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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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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被安排进了朔国王都的精致别苑里,隔壁都是一群前来朝贺的官宦贵胄,热热闹闹的,喧嚷至极。
住在别苑中按兵不动数日,纯泓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更多的是那些宾客明里暗里地比较着自家准备的贺礼可是与别人家的贵重几分。
纯泓看着淡定如斯喝茶的迟白,不由得纳闷了。
坐到迟白身边,纯泓杵着下巴,静默地观察着他,哪知他真的只顾着喝茶,面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疑虑或者筹划。
“来朔国这些日子,你就没有察觉到一丝丝的奇怪之处?”纯泓忍不住出声问道。
迟白睨了她一眼,搁下茶盏,也给她倒了一杯茶,缓缓将茶盏推到了她面前。
纯泓:……
“我并非想要喝茶……”
迟白淡然笑开,“夫人可是着急了?”
纯泓有被他这般平静之态气着,她捏着桌布,捏出了好几道折痕,“那簪子……”
“我让人打听过了,那簪子是朔国的镇国之宝。”迟白轻轻掂起纯泓的手,仔细查看她的指尖方才因为生气用力有没有泛红的迹象。
这检查检查着,便慢慢不对味儿了。
纯泓凝眉,抽回自己的手,瞪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这事儿……”
“我想到何事儿了?”迟白没忍住,笑眼弯弯,唇边尽是戏谑。
纯泓憋红了脸,别过头去。
迟白轻轻一叹,紧接着笑着摇了摇头。
纯泓缓过了神,“噫,你方才说,那簪子是朔国的镇国之宝,有何根据?”
迟白将她的手重新捉了回来,细细地描摹着,心不在焉低低答道:“咱们金都王城有藏卷阁,收纳百物,藏纳金都百年旧事案宗;这朔国,自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闻言,纯泓窘然,“你何时派人去探消息的?”他明明这几日都陪自个儿在院中喝喝茶赏花来着……
迟白抿唇一笑,眉眼少了初见时的阴翳,多了几分颠倒众生的风雅,倾吐热息:“自然是,趁着夫人熟睡之际,做些夫人不知道之事儿了……”
纯泓:……
往后挪了挪,纯泓故作镇定,但是眉尖的一抹愁云还是暴露了她心中所想:“我怎也料不到我的娘亲,竟会与这朔国的镇国之宝有所关联。”
迟白见状,抬手抚平她眉尖的忧虑,“放心罢,明日既是朔国二公子大婚,届时晚宴罢,我陪你到那藏着卷宗之处查看一番便是。”
纯泓反手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凡事小心。”
迟白顿了顿,面色讶然,“夫人这是在关心我?”
纯泓撇了撇唇,“有何不妥么?”
迟白低眉,沉默了片刻,眼角泛开一丝悦然,嘴角亦是压制不住笑意:“甚好。”
次日夜宴声势浩大,各族各方贵重携家眷前来恭贺,台上的朔离如愿抱得那小侍女在怀中,自是春风得意,眉眼间含着微醺的自得之意。
坐在台下的纯泓仰首,想要透过那层层头冠珠帘下望见裘华的眼神,可是那珠帘流光宛转,甚是迷人眼,乱煞心扉。
她实在看不出裘华此刻的情状,坐在一侧的迟白明显不满自家夫人一直盯着别人看,索性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被猝不及防地喂了一口甜糯的糕点,纯泓眼中亮得发光。
迟白见状,满意地又投喂了一块。
“喏,你也尝尝。”纯泓投桃报李,取了另外一块糕点递至迟白唇边,却被他推拒开来。
纯泓很是疑惑。
哪知迟白唇边扬起一抹暗暗的笑意,扬袖,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的,趁着这个空档,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糕点的香味与唇脂的味道混在一块儿,也掩盖不了唇齿间交融的甘甜。
迟白缓缓放下宽大的袖袍,恍若无事地举起一杯酒盏细细把玩,眉目间洋溢着得逞的笑意:“尝过了,味道甚好。”
靠在迟白怀里,纯泓只觉得方才心跳得飞快,此刻连指尖都有些没了力气。
她怎也想不到迟白今日故意换上这身繁复花纹的锦袍,竟是看上了它的袖摆宽大,能将她整个人轻轻松松挡在怀中,不让任何人看去……
索性如此,若是今晚被人瞧见了……嘶,纯泓磨牙,暗暗发誓日后就算离他三尺,也定不会着了他的道!
酒酣人醉。
迟白微微眯了眼,似乎真的醉了,压低了首,被酒浸染得泛着酒香的唇齿低低地在纯泓耳畔作祟。
纯泓无奈,只好堪堪扶着他离了席。
心中暗暗叫骂着,说好今夜陪她去找那案宗的呢……
他倒好,竟是贪杯喝醉,这回回到别苑定是一觉醉到天亮,醒来后还得想办法吩咐人给他煮醒酒汤……
哎真是麻烦至极。纯泓暗暗腹诽,越想越憋气,索性撒了手,任由迟白在这条偏僻的宫巷踉踉跄跄往前走。
得亏也走得去。纯泓抱臂冷冷观望。
只见迟白磕磕绊绊走了几步,全然没了清醒时候的翩翩公子风度;这样的迟白,若是被金都的女子们看了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他动了心思。纯泓嫌弃地扶额。
又抬眼禁不住望去,见他脚步猛地一顿,伸出双臂,拢袖环成一个半圈,勾人的眼角泛着薄红,眼中写着迷茫,上上下下看着双手间那个空空的怀抱好几遍,神情忽地怅然若失,皱眉呐呐道:“噫,我这么漂亮一媳妇儿,哪儿去了?”
见他那无辜充楞的模样,纯泓惊得下巴险些没接住。
后来的事儿,纯泓已经不想去回忆了。
她不想回忆自个儿是如何把撒酒疯的相爷大人撺掇回别苑的,一路不知道花了多少的花招哄他,像极了哄个任性至极的孩童,啧啧啧……
好不容易看到他不折腾了知道乖乖躺在床上睡了,纯泓洗漱罢,身形也顺势一歪,倒在了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
临了,她低低柔声呢喃道:“放心吧,你那个漂亮媳妇儿一直在呢,没想着跑路……”
月光缓缓透过窗柩,洒在二人相拥的身上,窗外掠过一丝不寻常的风声,迟白倏地睁开了眸子。
眼中竟是清明,浑身意识警惕至极,他绷紧了身子,一个翻身,将纯泓安顿好,盖好被子,锁好门窗,兀自飞身上了屋檐。
“迟大人,二公子有请。”屋檐上的黑衣暗卫拱手道。
“带路便是。”迟白眉目凛然,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黑影在一处极为繁华的宫殿后门前落下,随后便消失在后巷的小径中。
门被人从里头推开。
迟白顺势踏步进了宫门。
宫门缓缓合上,紧闭得严丝合缝,仿佛从来没有开过。
“想必,这是迟大人要的东西罢。”换好了一身常服的朔离反手抛来一卷布帛包裹的简书,继而缓缓转身。
迟白毫不迟疑地接住那卷简书,缓缓摊开。
上书寥寥一句话:
虞国长公主,殉国后封号“以纯公主”。
“虞国?”迟白吐字轻省,似乎不愿意再多浪费一个字。
朔离缓缓踱步至迟白跟前,唇边的笑意一滞,他竟是比自家哥哥矮了半个头,真是不能忍。
“咳咳,正是——在朔、金之前,前朝乃是完整的虞国。”朔离调转了方向,侧对着迟白,徐徐出声道。
“虞国亡嬬的遗物,也敢据为己有作为镇国之宝,恬不知耻倒是到了极点。”
“咳咳……”被迟白这般不避讳的说法呛到,朔离差点被绊倒,堪堪转身,努力忽略迟白比自个儿高半个头的事实,朔离仰视他道:“金都御上当年不问自取,亦当视为可耻之举。”
迟白淡色唇稍稍一撇,眼中尽是不屑,“此物件既是前朝公主的,与二国有何渊源?”
朔离接着压低了声儿道:“我听朝中老臣说过,此物,本是前朝公主留下来给她女儿的。后来,也就是现今的金都王后当年被金都御上看上后,强娶回国。顺带着那簪子也被收入了金朝国库里头。”
朔离见迟白不为所动,又禁不住补充道:“论及强取豪夺之辈,金都御上若是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迟白淡淡应了一声:“嗯。”
朔离不满他这般反应镇静,“当年那个家伙区区一个边疆守卫,若不是看上了虞国的二公主,便不会暗中谋划,步步为营,将这虞国生生分裂成了二国。那场争战,不知死伤多少无辜百姓,实在可恨。”
迟白听罢,眉间总算有了些凝重,“那虞国二公主,便是现今金都的王后?”
“正是。”朔离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凭什么听信你的寥寥数言。”迟白冷冷嗤笑。
朔离摊手,讪讪笑道:“就凭……我在金都的时候,你有意让裘华放水,又借着太子殿下搅乱藏卷阁的防御布局,我才能顺利拿到那卷案宗啊……王兄……”
见朔离的眼中尽是欣悦的笑意,迟白不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嫌恶地皱眉:“堂堂朔国二公子也学那宵小之辈,信口雌黄了。何人是你王兄!”
见迟白这般抗拒,朔离叹了口气:“我也没料到,千算万算,竟还是找着你了王兄。”说罢,朔离不由得攥紧了他宽大的袖摆。
“离我远点儿。”迟白随即拂袖,实在看不下去朔离那两眼放光的样子了。
朔离摇头叹着气,“王兄,纵是我离得你再远,你也是我的王兄啊……”
迟白撇唇,“你究竟要做什么?”
“如今父王年老,自是要请王兄你回来继承王位啊!”朔离兴奋地搓搓手,然后他就可以带着他新娶来的二夫人开开心心游山玩水,逛吃海喝,潇洒似眷侣。
迟白的嘴角抽了抽,讲道理这家伙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弄死他然后自己坐上那王位么?
“王兄,就凭借你那么多年在金都御上的眼皮底下安然无恙,存活尚好,还当上了位高权重的相爷,这朔国交在你手里,与王兄而言,也是不在话下的。”
朔离说着又靠近了一步。
迟白一路推到了顶梁柱旁,生生止住了步子,“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对王位没兴致。”
朔离顿时嘴角垮了垮,“王兄,你没法拒绝的,寻你回国继承王位这事儿乃是父王的意思,并非我一人之言。”
迟白眼中露出了鲜有的焦灼,不耐烦喝道:“免谈!”
说罢,他抬步便要离开这屋。
朔离扬声叫住:“王兄,听亲生弟弟我一句劝,如今的金都已然不是先前的金都了,你同王嫂,已经回不去了。”
迟白霍然转身,不期然地对上了朔离担忧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