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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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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泓被几个丫鬟嬷嬷合力架上花轿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昨个儿还被自家姐姐推到湖里呛了好几口水,今个儿便被送进了迟府,实在可怜。”
纯泓艰难地靠在颇为颠簸的花轿壁门,忽地听到外头有人议论道。
正当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四周的环境时,轿门已被外头的媒人催促着新郎踢开。
映入纯泓眼帘的是一只直接分明的手。
那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继而缓缓舒展,向她展开了手掌。
纯泓耳梢有些发烫。
这人便是她日后的夫君了吗?
那手的主人也颇有耐心,就由着纯泓盯着自己那有着些许剑茧的手掌心发呆。
“新夫人怕是害羞了,爷要不牵着夫人出来吧。”喜婆看了眼天色,眉头拧紧,生怕错过了好时辰。
迟白素来不信那时辰风水鬼怪一说,因而并不在意,只是任由着眼前这位准夫人发完呆将有些颤抖的手交由自己。
迟白握紧了那极为柔软的手,有些讶然,不同于自己身为男子的手,身为女子的手竟是如此么?
唇角微勾,迟白牵着那蒙着珠帘与薄纱的女子继续往前走。
纯泓只觉得那人的手握着自己的力度又大了些,可是其中又多了那么些小心翼翼。
感受如此,她紧紧揪着的心不由得舒缓了不少。
身旁瞧着的一大批人急出了热汗,他们有生之年也没见过这般不紧不慢、不着不急、不赶时辰,还不拜天地的新婚夫妇!
二位新人好不容易挪到了喜堂。
“迟某双亲早亡,也不靠这天地,堪堪度日。我家夫人车马劳顿,还是早些歇息罢。”
此言一出,座下闹腾了一片。
实在荒唐!
不顾众人诧异鄙夷震惊愕然的目光,迟白兀自摆开宽大的喜袍纹袖,将自家新夫人拦腰抱起,踱步进了内堂,拐进了内院。
纯泓原本做好了要行那些繁文缛节的玩意儿的准备,没想到正觉腰酸腿软肚腹空空之际,自家夫君对外人口中所言竟是这般别具一格?
听见那人细心吩咐下人备好点心后,纯泓便透着薄纱望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推开门出去了。
“咱们这新夫人也不知是何种脾性,不过就咱们爷今个儿成婚那架势,与往日府中行事真真不同。”
“如今也不知这新夫人能在府上待上几日了。”
此时屋内的纯泓嚼着嬷嬷送来的红枣糕片,一口一口,只觉得饿得慌,又觉得心里没了底。
听见了方才那些丫鬟的谈话,原以为是那人善解人意,不料竟是如此草率对待与自个儿成婚么?
虽说自个儿是庶出,但好歹也是朝中尚书府千金,这未免……
还没腹诽完,纯泓的思绪便被推门声打断了:
“今个儿朝中来客诸多,饮酒作陪所需甚多。爷吩咐了,倘若迟归,夫人可先行休息。”
纯泓还没应声,那传话的便合上了门,脚步声很快地远去了。
纯泓揪紧了衣袖袖口,原本尚在迷迷糊糊的脑子经过这一档子两档子褒贬不一的话,彻彻底底醒了。
她一把扯下自己的华冠流苏和绸纱,起身,把床榻上那盘红枣糕片和桌上那一些新送来的点心尽数倒进了绸纱里,神情忿忿地打着结。
想着逃离这儿的纯泓蓦地听见了外头一阵犬吠,忽地背脊发凉,她默默摸了摸鼻尖,又默默将打好的结解开了。
这边假意逢迎饮酒的迟白面色紧绷,面对来客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爷,尚书大人口中所说的那只犬儿已经在院前安置好了。”
“如今如何了?”迟白开口道。
“夫人本是气急要走,但被犬吠惊着了,如今正找丫鬟要甜汤喝。”
闻言,迟白眉头这才微微舒展,“岳丈此言倒是不曾欺我。”
来客见堂堂迟大人脸上半晌终于露出微笑,纳闷之余,仍不忘挤破头前行劝酒,卯足了劲的恭维。
吃吃喝喝便入了夜,纯泓拉了拉床榻边的小铃铛,不一会儿便又是那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进屋来。
“夫人有何吩咐?”
“我想沐浴了……”
“奴婢马上让人准备。”
“等等,你唤作何名?”
“宜心。奴婢先去让人打水了。”小丫鬟不敢抬头,说完便匆匆跑了。
纯泓抚了抚自己的脸,纳闷了,她长得可是一脸凶相不成?
瞥见了窗户被风带开,纯泓不由得起身。
外头院子的树有许多叶子飘落下来。
树下躺着一只颇为眼熟的……
等等。
她在尚书府时自家父亲养的狗?
怎么会在这里?
纯泓更加疑惑了。
父亲不是一贯不喜自己么?怎的愿意将他最爱之犬送作嫁妆?
难不成就是为了恐吓她么?
纯泓思及如此,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夜深,纯泓裹紧了喜被,外头依稀能听见觥筹交错的声音,看起来那人是不会回来了。
纯泓长长舒了一口气,揪紧了被子盖好,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迷迷蒙蒙之际,忽地觉察到屋顶有些响动。
纯泓探出一只手,揉了揉眼角,还没来得及揉开另外一只眼,不料屋顶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咦咦咦?
纯泓惊恐坐起身,想要去够床边的火烛,不料被那抹骤然落下的身影挡住了。
“你……唔!”
“别说话。”
等等这声音?耳熟得很。纯泓心乱跳不已。
双手扑腾着想要推开那人,指尖刚触及那人后背便摸到了一大股温热的……
粘稠的……就像是……
鼻尖嗅到一股血腥味,不用再多想,那人受伤了。
那人似乎察觉到自己已经发现他的异样,索性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纯泓不由得调整气息。
“别出声,让我躺会儿。”那人声音渐渐没了力度,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纯泓迅速避开他,哪知他身形一歪,兀自倒在了床榻上。
转而赤着足尖立在床前的纯泓思考片刻,最终将指尖小心翼翼探向了那在灯笼旁边的火烛。
火光照亮了床上那人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抹触目惊心的伤口。
纯泓顿时有些局促。她从不曾处理过伤口,全程亦是懵然听着他微弱的气息喃喃,告诉自己如何去取物件,如何剪伤口。
但是连包扎都是那男子自己一力所为,自己仅在一旁搭了把手涂药——因为那伤口在后头,他够不到。
烛火明明灭灭,却将那位不速之客的侧颜映衬得愈发触动人心。
纯泓迅速别过头,慌忙调整呼吸:
“你,你究竟是何人……”
“迟某虽未与夫人拜堂,但却是御上钦赐的婚约,夫人莫不是要赖账?”
“胡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欺我?此刻外头还有酒杯交盏,我那夫君分明在外头。”纯泓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了响动。
有三两人影落在门帘上。
“夫人,可是遇到何异样了?”
“唔!”纯泓刚想呼救,却被后头的男子腾身而起,且迅疾地扬袖掩住了纯泓的唇。
纯泓只能瞪他。
男子苍白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多了几分严峻,薄唇凑近她的耳,喃喃道:
“不论你信或不信,此刻你与我是一条道上的,我若出了事,便没人护得了你。”
纯泓心头愤愤,寻思着假意答应,虽不知外头那位不曾谋面的夫君会不会救自己,但眼下还是先稳住这个不好惹的家伙。
“我会松开你,且听我安排。”男子放软了声。
那炙热的气息让纯泓浑身不自在,不由得蹙起了眉。
男子吹熄了烛火,示意纯泓出声。
纯泓努力稳住声线,道:“无事,只是乏了,想先行休息,倒是不知大人何时归来。”
“大人乃在前厅作陪,且容属下护在门外。”
外头的人的语气多了些古怪的意味。
别扭得很。
这让纯泓的警戒心愈发被提了起来 。
“外头可是出了什么岔子?”纯泓不住问道。
“只是府中混入了刺客,夫人不必担心,属下已在屋外布下防守。”
纯泓不由得回头,床榻上那人倒是没了动静。
究竟是谁在说谎?
纯泓心头愈发沉重起来。
只是此刻,她不敢轻举妄动。
思忖罢,她只得艰难地摸索着到了屋内的一处角落缓缓蹲下。
迷迷糊糊她一睁眼竟是安然无恙到了天亮。
让纯泓更加吃惊的是,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床榻上,而昨夜男子处理伤口的痕迹亦是荡然无存。
惊恐地坐起身,纯泓挣扎着想要下榻,不料外头正传来了声响。
“大人,夫人尚未醒来。”有人如是道。
纯泓闻声,心中一个咯噔。
马上就要见到自己那位不曾谋面的夫君了,说白了纯泓心头还是有些不安。
“嗯。”一个极为耳熟的声音忽的响起。
门被推开了。
纯泓下意识扯过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看着榻上怂的一比的粽子,迟白微微哑然,随后一步步接近床榻。
“日上三竿,夫人不准备起?”
略微带着戏谑的语气。
纯泓探出一双眼睛,那人……
竟是与昨夜的不速之客样貌极为相像……
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头疑惑重重,纯泓还来不及验证,就察觉到门已被上了锁。
“这……”纯泓还没说完,唇便被眼前的男子掩住了。
这回,她可以确定了,眼前所谓的夫君,正是昨夜穿着夜行衣的家伙。
纯泓作势预要挣扎。
“听我说,我便放开你。”
纯泓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迟白勾唇,“如今这府上已经不安全了,待到今夜夜深,你且随我出府。”
他忽的附身凑近耳畔呢喃,惊得纯泓双颊泛红。
纯泓想起昨夜他的行为言语,假意贴近,随即扬手狠狠拧了一把他的后背。
果然,指尖触及了厚重的绷带。
讪讪地缩回了手,纯泓看着他脸色微变,“你为何要装作刺客?”
“这一点,便要请教当今御上了。”
纯泓毕竟也是尚书府出来的,多年来的浸润让她并非不谙世事,听闻男子这么一说,便心知肚明。
随即一下两下便猜出了事情的缘由。
“如今大人有何打算?”纯泓佯装听不懂,问道。
“出府以后从长计议。”
是夜,夜深人静。
“来人呀,后院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