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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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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月忽地半途折返。
脸色挫败。
他低垂着首,第一句话便是:“宫府太夫人她,殁了。”
宜心大惊失色,手里的茶盏险些没端稳,“如今可如何是好?”
“宫府来信说,宫府太夫人一爱徒尚在文城,即刻动身,倒还有得救。”碎月自袖口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纯泓,忙补充道。
纯泓攥紧了那张纸条,脸色一沉,催促着:“那还不赶紧的!”
她这几日瞧见迟白昏睡的时辰越来越久,一醒来的血越咳便越少,她疑心这毒已经深入肺腑了。
马车凌风穿林而过,车厢内虽然烧着炭火,但是迟白浑身依旧冰凉至极。
纯泓的眉头愈发蹙紧了。
她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人给他下的毒。
“夫人,离文城还有半日车程,舟车劳顿,可要歇息片刻?”宜心在路旁买了几份烧饼和茶水,递了进来。
纯泓摇了摇首,把烧饼往旁边推了推,将宜心倒好的茶水往迟白唇边凑近。
哪知他的薄唇紧闭,始终灌不下一滴水。
宜心焦急得很,“这可如何是好?”
“让碎月继续赶路便是。”纯泓抬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语气冰冷之极。
“是,夫人。”说完,宜心撩开车帘催促着外头的碎月继续驾车。
纯泓垂眸,这才泄露了一丝眼角的担忧,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无声地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缓缓贴近了迟白早已失了血色的唇瓣。
唇齿交缠间,终是缓缓渡了些茶水进去。
纯泓见状,忍着双颊发烫的感觉,心下暗叹,随即再度覆唇而上。
——迟白啊迟白,你欠我的,用什么来还呐。
好不容易平复了乱跳的心,纯泓拿起桌案上的烧饼就是狠狠咬下一口,“迟白,你这回要是再治不好,我就收拾收拾自个儿,找个更俊俏的二郎,改嫁了。”
躺卧在车厢内的迟白面色青白如常,依旧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样子。
纯泓只好别过头,默默抹去眼角的一滴濡湿。
到了文城城内,纯泓便阻止了碎月驾车去客栈的做法。
“为何?”碎月拧眉,满是不解。
“你就不纳闷为何一路上都有针对相爷的人手?”纯泓反问道。
宜心连忙点头,“自从相爷大人插手了御上吩咐的各样案子,一路上确实多了不少想要暗算大人的贼手。”
纯泓在赶路的这段日子,心中思忖了良久,最终想起了当初晚晚在宫中同自个儿透露的那事儿。
只是如今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想要灭口的是御上本人。
一切还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眼下咱们得找个落脚地。”碎月终是点了点头,轻声道。
纯泓难得对上了他求助的眼神,扬手往城南方向一指,“咱们去那边。”
宜心困惑不已。
碎月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听从,将马车调转方向,驶向纯泓所指的路。
到了一家包子铺前,纯泓放下马车小窗的窗帘,连声喊“停”。
碎月虽是心存困惑,但还是利索地勒住了马缰。
纯泓示意碎月和宜心到里头帮忙扶人,自个儿灵活地下了马车,快步走向那间包子铺。
“姐姐?你怎的回来了?”
“阿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老爹叠好了抹布,注意到了后头跟着的碎月和宜心,又看着他们俩个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白袍公子,打断二人道:“各位先进内院说。”
阿晓来回走动着,打量着躺在床上的迟白,“这便是纪域口中的相爷啊……”
老爹今日提早收了摊,端了两盘热腾腾的包子进了屋。
宜心递了一个给纯泓,坐在床畔的纯泓摆了摆手,表示自个儿没什么胃口。
宜心无奈垂首,只好轻声叹气。
“碎月去寻那医者,为何还未归?”纯泓的语气多了几分焦躁。
老爹靠在窗边的柱子旁,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咱们这文城医术高超的医者不甚了了。老街头的李铁匠他夫人。”
阿晓转过身,“南街尾的卖布鞋的林大爷。”
老爹点了点头,“还有一个,便是桃花阁的画师——金公子。”
宜心听得嘴角抽了抽,“老爹您方才让碎月去何处寻了?”
老爹淡然笑了笑,“我说,宜心丫头啊,莫要小瞧了那少年。那少年到了桃花阁才更能体现他对丫头你的忠贞不二。”
宜心闻言,忙捂脸,“老爹说笑呢,何来的……对我的忠贞不二……”
老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了。还害臊呢?”
纯泓总算出声打断:“恕我直言,只是这文城的医术高明的医者,怎的都不太务自个儿的正业?”
阿晓掩唇憋笑:“那些不过是掩护罢了,还不是怕过来寻医的踩破了门槛。”
纯泓起身,看了眼窗外的日头,“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我也去寻……”
“慢着,夫人,还是奴婢去罢。”
纯泓抿了抿唇,看了眼宜心,“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大人罢。”
“不不不,大人还是希望夫人亲自陪伴在侧的。”宜心猛地摇头,“万一大人半道上醒来了,见到夫人伴君在侧,定然抵得上几分药效。”
纯泓:……自个儿什么时候对迟白有这奇效了?
“咳咳……”正在这时,床榻上的人总算有了动静。
纯泓赶忙扶着他起身,“可要喝些水?”
迟白微微睁开眼,薄唇轻启,想要说什么,却在顷刻间又呕出一口黑血。
纯泓眼睁睁看着迟白再次昏倒在自己怀中,只觉得此刻,自个儿的心隐隐地绞痛。
“吱哑——”推门声响起。
众人忙不约而同地抬眸望去。
就见到某个衣衫不整的少年迈步进来。
狼狈至极。
宜心拧眉,走到了碎月跟前,踮起脚尖,将他头上那撮鸡毛摘了下来,“碎月,你这是到鸡窝窝里抢人鸡蛋了吗?”
碎月摇了摇头,抓着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泥垢,“是被老街头的李铁匠的夫人用鸡毛掸子抽的。”
宜心:……
纯泓:……
阿晓:……
老爹:……
“怎么回事?”宜心不解道。
碎月垂首,避开宜心的目光,弱弱道:“我将宫府太夫人留下来的信物递给她瞧,正巧被李铁匠瞧见了。”
“李铁匠以为我与他家夫人有纠葛,他家夫人为了自证清白,便抄起鸡毛掸子一路将我扫地出门了……”碎月耸了耸肩,蹲在角落,就差脑门上顶一朵苦菜花了。
宜心听得忍不住堵上了自个儿的耳朵。
“真是惨不忍睹,那你脸上的污垢是怎么回事?”阿晓眼尖儿的发现他脸上没擦干净的泥垢。
碎月苦恼挠头,“南街尾那林大爷以为我拿信物要施舍他,气得抄起他脚底的布鞋对我脸上就是一阵对付。”
阿晓&老爹:……可惜了这玉树临风一美少年,一身武艺对老大爷下不去手,转眼间那张脸就被鞋印子这么对付了。
言尽于此,宜心赶忙上前检查他的衣襟,“你后来去了桃花阁没?”
碎月沉默半晌,终究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何了?”她紧张地问道。
碎月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将袖子挽起,清瘦的手臂上多了不少的鞭伤。
纯泓:……
阿晓:……
老爹:……
空气静默半晌,众人齐声叹道:“禽兽!”
“想不到那桃花阁的画师竟是如此不可理喻的?我这就找他去!”宜心撅了嘴,愤愤抬步,却被碎月一把拽住。
宜心难得鼓起腮帮子,拿一双灵动的眼睛瞪他:“你拦我作甚?”
“我连那画师的面都没见着,这伤……全是桃花阁那些姑娘的指甲划的。”犹豫了片刻,碎月索性和盘托出。
纯泓忍不住揉了揉青筋暴跳的太阳穴,顺便摁住了宜心的肩,防止她忍不住冲出门去找桃花阁的那些女子麻烦。
“你都不知道,桃花阁的那些女子,各个如狼似虎,我为了找那画师,一路上没少遭她们伸过来的缠过来的爪子……”
碎月说罢,愈发郁卒了,索性窝在了角落把自己埋进了阴影里。
宜心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晓看了眼纯泓,接过摁住宜心的重任,“姐姐你可是有何新的打算了?”
“三者如今已然很明显了,这画师,我是不得不见了。”纯泓的语气平淡,她起身,转身深深望了眼床榻上沉沉地陷入昏迷的男子,勾唇,笑得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宜心挣扎着要起身,又怕她的身手伤了后头这位没死成的世子妃。
“夫人,夫人你要做什么……奴婢可以替您去!”
“不必了,替我好生照顾相爷,我去去必回。”说完,她自碎月身上取过那信物,离开了屋子。
阿晓快要摁不住宜心了,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抛向自家老爹。
“别着急,宜心丫头,来,吃个包子先。”老爹用的巧劲将她嘴巴打开,顺势塞进了一口包子。
这边的碎月见宜心咬了口包子便昏厥过去,登时紧张地起身,“你究竟是何人?”
老爹拍了拍手,闲适地靠着椅子背,悠悠然笑道:“老夫不过是个卖包子的,你小子紧张什么?”
一旁的阿晓瞠目结舌,不由得走到了碎月身边,“爹爹,您这是瞒了我多少年啊……”
“你多大,便瞒了你多少年。”老爹答道,中气十足,与之前的孱弱无力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