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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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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不周山的雾气似乎比平常浓郁许多。
乘着竹筏，行在河水中央，半夏望向远处的山脚，莫名觉察出一丝异样。这个时辰，翠鸟都会在空中盘旋，山下的花草会吐露芬芳，可是现在，四周却静的出奇，他听不到一声鸟鸣，更闻不到一缕花香。
旁边的苏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长剑，脸色愈发低沉。
当他们刚刚踏上岸边时，视线穿过灰白色的浓雾，眼前的一幕，直接生生刺穿他们的内心。
大火把一切都变作尘埃灰烬，烟雾肆虐间，那些妖魔的尸首与一些道人的尸首，杂乱无章的倒在血泊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半夏的眼睛里，霎时浸满了血红色的焰火，他踉踉跄跄的向前踏出沉重的步子，一双黑色薄靴瞬间被染的通红。
不经意间，他脚下一颤，身体即刻无所防备的跌倒在地。
苏木急忙上前，揽住他颤抖的肩膀，一声“半夏”还未唤出口，就见半夏的目光正定定的注视着眼前一具道人的尸体，一瞬间，那双黑色的眸子中，焰火更加明显。
那些道人，全部都是昆仑山的子弟。在半夏心里，他们从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又如何让他相信，这里妖魔的死，与昆仑山的道人毫无半点关系。
就在这时，氤氲的雾气中突然冲出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男人，对方眼目大睁，满脸的悚然狰狞。手中的利剑作势从空中劈向半夏。
苏木随即扬手抬起剑鞘，挡住了那男人突如其来的袭击。紧接着，起身之余，他猛然朝着那男子的胸膛踢出一脚，对方顿时跌落出去，身下血泊四溅。
随之，那男人竟然放声大笑，疯疯癫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不断喊着“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仅仅这四个字，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无情的剖开了半夏仅存的一丝善念，他垂着眼眸，身体周围团起一缕缕黑色邪厉的怨气，脚下几把浸着血渍的长剑瞬间“噼里啪啦”的响震起来。
苏木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几道冰冷的寒光从飘散的发丝旁闪过，他眼前那个男人就被几把长剑刺穿胸腔，没了气息。
微微一怔后，他立刻转身看向半夏，此刻，对方正撑着尽显消沉的身躯，一动不动的站在黑沉沉的烟雾里。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声沧桑低弱的呼唤。“半夏……是半夏回来了……”
半夏涣散无神的目光当即一颤，“老檀木……”他急忙寻着声音跌跌撞撞的跑去。
当看到往日苍劲挺拔的檀木树，如今已是枯枝碎叶，惨败不堪时，半夏瞬间忍不住的落下了眼泪。
“老檀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木眉头紧锁，红着眼眶问。
老檀木无力叹了口气，低声回道：“我老了，有些事情当真看不明白了，一切就想幻觉一般，无论是妖魔还是仙道之人，都因为恐惧，想置对方于死地……唉，人妖之间，注定殊途不同归，这战火迟早是要烧起来的，迟早是要烧起来的……”
声音渐渐散去，老檀木的枝干慢慢化作了一抹粉尘，最后随风而逝。
看着曾经的故友就这样消失不见，半夏只觉嗓子处一阵腥甜翻涌，紧接着，一口鲜血就毫无准备的喷了出来。
“半夏！”苏木立刻扶住半夏欲要歪倒的身体，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用衣袖帮其擦了擦嘴角处的血渍。
可是这一刻，半夏顾不得自己，他的脑海中闪过阿鳞的身影，“阿鳞……阿鳞在哪？阿鳞……阿鳞！”
他挣脱开苏木的怀抱，惶恐万分的翻找着每一具尸首，直到在烧尽的林子里，发现了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男尸，对方胳膊上血迹斑斑的紫红色鳞片，他再熟悉不过。
“阿鳞……阿鳞……”他的心像是被来自地狱的藤蔓紧紧缠住，那种慢慢渗入的疼痛，让他一时说不出任何话语，直到那藤蔓把他的心拖入无尽黑暗的深渊，他也未作任何反抗。
他想要附身去抱住阿鳞冰冷的尸首，可是看向阿鳞的目光却愈发聚焦不起来，直至完全涣散，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苏木上前，眼见半夏倒在了他的臂弯里，一双冷澈的眼眸里不由自主的流出了一滴滴温热的泪水。
就在这时，北方天际间赫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炽热的火焰张狂冲天。
那是南苏国境内，莫非南苏出事了？苏木的神色更加低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一时不知如何梳理。
远处的山巅之上，阿鳞面色沉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天边黑沉的云雾，若有所思。
这时，身后脚步声入耳，离恒依旧披着黑色的斗篷，缓缓走上前来，勾唇轻笑后，说道：“你这招，可真够狠的。”
阿鳞冷哼，“要说狠，谁能比得上妖王的幻术，我只是去昆仑山上杀了几个道人，然后顺势把他们引到了不周山下，可妖王的幻术，却能让世间所有的生灵自相残杀，镜花水月，杀人诛心，就算是蛇族的迷幻术，也不抵妖王半分。”
离恒笑得凉薄幽深，顺着阿鳞的视线，俯瞰着云雾之下，那片血红的人间，淡淡道：“穷奇现世，这人界许久没有尝过被屠戮的滋味了。”
阿鳞依旧神态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显露过多的情绪，可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是作握拳状，心底沉沉道：半夏，我与苏木，妖界与人界，你会作何选择？
“人妖之间，注定殊途不同归，这战火迟早是要烧起来的，迟早是要烧起来的……”
老檀木的话，像是深深嵌在了半夏的脑海中，时刻在耳边萦绕。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那双暗淡无光的黑色眼眸，睫毛处挂着的细小泪珠还未完全褪干。
眼前是从未感受过的黑暗，半夏不自觉的有些恐惧。
这时，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响声传来，整个大地无所防备的晃动了一下。
半夏下意识的坐起身来，缩到了床沿的位置，无意间脱口而出一个名字：“苏木！”
“半夏，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趴在桌案上稍稍休息片刻的苏木，急忙起身大步走向床边，抚着半夏的肩膀安慰道。
听到苏木就在自己身边，半夏紧悬的一颗心稍微平静了下来，可转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为什么，为什么他看不到苏木，为什么他的眼睛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的疼痛。
他略显慌张的伸手摸索到苏木的衣袖，紧紧攥在手心里后，立刻询问道：“苏木，现在是几时了，你为何不点灯？还是……”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是看不到了？”
苏木的眉宇不自觉的紧蹙了起来，低下头，沉声回复道：“长凌道长说，你因为对身体里妖丹的排斥，导致怨气反噬了你的眼睛……”
“怨气反噬，”半夏松开了拽住苏木的那只手，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一瞬间，原本恐慌不安的面色上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这老天爷，已经让他看遍了世间的悲恨，如今才想起夺了他的这双眼睛，未免太过冷漠。
“没事的半夏，这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你的眼睛就会好的。”
苏木的话，说的那样温和坚定，却还是让半夏听出了一抹痛苦难抑的气息。
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这时，阿昀慌慌张张的推门闯了进来，嘴里忙不迭的说着：“殿下，不好了，妖魔已经攻下南苏五座城池了，王上和长凌道长让您赶快去华澜殿，商议铸造神器之事。”
“阿昀？……”半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南苏王宫，“妖魔……神器……难道妖界已经向人界宣战了……”
半夏正思忖着，窗外突然传来阵阵吼叫，声音传出的地方，离这还有百里之路，可为什么，却有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大地再次被震得颤动了一下，苏木看着脸上没有一丝神采的半夏，微微皱了一下眉，紧接着，他一面快步朝着门外走去，一面嘱托了阿昀一句：“照顾好仙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