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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岩夕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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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宫后,半夏他们暂时还未听到任何对苏木不利的言论,所有人的眼里明明藏着欲说而尽的事情,却又像是受了某种指令一般,不敢开口说话。
深夜,静的出奇。
太子寝室内,半夏独自一人坐在案几旁,瞅着跳跃的烛光发呆。不久前,苏宸派人唤去了苏木,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半夏本就不安的心愈发浮浮沉沉。
他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门外,眸色却仍是不减暗淡,这时,他的思绪一转,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慢慢伸手,从怀里拿出了唐宇的那枚晶石。
烛光下,晶石赫然闪过白色的光芒,半夏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
自从拿到这枚晶石,半夏每天夜里都会从梦里惊醒,那是一场他不愿提及的梦,梦中的烽火连天,血流成河,梦中的哀嚎遍野,尸骨森森,梦中的南苏,梦中的百姓,梦中的苏木……每一幕,他都不敢去想,每一瞬,都会让他止不住的心口生疼。
他紧紧攥着那枚晶石,眉头锁起,久久舒展不开。
这时,身旁一道淡紫色的光晕晃过,阿鳞便已跪坐在了他的对面。
半夏肩膀轻颤,如梦初醒一般的抬眸看向阿鳞。
此刻,阿鳞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手里的晶石,以从未有过的严肃,沉声问道:“你这东西哪来的?”
半夏愣了愣,回应道:“这是我与苏木在无意中寻到的,”他默然片刻,“阿鳞,莫非你知道这是什么?”
阿鳞将视线转到半夏的脸上,眼角处的那份沉凝的气息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曾经在南诏听过这样一个传闻,说是几百年前,在东海岸一带,有渔民捡到了两块发亮的石头,后来几经辗转,落到了南诏王的手里,祭祀告诉南诏王,那两块石头聚有灵气,可带来福佑,于是南诏王将其供奉在天坛,青色的那块命名为故辰,白色的那块命名为岩夕,由祭祀负责守护,可是不久之后,南诏王的一个妃子买通祭祀身旁的人,得到了白色的那块,她利用巫术将其熔铸在了一面铜镜之中,几年以后,王室判乱,四处兵戈,故辰石和岩夕镜从此便下落不明,”他复又看了一眼半夏手里的那枚晶石,“据世人的描述,岩夕石在最初的时候并不完整,而现在你手里的这个,倒很像是它缺少的那一部分。”
“缺少的那一部分……”半夏的眉宇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在昆仑山的那段日子,他多少知晓了故辰石和岩夕镜,与玉峰扇、阴阳珏、玄归琴一样,都是平定妖界霍乱,不可或缺的神器。可是在六界之中,也传布着这样一句话“珏琴石,镜扇念,神器现,天下乱”。这五神器,原本就是因乱而生,它们的现世,离不开尸山血海,也唯有它们,能够结束戈乱,换回清明。
半夏如今所在的时空,妖族还未敢大肆猖乱人界,那场人妖之间的对抗也还未拉开帷幕,这就意味着五神器还未曾全部炼制。若是如此,他现在手里的这枚晶石如果真的如阿鳞所言,是岩夕石缺少的一部分,那只有将这枚晶石同样熔于那面铜镜中,才能发挥出岩夕镜真正的神力。
“阿鳞,那你可听说过有关岩夕镜的下落?”
阿鳞的眸光微微颤了颤,一闪而逝中仿佛掩盖着讳莫如深的光晕,他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一年前,我途径横山一带,从一个专门经营法器生意的小镇上,多少听闻到一点关于岩夕镜的消息,镇上的百姓说,他们那里曾去过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当时那人声称自己手里有岩夕镜,并以高价想要卖出去,不过没有人相信他的话,那人也就离开了。”
“奇奇怪怪的人?”
阿鳞轻轻颔首,“百姓说那人看似道人,浑身却又透着一股邪气,长得挺精明,行色却又有些鬼祟……”他的眸色一深,仿若想到了什么,稍稍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几天前的一个夜里,我在南苏王城,曾看到几个道人抓了一个男子,那人口口声声的说自己不是妖,还说他的身上有世间最厉害的法器——岩夕镜,以此想要吓唬住那些道人,但是最终,他还是被抓走了,我当时出于好奇,便跟了过去,发现他们进了谢府。”
“谢府……”半夏眼帘微垂,转瞬一想,稍稍抬高了语气,“是谢云成?”
阿鳞点了点头,“对,就是今日我们见到的那个人,他的府邸中有一个荷花池,凡人看了,极为普通,但若是用灵力去看,就会发现这池水只是一层虚晃的屏障,如同结界一般,掩饰着什么东西,我当时看到那几个道人抓着那男子进到了池水之下,便也想偷偷跟进去一探究竟,可是,却被人发现了,我拼命逃出谢府,但还是被谢云成安排的人抓住,再之后……”他逐渐压低了嗓音,“要不是你救我,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半夏看着他,浅浅扬了扬嘴角后,说道:“上天眷顾善良的生灵,他自然不会忍心看你死去。”
“善良……”阿鳞的心难以控制的深深一颤,原本明澈的双眸中莫名多了一丝暗沉,不过紧接着,他就温和而笑,面色平静自然。
“既然你说,那个男子声称自己有岩夕镜,那即便他是在故意说谎,也有可能他多少知晓岩夕镜的一些事情,”半夏默然想了一下,“更何况,谢云成在自己的府邸设结界,并安排道人抓妖,那结界之下,会是什么?”
他深思片刻,起身道:“我得找苏木,去趟谢府,”他低眸看向阿鳞,“阿鳞,你……”
“我随你一起。”
阿鳞仿佛何时都能猜透他的心思,说着,他便重新化作蛇形,缠绕在了半夏的手腕上。
半夏抬起手腕,微笑着看了看阿鳞后,就动身去了苏宸所在的华澜殿。
他站在殿门外,静静等着苏木。
这时,殿内猝然传出茶盏猛摔在地的声音,瞬间让半夏周围原本安和的空气变得凝固起来。
只听殿内苏宸厉声道:“这些日子,百姓一直传言你在宫中藏匿妖孽,甚至还与谢护法作对,将一些本该处死的妖魔放生,你这是养虎自啮,你懂不懂!”
苏木即刻反驳道:“父皇,六界万物,皆有善恶,人如此,妖亦如此,而他谢元成泾渭不分,扬言凡为妖者必诛杀之,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此等做法毫无仁义可言,早晚有一天,会毁了整个南苏国。”
“毫无仁义?你可知百年前妖族无故杀戮我们多少南苏百姓,你可知你母后因何而死!……这些年来,南域边境一直受妖族侵扰,驻守那里的士兵每天都会有人枉死,他们何尝不是无辜之人,而谢护法的做法纵然有错,但至少他造就的那些仙道之士对驻守南域缓急相济,不仅安了军心,也安了民心,反倒是你身为太子,却已是将自己置入忘恩失义的地步!……”
苏宸的这些话,顿时让半夏的心里漫起千万层的涟漪,而殿内,苏木沉默了,这长久的沉默,无非证明他再多的反驳,也会输得很彻底。苏宸说的对,是妖杀了众多无辜的百姓,杀了苏木的母亲,他们有罪,可这罪,难道需要其他无辜的妖魔去赎?难道这罪非要越积越多,最终将人妖两族全部吞殁,才可以挽回一丝宽恕?
半夏低下头,夜晚清冷的微风拂过他唇角的那抹凄凉的笑,他没有过多的停留,慢慢转身,离开了那里。
轻迈着一个个沉稳的步伐,他告诉自己:世间万物,终归会长大,有些事情,他必须自己去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