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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石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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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半夏来到山洞外，呼吸着雨过天晴后的清新空气，略显慵懒的伸了伸自己的老腰。
他望着远处青枝绿叶的山林，细想着昨晚苏木说过的每一句话。
“不曾后悔，一切都值了……”他微微敛眸，低声自言道。片刻后，嘴角处缓缓扬起一个舒展的笑容，他知道，有些事情他改变不了，有些现实他逃避不了，如今的他，只想如苏木所言，珍惜着老天爷赠予他的每分每秒，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
他轻舒一口气，心中那份低沉的气息也慢慢消散而尽，转身回眸之余，突然注意到旁侧十步之外有一个伫立着的石像。昨晚因为天色暗沉，他并没有看清这个石像，今日再看过去，竟莫名觉得这石像像极了一个站着的人。
待上前几步后，半夏仔细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石像，下意识的有些惊诧。只见那石像不仅形如人状，五官衣着如同雕刻一般的栩栩如生，而且更为奇怪的是，这石像的眉眼竟让半夏感觉像极了淮山。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摸了摸石像那张精致的“五官”，凑近之后，细细一看，竟看到眉宇间有一个昙花印记，他又往前近了近，想着看清楚一点，却忽然听到从石像之中传来一声沉沉的话语：“孩子，你是谁？”
半夏立刻吓得收回了手，想着这石像怎么还会说话，难不成是什么妖魔鬼怪。他往后退了几步，还未顿住脚，就已然撞到了苏木的身上。
苏木扶着他的肩膀，借力让其回了个身，困惑道：“你这慌慌张张的干嘛呢？”
半夏的眸子里透着惊慌，指着那个石像吞吞吐吐的说道：“他他他……他说话了。”
“谁说话了？”
半夏刚要开口回应苏木，一个字还未跳出嗓子眼，就又被那个突然开口说话的石像吓得噤了声，匆匆忙忙躲到了苏木的身后。
只听那石像再次开口道：“孩子，你的身上有恒儿的气息，你见过他吗？”
“你……你谁啊？……”半夏从苏木的背后探出脑袋，惶惑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恒儿。”
石像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着“七年了，恒儿应该也如你这般大了。”
苏木和半夏带着疑惑对视一眼后，便稍稍向前几步，两人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石像。
若其不是石头，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话，那此人一定是一个相貌堂堂，风雅凛然的男子，并且半夏注意到他的衣着像是修仙之人穿的道袍，眉宇间的一抹昙花印记浅浅刻在那里，一番快速的思索后，半夏想起了长凌道长的那个徒弟。
原是昆仑山的下一任掌门，有着最高的仙资和最好的前途，却为了一个女子甘愿永远化石。
想到这里，他随口问了一句：“你……你不会就是长凌道长的徒弟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苏木备感诧异，那石像的语气也变得惊诧万分，“长凌……你认识长凌？”
半夏摇了摇头，“不认识，可能见过一次面，主要还是你们昆仑山的弟子经常提起他，我也多少了解一些。”
石像说话的声音一时变得更加沉凝，“我的确是长凌道长的徒弟，只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半夏从石像的话里听出了深深的悲凉，如同曾经落在长凌身上的那抹暮光，萧肃而又寂寥。
他松开拽住苏木外衣的双手，上前几步，附身长揖后，对那石像说道：“在下半夏，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愚姓顾，单名一个涵字。”
“顾涵……”半夏呢喃着这个名字，微微抬眸看了看身旁的苏木。
此刻，苏木的目光定定落在石像紧紧握住的右手上，半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顾涵的右手中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这时，苏木突然开口问道：“您手里拿着的东西，应该对您来说，很重要吧？”
听到这句话，顾涵默然许久，像是在努力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紧接着，他语气低沉道：“这是一个香囊，是我的妻子亲手缝制的，这里面装着我们过去的回忆与情分，以及那句相守到老的誓言，可是到头来，我却还是负了她。”
“妻子？”半夏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个时候问起顾涵的过往，无疑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但犹豫片刻后，仍是忍不住问道：“那您的发妻现在何处？她知道……您如今的样子吗？”
顾涵的嗓音更显悲沉，“我并没有告诉她清昙咒的事情，至于她现在何处，我已无从知晓了。”
半夏垂下眼眸，思虑半刻后，道出了心底的疑惑：“顾前辈，您已知自己受了清昙咒，将会成为昆仑山的掌门人，为何又要让自己深陷情爱，最后，不仅丢了匡扶苍生的使命，还化作石像，再也无法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您做这一切，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这些话，让顾涵想起了他的师父长凌。七年前，他因动了情念，被师父长凌带回了昆仑山，若是再下凡间，便会遭到诅咒，化成石像，但无论如何，他仍然想要再见一眼自己的妻儿，哪怕永远化石，他也想陪在他们的身旁，于是，他来到这片山谷，站在崖边，深深望着家的方向，望着山下的那个温馨的房屋，只温柔一眼，便化作石像，永远禁锢于此，而长凌也曾这样站在他的面前，问过同样的话：做这一切，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当年的他，决然回应了他的师父两个字——“从未”，现在仍是如此。
他的声音中一时多了一份释然，缓缓说道：“许多年前，这里曾经生活了一些妖魔，不过他们过着与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从未伤害过世人，可那时的我，总觉得妖就是妖，他们心性难定，戾气未消，终归会作出伤天害理之事，于是，我来到这片山谷，本是为了收妖，可当那个女子护在那些妖魔的身前，为他们据理力争，想要与我殊死一搏之时，我才真正明白何为道，当时的她也是妖，也会害怕，可仍然选择放下恐惧，去守护心底的那份正义，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爱上了那个女子，我们相识相知，最后结为夫妻，有了恒儿，这一路走来，我从没有后悔过，只是好恨自己，没能冲破此生的命途，多陪伴他们一段时光。”
“从没有后悔……”半夏和苏木不自觉的重复着这句话，他们相视片刻，慢慢伸手握住对方的手，紧紧握住的那一瞬间，心底也已有了答案：原来爱一个人，是那样的简单，可相爱，却又那样困难，那既然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就在身边，就这样把他握在手心，该是怎样的幸福。
“孩子，”顾涵继续说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听到顾涵的话语中多了一份请求之意，半夏立刻客气道：“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当全力相助。”
顾涵轻声笑了笑，那样温和，温和到让半夏心间一暖，“我大限将至，很快就会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像，看不见，也不能说话，直到风雨剥蚀，永远消散……”他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这香囊，你能帮我好好保存吗？”
半夏的眼眶不知不觉间有些微微泛红，他走到石像的跟前，慢慢从那个紧紧收拢的掌心中拿出了香囊。
清香依旧，香囊下面坠有的平安结，缠绕着一根一根丝丝缕缕的锦带，万千祝福与情愫尽显无疑。
半夏凝神看着这个香囊，刹那间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这香囊的影子，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收起那个香囊，对顾涵说道：“顾前辈，你放心吧，这香囊，我一定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顾涵道了一声“多谢”，语气平静，一时让人探不出是喜是悲，他再次默然，静静望着远处的山谷，感受着那份温暖的阳光，细软的清风……
半夏和苏木作揖辞别后，便继续启程赶路了。
站在最高的那座山丘上，半夏回眸望了一眼顾涵的石像，心底默默道了一句：顾前辈，珍重。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