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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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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东苑门外的冗长宫巷。
路过的宫女同太监的目光不由得投向这扇紧闭的门。
紧接着大伙儿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又匆匆走远。
“听闻了没?这朔国二公子来咱们金都数月了,也没寻得个合他心意的女子。”
“之前不是还和那相爷夫人闹了一出笑话,难不成对那夫人至今旧情难忘?”
“嘘,别瞎说,当心主子们听到割了你的舌头!”
“呵,如今王后病重,后宫也没个主事儿的,先前还有个趾高气扬的西宫的嬬姬,得罪了王后,不也沦落到跟咱们一样做了个浣衣宫女。”
“唉,得亏王后仁慈,不然是直接撵出宫去的。”
“是呐,咱们王城里,就数咱们王后娘娘性子最为温润,任谁都想骑在她头上;若不是那嬬姬欺人太甚,王后又怎会对她动手!”
“够了够了,你是不知晓,那个嬬姬现今就算是个浣衣宫女,这些个月里,她也没少摆着架子拿捏着西宫那边的浣衣房的宫女们啊……”
“竟有这等事儿?!这是暗地里借了谁的势啊?”
“行了,快走罢!咱们再多言多语迟早要被有心之人听去,指不定晚上就挨了板子。”
于此同时,王城东苑紧闭的门内,正徘徊着一名青衣劲装男子,袖口的云纹很是精致,而他的手上却是紧握着一捆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竹筒。
他从腰间取出藏匿了许久的匕首,横眉一扫,径直将宫墙上偷窥监视自个儿的暗卫扎了倒在了屋檐上,顺势又骨碌碌滚了下来,死状甚为难看。
“啧啧,血糊糊的,真是倒了胃口。”朔离唇边盛开一丝笑意,虽是面上的君子春风,眉眼里尽是冷硬和无情。
他踏轻着步子,取过那把匕首,叹道:“真是糟蹋了这把好刀。”
嗟叹罢,他摇了摇头,恍若无事地进了里院。
早就听闻现今金都朝堂上暗波涌动,朔离自觉此地也不宜久留。
加之藏卷阁簪子失窃,王后病重,当今金都御上乱了手脚,在藏卷阁派兵一阵捣鼓,朔离在今日也终于趁乱拿到了案卷。
朔离缓缓摊开了那写着与自家兄长出生年月日相近的卷轴,聚精会神扫视下来,一个字、一笔、一划也不肯放过,他终究是在卷轴的末尾找到了宫府太夫人的案子,又顺着轴摸索到了她所收养的孙子迟白。
迟白?
这人的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是何人来着……哦对,是他曾经在国宴上见过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的夫君!
不过据他观察,这个迟白,当今金都御上貌似先前十分忌惮,明里暗里想着要摆他一道的那种……
会不会……
他的兄长,与这人有干系?
能给堂堂金都御上添堵之人,想必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不论他是不是自个儿的兄长,朔离都决定要会上一会。
毕竟之前他听闻边城的瘟疫泛滥,那个迟白倒是有本事将那疫情压下,还揪住了那个密谋反叛势力的边城县丞和他千金。
实在不简单。
但是要去找迟白的话,他必须得找个离开金都的理由。
朔离不禁陷入了沉思。
脑中晃过方才听闻门外的人的叨叨,他眼中掠过一丝兴味。
相府。
迟白。
丫鬟。
呵……
有点意思。
当今御上正忙于广招天下名医为王后诊断,哪知那个朔国二公子这时候找上了门来。
这朔国二公子眼光也是毒辣,一开口不是哪家的官宦千金,名门将女,而是求自个儿赐婚,要的相府府里那个什么丫鬟,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人叫——裘华。
裘华跪在院子前,接过这突如其来的王诏,又看了眼太监身前那个眉目极为张扬的青衣男子,顿时气得心都跳得飞快。
“奴婢自幼服侍大人,立志一生效忠大人,若非得到大人首肯,纵是御上这般诏意,奴婢也恕难从命。”说完,裘华便当着众人瞠目结舌的眼光下,将那卷诏书退还到了太监手里。
惊得太监纵是多年来的老练也是猝不及防。
那太监活得这般年岁,还从来见过这般胆气的女子,还是个婢子!
竟是张狂到亲手拒绝当今御上的王诏!
久闻相爷大人与当今御上明里君臣相称,背地里相爷大人早就爬到了御上头上去,哪知,这手底下的婢子倒是个狠人,丝毫不忌惮留言,还顺势便将这传言坐实了啊……
“朔某人乃是真心实意求娶裘华姑娘为妻,既是如此,朔某人再去向御上求取一封远赴西疆的相爷大人亲手笔书便是。”
裘华别过头,冷哼一声,不去看朔离眼中的毫不掩饰的怜惜。
这一事件顿时闹得沸沸扬扬,裘华也成了整个金都赫赫有名的人物。
整座相府也成了众多金都百姓每日路过时禁不住啧啧喟叹之地。
这相府先是出了个风雅端方的金都第一公子,如今又出了个金都第一抗诏女婢兼未来的朔国二夫人,这场面,浩大至极,多少年了也攒不到一块儿看的戏,如今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迟白同纯泓离了金都,赶往朔国,如今金都的相府也还是靠着半个管家样儿的裘华撑着。
她实在想不通若是自个儿一时冲动跟着那个不知道哪根筋儿抽了——背地里还对自个儿起了心思动了手脚的朔离走,自家大人会如何处之。
裘华实在头疼。
不过是明里暗里在藏卷阁前与他起了几次争执纠缠,这朔国二公子怎的就扒着她不肯撒手了。
这些天夜里时常坐在相府墙头对着月亮饮酒,时不时还往她屋里瞟。
瞟得她真想一根钗子飞出去戳瞎他那放肆的双眼。
奈何一夜真的忍无可忍,她甩了一支钗子出去以后,那家伙竟是情意绵绵地接在手里,握在手心,一脸沉浸道:“华儿心里苦衷我都明白,我会好好存着这支钗子,待华儿与我突破层层阻碍,走到一块儿,再来我这儿寻它可好?”
屋里的裘华被他那酸词呛得茶水忍不住喷了好一大口。
更过分的还有他临了前还留下一句:“你我二人的定情信物,我定会好生存放,刻在心尖尖上。华儿且放心不日定当做我朔国二夫人便是。”
风声萧瑟,春意黯然。
裘华此刻并无感受到初春的回暖,只有阴雨绵绵,绵绵……
更让裘华发懵的是,自家相爷居然同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
啊……
“啊啊啊啊啊!”宜心从杂役院那边过来时,带着满心的比自个儿还要讶异的神情盯着她。
裘华扫了眼她后头跟屁虫样儿臭着脸的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是吧,裘华姐姐,你当真要嫁到朔国王都去啊?”宜心的眼中闪烁着激动。
裘华没忍住,抬指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个丫头许久不见,脸上还是这么藏不住心思。”
“这不,得知裘华姐姐也找到了心上人,我替姐姐高兴啊。”宜心揉了揉额心,被碎月抬手代劳。
“说你呢碎月,你们两个在杂役院里这些日子,可是有让宜心受委屈?”裘华一见碎月这般情态,便忍不住质问道。
宜心赶忙拦在二人中间,“裘华姐姐还不知晓咱们府上的人的脾性?他们可乐意见到促成一对儿是一对的景象了,还成日帮我和碎月干活儿,让我们两个时常有空到外头一块儿采买去。”
裘华扶额,果然还是府上的事儿太少,一个个的都磕上糖了。
“带着老娘的祝福,滚!”往宜心怀里塞了好一大袋的首饰,裘华面无表情将两人赶了出去。
宜心瞅了碎月一眼,抽了抽鼻尖,“呜呜呜,你以后别再背地里说裘华姐姐嘴巴坏,裘华姐姐可是把她从小存到大的所有首饰都送给我了……”
深夜,裘华盯着太子殿下差人送来的书信,书信上确是自家相爷大人的字迹不错。
信上说,只有自个儿被朔离娶回朔国王都,相爷他们才有机会入朔国王都找寻簪子下落。
她不禁揉了揉眉心。
书信背后还有专门的记号,那个太子殿下倒是没有造假的可能性。
裘华小心将纸张烧毁,望着窗外的那轮冷月,唏嘘,不知道朔国的月亮是不是也能这样冷。
手缓缓抚上胸口,她猛地一怔。
她的心好像现在还是冷得很。
可是,好像脑中晃过那个不要脸的青衣劲装男子的时候,她的心才会跳得很快。
那个时候,她的手心都变热了。
朔国二公子大婚,举国欢庆。
这边先到朔国一步的迟白和纯泓借此也有了由头,可送贺礼入王宫。
“别担心了,为夫带泥顺顺利利地进宫找簪子。”迟白揽着她上了王都派过来的马车。
纯泓依偎在他肩膀,低低道:“可是你是借着平定西疆叛乱才出的金都王城……”
“放心罢。这事儿太子殿下那边会搞定的。”迟白面上愈发的云淡风轻了。
手里掂着一串冰糖葫芦,迟白温声问道:“还吃不吃了?”
纯泓半眯着眼,张了张口。
迟白乐得将糖葫芦送入自家媳妇儿的唇瓣间。
纯泓嚼着嚼着,忽地想到了一事儿。
她也不犯困了,索性坐直了身子。
怀里顿时空荡荡的,迟白顿时有些憾然。
还没抱够呢……
“不过,夫君真的愿意将裘华嫁给那个朔国二公子啊?”纯泓担忧道。
迟白一顿,脸色一板,“怎么?莫不是夫人对那朔国二公子还是旧情难忘?”
纯泓顿时惊惶了几分,干笑道:“不曾有的事儿,我这话便不该问,怎的又被夫君绕了进去!”
迟白扬起长臂,冷着脸,不满道:“过来,还没抱够。”
纯泓长长暗嘘一口气,还好没有又要吃醋,自家这个醋包夫君吃起醋来可难哄了。
重新抱得媳妇儿归的迟白满意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先前我就从别的探子知晓他们两个在藏卷阁那里闹出的动静,那二人早就郎心妾意,如今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纯泓紧着的心顿时松懈了,欣然道:“原来裘华也是欢喜那朔国二公子的啊……”那这样她便放心了。
“为夫生气了。”迟白的语气怪怪的。
“怎的又生气了啊?”纯泓捏住他的下巴,故作笑脸:“来,笑一个,夫君笑一个最好看了。”
迟白黑着脸,别过头,“夫人今日提了好多次那个朔国二公子,我生气了!”
纯泓抿了抿唇,无奈垂眼,果然……
下一刻,她趴在他怀里,“夫君夫君夫君……”
唤了不知多少遍,这人一动也不动,纯泓累得喘气,直到迟白借势在她唇边偷了个香,这口醋意才被咽下去。
倒是纯泓,靠在迟白怀里,双颊泛着红云,久久难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