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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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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裘华早已让人在王城门外备好了车马,她极力忽视着方才听到的动静,紧步跟上自家大人的步伐。
御书房。
当今御上依旧赏玩着那幅梅花图。
“禀御上,相爷大人下了朝径直去了太医院,过了一个半时辰才抱着相爷夫人出了后馆的门,坐上了王城外候着的马车回到相府。”探子如是道。
御上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挂在了墙上的那副梅花图,眉眼泛开了一丝让人不解的笑意。
“御上,殿下得知尚书大人被押解南疆服役之事,在离渊殿中闹翻了天。”
“怎么说?”当今御上的眼光依旧紧盯着那副图上的一株独自盛放的红梅,语气平静。
“说是相爷夫人身为尚书府庶出的二小姐,竟是可以全身而退,不必受任何牵连。”
“哦……”当今御上面不改色,只是冷笑了一声,“他那哪里是做给孤看,分明是闹给王后瞧的。”
“属下这便让守在锦乐宫那边的人盯紧王后。”
“退下罢。”
“是。”
探子叩首,随即退下。
相府。
因为顾及纯泓的身子,迟白终究也不忍对她下手。
但在府上这阵子他严令膳房好吃好喝待着,膳房上下见相爷大人这般疼宠夫人,自然乐此不疲,成日颠颠地张罗着夫人的饭食。
花样药膳,补得纯泓都快吃不下了。
她心想着,若是能换换口味,便是极好的。
哪知这事儿居然真的实现了。
“夫人,锦乐宫中王后召见。”裘华走了进来,垂首行礼道。
纯泓迅速起身,眼前一亮,“快快快,帮我梳个发。”
裘华歪了歪头,心中腹诽:自家夫人不是最厌恶去宫中应酬那些宫妃贵女了么?
迫不及待地登上马车,纯泓撩开帘子,冲着底下的侍仆道:“吩咐膳房,今日不必准备我的饭食了。”
“是,夫人。”
如释重负地撂下帘子,纯泓在马车内乐开了花。
“可算是来了。”王后的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冷郁了。
“过了这般久,二姨的身子倒是不见好。”纯泓坐在离王后极为近的位子上,外头的裘华同宫中的侍女一同守在门外。
“因着雪化天寒,本宫这脸总也看起来憔悴些。”王后抚上侧颊,笑得牵强了许多。
“本宫听闻,你父亲……”
“让二姨见笑了,前尚书大人并非我的亲生父亲……”纯泓直接了当答道。
“怎么说?”王后微微睁大了眼,稍稍坐直了身子,神情有些凛然。
纯泓迟疑了片刻,终是道:“二姨可曾知晓我那葬在小城里的娘亲真正的身份……”
此言一出,王后眼眸眸光闪烁,似有泪意。
纯泓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二姨可是有心事?”
沉默良久,王后拂袖,略微哽咽道:“只是思念你娘亲了。你的娘亲,不过寻常一女子罢了,你问这事儿作甚?”
“先前尚书在府中逼问我,说是不知姐姐……纯粼的去向。”一时间改口还有些不习惯,纯泓顿了顿,才将话说完。
纯泓原意是试探纯粼的去向,哪知王后不假思索坦言道:“这事儿与太子殿下有关。”
纯泓不由得愣怔了,指尖搁在桌沿上,似要将它抠出一道痕。
裘华这几日寸步不离陪同在纯泓身旁,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
奈何在这锦乐宫宫门外倒是听了半日宫中侍女闲话那朔国二公子。
“瞧瞧,朔国二公子在王城这些日子里,也没有中意之人。”
“咱们试试?”
“得了罢,就朔国二公子那样的容貌气质,咱们连官家小姐也是比不得了,莫要遐想,到了年纪便出王城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不提还好,一提及他,裘华便来气,前一阵子她要办的正事儿皆被那个朔国二公子搅乱了。
无巧不成书,这边的朔离望着窗外发呆数日,这些日子都没见到那个碍事的相府侍女,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屋内传来杯盏碎裂的声响,裘华顾不上许多,推开宫门便闯了进去,其余的侍女忙紧随其后。
坐在椅上的王后见外头进来的侍女们一个个惊惶紧张的模样,撇了撇唇:“不过是本宫失手打碎了个杯子,一个个的,至于么?”
“王后恕罪,奴婢们不过是担忧王后同夫人的安危。”
裘华这时倒是注意到纯泓的脸色不太平静。
“本宫也乏了,便不送迟相夫人了,慢走。”说罢,王后拂袖缓缓起身,被其余的侍女搀扶着绕到了屏风后头的内寝殿里去了。
“恭送王后娘娘,恭送迟相夫人。”其余的太监侍女在门外行礼。
裘华赶忙上前搀扶脸色不善的纯泓,直到走出宫门,到了城门前的宫巷的马车里,裘华才道:“夫人,您方才在宫内,可是与王后娘娘起了争执?”
纯泓摆了摆手,只靠着马车上的软垫,闭了目,尽力压下心中那一份不安。
“今日这事儿,在相爷那儿莫要再提。”她压了压嘴角,脸上尽是一派清冷。
“今日也不在宫内用饭,回府后夫人可要吃些什么?”裘华垂了垂手,止住轻拍她的肩的动作,眼神尽露关切,柔声道。
纯泓沉默了半晌,一双眸子微微撑开一条细细的缝儿,睨道:“让膳房备些小馄饨罢……最近胃口不是太好……”
她细细碎碎道。
裘华闻声儿,灵机一动,“那成,奴婢待会儿让厨子加些香菜。”她之前路过膳房,无意间倒是察觉夫人竟是喜食香菜那物什。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纯泓的眸光闪烁了片许,复又懒懒地垂了垂眼帘闭目休憩。
迟白从朝中回府,来不及用午饭便直直地过了廊桥往主院这边走,就看见门外候着的裘华快步迎上前来。
“夫人回来了?”
“是,夫人一回府用了些小馄饨便继续睡了,方才在马车上也睡了挺久,兴许是入宫同王后相与不易,说话间累着了。”
迟白不动声色地捻了捻袖,进门的时候连脚步都放得轻之又轻。
他静默地注视着床榻上熟睡的纯泓,缓缓坐在床侧,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余光间瞥见床榻边上燃着的火炉的火星子灭了不少,他勾指,掂起了专门的挑杆挑了挑,很快,火便再度燃得旺了些。
迟白持续凝视着她良久,被外头的一阵风声扯回了思绪,忽地想到了什么,他缓缓将手探向床尾的被里,掌心轻柔地覆上她的双足,还好不曾是冰凉的触感。
他记得这几日夜里醒来都能察觉纯泓闭着眼睡得沉,而她的双足冰凉正磨磨蹭蹭地往自个儿身上钻,像极了冬夜里没有睡醒的熊崽子。
他看着看着,也没了要用饭的意思,索性解了衣裳,一同上了床榻,将她宝贝儿似地搂在怀里,眉眼间尽是罕见的宠溺之色。
纯泓双眸紧闭,迟白看着看着,便有些好奇她此刻梦见了什么,他都这般张狂放肆了,她竟还能熟睡在自个儿怀里。
迟白不知的是,回府以后的纯泓一闭眼便开始做噩梦。
她再次梦见了那片湖水。
沉得让她无法喘息。
惊醒来以后纯泓才察觉到自己又是满脸的泪水。
往常半夜里醒来都是自己偷偷抹掉的。
而此次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她被不知何时回府的迟白搂在怀里,那人正俯首,一点点心疼的将她眼角的泪一滴滴吻去。
“有心结未解开?”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浊意,生怕多言一句便刺疼了怀中的宝儿。
纯泓不说话,只是沉默,软着身子依偎在迟白怀中。
若是换作往日,迟白求之不得自家媳妇儿这般乖巧听话地黏在自个儿怀里,只是,他方才看着自家媳妇儿的眉目忽地紧蹙,紧接着眼角便渗出了泪意,整张睡颜委屈的神色,瞧着他心下猛地揪疼。
梦里究竟是谁给他家媳妇儿委屈受了啊,他定要好好将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揪出来!
“我今日被王后娘娘传召进宫了。”纯泓的声音很轻,像极了耳语。
但是迟白听得出,这是她做完噩梦心有余悸的反应,“嗯。”他也不意外,因为他家泓儿的一举一动,自有裘华和其他暗卫报给他。
“她同我说……若是要弄清楚姐——纯粼的下落,”纯泓一滞,忙改口,“得从太子殿下那边着手。”
“你为何要寻纯粼?”迟白不解。尚书那家伙的威胁不是早就失了效用么?
纯泓抿了抿唇,终是对上了迟白的眼眸,认真一字一句道:“方才你问我的心结,便是在于纯粼。”
迟白抬手抚上她的侧颊,轻缓地抚挲着,“若是你愿意讲讲,我定当竭力为你成全心中所想。”
纯泓眼眸眸光闪烁,多了几分哀恸,“就在我与你成婚的前一日,纯粼曾将我推入湖中,可是我至今除了这事儿,其余的同纯粼相关的事情,已然想不起来。”
纯泓目光挪移至迟白紧紧揽着自己的手臂上,心下一暖,又道:“这些阵子,我的梦里一直都是那片湖,可是先前我到过尚书府的那片湖,倒是极为不像。我想,我兴许是忘了极为重要之事。”
“因而,每每想到那片湖,便做了噩梦。”迟白帮她理了理话头。
纯泓点了点头,眼中泛过一丝犹疑,仍是有些迷茫的模样让迟白不住低叹:“那个纯粼之举既是恶劣到为难夫人如此,为夫不得不帮你弄清其中缘由才是,比如,找到那片湖。”
“当真?”纯泓自觉此事有些荒谬,兴许只是她一直记挂着纯粼失踪,脑中便兀自编排了那或许压根不存在的湖。
迟白捏住了她泛红的鼻尖,低哄道:“放心吧,为夫对夫人何曾言而无信过?”
纯泓眨了眨眼,眼中多了些清明,“夫君乃说到做到之人。”
迟白目光逡巡着纯泓全身上下,从衣襟,到足尖,“是,为夫说到做到。”说罢,便覆唇而上,好生要了一番办事儿前的报酬。
直到末了,面红耳赤的纯泓堪堪推了推他,喘息道:“有些渴了。”
“听闻你爱吃那加了香菜的小馄饨,可要让膳房再做些来?”他也同他家夫人好好尝尝。
一听“香菜”二字,纯泓的眼睫颤了颤,快要挡不住眼中瞳仁的光芒了。
迟白失笑,勾了勾她的鼻尖,吩咐罢便又尝了尝自家馋馄饨的夫人唇间滋味。
裘华同外头伺候的侍女们对视一番,顿时心照不宣,相爷同夫人在屋中待了这般久,有了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