更像是睡着了。这情形很像志怪中记载的魂魄出窍，通常是邪术所致，林宸和王氏应当都没有这个能力，如果是他们下手，必定是借助他人。
只要能找到这个人，应当就能找到破解的法子。
屋里，赵无咎详细询问了这几天的情形，又叮嘱几个贴身伺候的仆役好好照顾，这才怏怏告辞，刚走出院门，忽然觉得裤腿被谁拉住了，低头一看，竟是只巴掌大的乌云踏雪猫，毛绒绒的爪子抓着他的裤脚，一双鸳鸯眼幽幽闪光，仰头看他。
“咪咪！”赵无咎顿时把满心沮丧忘了个干净，满脸上带着笑，弯腰来抱。
猫儿却忽地撇下他，撒腿往前跑，赵无咎平生最爱毛绒绒软乎乎的东西，正要追上去，转念一想，林枫素来是个吃独食的，他的东西从不许人动，万一这猫是他养的爱物，将来他醒来知道了，又要不清静。
赵无咎压下满心里的冲动，独自向大门走去，猫儿却突然跑回来，再次抓住了他的裤脚。
“咪咪，”赵无咎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真乖。”
他弯腰去抱，猫儿却又跑开了，赵无咎犹豫了一下，就见猫儿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又抬了抬毛绒绒的前爪，就好像在招呼他跟上来似的。
赵无咎一颗心都要化了，再顾不得林枫那个吃独食的脾气，飞快地追了上去：“咪咪，等等我！”
林枫一口气跑到首辅府大门外，转到墙角背后，停住了步子。赵无咎还是这么个一看见毛绒绒就挪不开步子的脾气，更何况他这只毛绒绒又小又奶，只要略略给他个好脸，准能把他引过来。
耳边果然传来赵无咎的脚步声，紧跟着一声笑，赵无咎出现在眼前，低头弯腰，笑得像根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咪咪，你在等我是不是？”
林枫冷冷瞥他一眼，这么个人，这么个脾气，难为能赚钱赚得盆满钵满，也许是现在的钱太好赚了。
脚底下是一片长长的花坛，泥土松软，一踩就是一个脚印，林枫躲开赵无咎来抱他的手，前爪向前一伸，飞快地在泥土上划了一撇。
“咦？”赵无咎好奇地看着他，“咪咪，你做什么？”
林枫没做声，在那一撇底下又添了一横，跟着是竖钩，提，斜钩，点，很快，一个“我”字出现在泥土上。
他习的是瘦金体，飘逸灵隽，不过猫爪子比不得人手，这个我字写出来软乎乎毛绒绒，倒是跟他眼下这副模样相得益彰，赵无咎吃惊地老半天才找到声音：“咪咪，你？”
他瞪大了一双狐狸眼，低头看着那个字，没错，撇、横、竖钩、提、斜钩、点，每一笔都对，而且他亲眼看着，连笔顺都没错，猫居然会写字？
赵无咎使劲揉了揉眼睛，是看错了吧？猫怎么可能会写字！
啪一声，猫儿冷着脸拍了他一巴掌，赵无咎猛地回过神来，就见猫儿一脸淡漠地退开一步，紧挨着那个“我”字，一笔一划写下第二个字，林。
赵无咎呼一下弹了起来。这猫会写字，这猫成精了，猫精！
他诧异到想喊叫，猫儿却冷着脸抬起前爪，掌心向前向他一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枫！赵无咎脑中迅速闪过一张淡漠的脸，林枫！他见他做过这个动作，那神态和那副睥睨众生的傲然，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猫成精了，这猫在学林枫！
可林枫却无缘无故昏迷不醒，生命垂危。赵无咎本能地感觉到两者之间必定有联系，极力控制住纷乱的心绪，蹲下身子凑到猫儿跟前，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林枫放下了前爪。赵无咎虽然各种不靠谱，但会赚钱的人，心智头脑都不会差，况且身为天下第一皇商，赵家与三教九流都有来往，找他帮忙是最优选择。
林枫上前一步，伸出前爪，准备再写一个“枫”字，让赵无咎确认他的身份。
后颈上猛然一紧，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总算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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