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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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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插好门销,朔离这才缓了口气,他微微躬身,“方才遇到些女子追赶,朔某借此地一避,多有打扰,还望姑娘勿怪。”
纯泓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直到他缓缓起身,对比那副相貌与迟白差别极大,是另外一种率直干净的风度。
纯泓这才缓过来。
方才她差点陷入了当时同迟白成婚后第二日的清晨的回忆。
那时的迟白明明身上有伤,还要佯装淡定走进屋来,犹如成婚之夜不曾进到她房中一般。
纯泓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朔离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正是昨日在赏梅宴上见到的,他原本疏离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些。
“这儿可是王城女眷们的住处,堂堂朔国二公子怎会到此地?”说完,纯泓又往后退了退。
“姑娘误会了,朔某并非登徒浪子,只是心烦意乱撤了下人,哪知迷路至此,又遇见了些开放爽朗的女眷们……实属情非得已。”朔离说罢,微微垂首,叹了口气。
仿佛真的无可奈何。
纯泓皮笑肉不笑,“是么。”
朔离点头,一步步走近,“姑娘若是不信,在下可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移至腰间的镶玉腰带处……
纯泓的嘴角抽了抽,攥紧了水袖,思考一耳光扇过去的可行性。
下一刻,朔离从腰间取出了一张纸。
纯泓顿时暗舒了一口气,默默拢了拢水袖,收好了手掌,合袖站好。
“此为朔国国君所赐的聘书,命朔某来这金都寻觅良人,回国成婚,以交两国长久之好。”朔离捏着那张纸,一板一眼说得极为认真。
纯泓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陌生文字,顿时觉得头大。
“你把此物给我看是何意?”纯泓如是质问道。
“此为那些女眷追逐我的原因所在。”朔离说着,语气不急不缓,倒是极有耐心的。
院外头的碎月在屋顶上等了良久,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好起身点了点身下几片红瓦,继而足尖轻飘飘地落下了地,把大门口正低头看着脚尖的宜心抓了过来。
“今早收到了咱们相爷的文书,他叮嘱咱们要让夫人防着那个朔国二公子点。”碎月立在大门外的门槛边,盯着还在犯困的宜心瞧。
宜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咱们今日不是要出宫回府么?那个朔国二公子又与咱们何干?莫不是要随咱们回相府?”
碎月撇了撇唇,脸更臭了,“他是不必随着咱们入府,但是他现在已然登堂入室了!”说完,碎月一脸抑郁地指了指纯泓所在的那间屋子紧闭的房门。
“什么?!!!!”宜心瞪大了双眼,困意荡然无存,她偏头想了想,又笑道:
“怎么会,裘华姐姐去何处了?怎会任由那朔国二公子胡来?”
碎月恨铁不成钢地伸指,戳了戳宜心的脑门,磨牙:“你且等着裘华回来把你臭骂一顿罢!”
宜心见他说得这般真,顿觉不妙,立马转身,冲向了内院,“夫人,奴婢有事相告。”
她敲了敲门,又推了推,果然没推开。
宜心的心下猛一个咯噔。
“让开!”裘华不知何时立在后头,沉着脸。
宜心顿时明白,立马闪开。
“砰!”
裘华提起裙摆临门就是一脚。
纯泓眼见着门就被这么踹开了,看着足尖还沾了些尘土的裘华,“啧啧啧,何事这般要紧,竟是坏了一扇王城内院的房门。”
裘华见纯泓故作镇定,不由得逡巡了四周,倒是没有看见丝毫人影。
“夫人青天白日锁了门是为何?”裘华平静道。
纯泓勾唇,“我有些困了,又不愿旁人打扰,便想锁门休息片刻。”
裘华扫了眼穿戴整齐的纯泓,“哦,休息片刻。”
纯泓注意到她眼中的嘲讽之意,顿时磨了磨牙,瞪着一旁的宜心,“这事多亏了宜心,一惊一乍的,还没等我解衣歇息了,便在外头吵吵嚷嚷的……”
宜心顿时低下了头,暗暗把碎月骂了个遍。
纯泓转而盯着裘华,“还有你,没弄清事情便这般粗暴踹了门,日后该如何替你寻个好人家?”
裘华闻言,脸色一垮,“夫人别担心,奴婢不想嫁人。”
纯泓:……
“踹门又叨扰了夫人休息,实属奴婢的不对。只是,要回府了,衣柜里头奴婢叠好的衣裳得收一收。”裘华瞟了眼宜心。
宜心立马领会,赶忙去衣柜那边察看。
眼见着衣柜的柜门要被拉开,纯泓睁大眼,脱口而出:“等等……”
“哗啦”一声,上好的衣裳倾倒而出。
里头的朔离也顺便爆了个光。
“夫人……”宜心只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颤抖,她有点后悔刚刚在心里把碎月骂了个够呛。
裘华抿了抿唇,满脸写着质疑。
纯泓寻思着这事儿倒也是个转机。
“此事儿,我无话可说。”纯泓慢慢垂首,带着哭腔道。
宜心:!!!!!
裘华:……
门外的碎月:!!!!!!!他就知道这个夫人不是什么善茬,白白负了他家相爷一片心意。
裘华见纯泓语气腔调,包括面上的神情不似作假,叹了口气,“夫人,如今让这二公子快些离开此地,此事儿还有转机。”
“是啊,夫人,您这是一时想不开罢……”宜心看着都替纯泓着急了。
纯泓抿了抿唇,侧眸望向朔离。
“夫人……”朔离唇边喃喃,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憾意,“原来泓姑娘已经成婚了……”
裘华瞪大了双眼。宜心在一旁,惊得手里华贵的衣裳都滑落在地。
裘华和宜心默默对视了一眼。
他们家相爷夫人居然还告诉了那二公子她自个儿的名讳?
“诸位莫要误会,泓夫人不过是为了助在下避开那些宫中女眷们。在下多有叨扰,先行告辞。”说罢,朔离拱手,转身离开。
裘华和宜心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门口的碎月已然飞身上了屋檐,目送着那青衣人离去,目光带着几分怀疑。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作罢。
哪知朔离出了纯泓的住处的时候,被前来告别的知晚和她的侍女瞧见了。
于是这一风声便被知晚的侍女传开了。
一时间宫中上下对这朔国二公子和金都迟相夫人的风评便不太妙了。“”
和朔离闹出的这一消息,不仅引得众宫眷争风吃味,更是惹动了远在边城的迟白置气。
不单单如此,得知此消息后,相府上下更是哀嚎一片。
“怎么会?”
“咱们相爷分明同夫人如此般配!”
“那个朔国二公子怎会如此乘人之危?”
“简直禽兽不如!”
“呜呜呜呜……心疼咱们相爷!”
“是啊嘤嘤嘤,相爷远在边城赈灾,听说此次瘟疫损失惨重,凶险异常,也不知相爷身体是否康健!”
接下来的几日里,相府厨房八卦基地全体人员皆是出动了。
府上众人见着纯泓便是一种脸色恹恹之态,附赠给这位相爷夫人一阵无奈愤恨纠结的叹气。
纯泓看着每日呈上来的早中晚三餐,顿时觉着这府上对自个儿好似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水晶小笼包没有肉,只有皮。
照烧鸡腿没有腿,只有皮。
豆饼没有豆,只有饼渣渣……
纯泓看着被自己藏进了衣柜底下的包袱,愈发动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在床榻上辗转了好几日,离家的念头越发强烈起来。
夜色深深,纯泓睡不着,索性换了身利索的劲装,拎起包袱,一不做二不休,动身。
次日清早。
宜心顶着一脸的困倦过来送热水。
自从相爷离了府,他们家夫人换了个人似的,是越发不愿意自给自足了。
这些天总是要她和裘华轮流帮她梳妆送早点来着。
而且,这些天的夜里不太平,她隔壁床的阿花,隔壁的隔壁的床的小梨,总是同自个儿八卦他们家相爷夫人。
各样传闻都出来了,总而言之,他们家相爷夫人在这金都的名声臭得异常昭著。
这可把宜心愁的啊……难以入眠,却又无可奈何。
更让她愈发头疼的是,碎月这家伙也是天天在她耳边嫌弃他们家夫人。
“早就说了,我就觉着这女子有问题,你看,果然给咱们相爷在朝堂上抹黑。”
这边过来送热水的裘华冷冷地瞪了说这话的碎月一眼,“再嘴碎,这热水就赏你的了。”
碎月吐了吐舌,抱臂略略略,叉腰,“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了。相爷这回也是早日看清这女子的真面目。”
裘华脚步一顿,狠狠地盯着他,“你可别忘了,当初咱们相爷为了除掉御上在洛城的眼中钉,还是借着夫人在尚书府的二千金之名,假冒了个身份骗来的婚事。”
言下之意,他们家相爷若不是骗着纯泓成了这场婚事,御上安排的差事还没那么轻易能搞定呢。是他们家相爷对纯泓先动的手。
“对啊对啊。”宜心忙点头。
“你们两个如今的心怎的都向着那女子了?”碎月“切”了一声,抱臂,眼中尽是不屑。
“放尊重点,相爷一日不写休书,她便是咱们的相府的正夫人。”
“对对对!”宜心真是太佩服她的裘华姐姐的,每次话都说得这般一针见血。
被怼得双颊泛红的碎月一言不发,只好悻悻然掉头走人。
碎月没走多远,便听到了宜心一声惊叫。
“怎么了?”碎月拧眉,扭头,着急地跑了回来。
看着把早点都撒了一地的宜心慌张的模样,碎月有些紧张了,“宜心,你怎么了?”
宜心艰难地抬起左手,指了指屋里。
“屋里怎么了?”碎月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问道。
里头的裘华把热水盆狠狠搁在了桌上,转身走了出来,伫立在门槛边,冷冷道:“夫人不见了。”
宜心的眉头都纠结在一起了。
裘华的手里捏着一张纸。
碎月接过。
察看了一番。
“她去找咱们相爷了?她那种女子,竟会想要和他解释清楚同朔国二公子这件事?”碎月的眼中竟是错愕。
裘华和宜心注意到碎月不太好的脸色,“怎么了?”
碎月犹豫了片刻,“有件事,就是边城那儿的瘟疫蔓延得太厉害,已然覆水难收,如今正在朝着金都周旁的城邑逼近。”
闻言,裘华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宜心紧张地抓紧了水袖。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追去!”裘华反应过来,忙道。
碎月脸色一变,随即转身去找马。
宜心深深地望了眼远去的碎月,看了裘华一眼,“姐姐,迟管家年事已高,府中不能没有人看管。如今朝中动向也颇为动荡,你留在金都,我随着碎月去罢。”
裘华转而看她。
“放心吧,我知晓碎月平日里只有嘴巴挺横的。但是在相爷交给他的事儿上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这回他没保护好夫人,定会自责不已。”宜心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双颊微微泛粉。
见裘华脸色沉沉,宜心不由得又劝道:“再加之,他平日里又怕你得很,这回还是我随他去。”
裘华思忖罢,点了点头。
碎月这边备好了两匹马,出门时,宜心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仓皇。
攥紧快马缰绳疾驰的碎月不敢想象,要是他们家相爷得知那女子在去寻他的路上出了事情,他们家相爷会如何自处。
这边的纯泓找了个城郊的旅店住下。
并没有离金都太远。
她觉着出逃太难听,要是运气不好被迟白的人抓到,那可太丢人了。
所以……她便借了个“寻夫”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自认为这事儿简直再周全不过了。
连当今御上都忌惮的相爷,想必手段并非寻常之辈能忍受的,她可不想马失前蹄。
给自己留了个后手,便心安理得的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这个“相爷夫人”的由头撤下,倒也轻省了许多。
坐在小船的甲板上,她仰首望了望稀疏的星宿,回想着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她真真是厌恶了那些宫宴的觥筹交错、阿谀奉承、虚假笑面。
船夫卖力的划着桨,忽地惊呼了一声。
纯泓转身,疑惑地望向船夫,“船家这是怎的了?”
船夫把小船摇至河心,
“姑娘瞧瞧,那儿是不是有个人?”
纯泓放眼眺去,果不其然,那人的长发在河面飘动,整个人与干枯的河草纠结成了一块儿,随着水纹缓缓涤荡。
也不知死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