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归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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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挺好，睁开眼，床边已经空了。
被窝还有余温，应当刚起没多久。
这会儿时辰尚早，薛灵致没叫有德，自己穿了衣服，轻手轻脚推开门往外去。
早上还有些凉意，她哈了口气，随意转了转。便瞧见一个挺拔的人影，在晨光里练着拳。
薛灵致停了脚步，不打算打扰，只打算远远地看着。
谁知那人一转身，一抬眼，便看见了自己。
七爷收了拳，几步朝她过来。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说着，自然而然地握住自己的手，“手有些冷。”
薛灵致莞尔道：“醒了，便起了。”
七爷摩挲着她的手背，没再说旁的，最后二人沿着府里转了一圈，当晨起漫步。
用了早饭，二人便又各自忙活各自的。
薛灵致没什么事做，管家有秋娘，她倒空闲起来。七爷在书房里坐着看书，薛灵致绕着书架子转了一圈，随手抽了本。
封皮上写着：诗经。
她微叹一口气，对日后几十年的生活感到发愁。管家不用她，她能做什么？
这是新婚，没什么宴会邀请。日后只怕是邀约颇多，定然都想瞧瞧，他七爷的正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待瞧到了，定然失望至极。她小门小户出身，只怕与那些贵女贵妇也不对付。或许就没人带她玩了，只好日日绣花玩，或是找大嫂二嫂拉拉家常……
想来真是……了无生趣……
她又叹口气，对着面前摊开的《诗经》，只觉得白纸黑字，个个在晃。她学过《三字经》之流，认得些字。不过和才女是万万搭不上边的。
像她们这种家世门第，除却书香世家，不然女儿家都与她差不多，是不求诗书满腹的。学得些字，能管家就成。
她偷偷拿眼瞄一边坐着看书的人，似乎正聚精会神。
原来他这么爱看书么？
诚然，也不是所有贵家子弟都是纨绔子弟。但是七爷……薛灵致还是颇为意外。
她又想起那日诗会，七爷拔得头筹。而自己，似乎……
她咬唇，可见家世门第，还得相当才好。
日后若是七爷瞧上了个会诗书的姑娘，她这个半吊子，大概得让位？
胡思乱想许多，连身后何时来了个人也不知道。
“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了？”
七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薛灵致一愣，看向自己面前的书，还是翻开的第一页。
她有些赧然，摇了摇头。
七爷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抽走了那本《诗经》，略翻动几页，问她：“想学吗？”
薛灵致点头，又摇头。
她对这些也没什么大兴趣，不过若是学了，日后可以有桩事做，也是不错的。
七爷轻笑一声，把《诗经》放下，说：“以后有机会教你，明日归宁，舅父舅母可有什么爱的？我好备些礼。”
他说得自然，好像是他亲舅父似的。
薛灵致垂眸，略略思索，答：“舅父爱吃李记的烧酒，舅母爱陈记的烧鹅，大哥……大哥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玉姐姐爱西斋的桂花糕。”
她一溜儿报了，又觉得这些爱好似乎都不登大雅之堂。
七爷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反倒笑：“很具烟火气。”
薛灵致眉眼低垂，点了点头。
是夜。
薛灵致仍旧睡里侧，七爷从后面撩拨她的头发，而后一个轻吻落在耳侧。
“睡吧。”
明日归宁，薛灵致心绪颇不安宁，故而一觉睡得也不安稳，又起了个大早。
睁开眼的时候，身边人倒没起，眉头微皱闭着眼。
薛灵致小幅度地翻了个身，这点轻微的动作还是吵醒了他。
七爷眉头皱动，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的眼，一时浊气全消。
薛灵致歉然道：“吵醒您了么？”
七爷揉了揉眉心，摇头：“没事，习惯了。”
在边境那几年，少有安稳觉睡，战争是一触即发的，睡得太死，可能就从此长眠了。因此习惯了听见轻微的响动都会醒。
七爷抬手遮在额头，声音些微微的沙哑，瞥了眼窗外的时辰，说：“还早。”
薛灵致掀开被子一角，打算起身，又被一双手按回去。
“再睡会儿吧，嗯？”
他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她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僵着不敢动。“那……那就再睡会儿吧。”
七爷手一横，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隔着两层里衣，薛灵致还是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
……以及，某处……
她微微侧头，愈发不敢动弹。
昨夜他们相安无事，其实她还有些诧异。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闭了眼，不动。
随后听见身侧传来规律的呼吸声。
眼睛眯了条缝，发现七爷果真是睡着了。
薛灵致微吐了口气，后脑勺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也闭上眼。
一个回笼觉睡了一个时辰。
耳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三娘”，薛灵致睁开眼，看见七爷已经衣着整齐，手撑着头，嘴角含笑。
“三娘，该起床了。”
“……”薛灵致认命地起身，穿衣服。
“什么时辰了？”薛灵致问。
七爷说：“快巳时了。”
薛灵致动作一顿，随后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说好了巳时二刻要到的……
薛灵致有些懊恼，急急忙忙地喊有德。有德进来，看见七爷坐在床边，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薛灵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免急了些；“快伺候我梳洗。”
有德得了话，这才小步轻跑到床边，伺候薛灵致梳洗。
她一边扣着衣服，有德一边给她梳头。
忙忙碌碌的时候，七爷自觉地出了门，在门口等。
有德动作很快，薛灵致咳嗽一声，迈出门槛。
“您久等了，咱们走吧。”
七爷唇边挂着抹笑，替她理了理衣领。二人一道离了居室，往大门口去。
马车早备好了，仍旧是上京皆熟悉的那一辆。
薛灵致有片刻的失语，才搭了七爷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车厢壁都包了一层缎面，和她从前在李家坐过的天差地别。
这便是贵族与她们平民百姓的云泥之别。
马车行驶很稳，抵达李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会儿。
李宣曹氏站在前排，李成器和李成玉站在后排，皆在门口伸长脖子等着。
李成玉最先看见的她们的马车，有些兴奋：“来了来了！”
曹氏瞪她一眼，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襟。
待到薛灵致出了马车，他们又有些犯难。
女婿没错，七爷更没错。
怎么称呼呢？
李宣一抱拳，正欲开口，被抢了话。
“小婿拜见舅父舅母。”
李宣动作一顿，捂嘴咳嗽一声，挥了挥手让他们快进来。
七爷使了个眼色给雪离，便跟着薛灵致一道进了门。雪离和并棠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头进了门。
穿的衣服都是新的，家里布置也改了改，添了几盆花，收拾了一下。
薛灵致略打量一番，心底有一股别样的情绪升起。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一个少女变成人妇，她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她不再属于生养她的家庭，而属于一个陌生人。
她微皱眉头，站在身后，看着七爷和他们相谈甚欢的背影。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像命运都很轻易似的。
七爷回过头，冲她笑了笑。
他这段日子对她都温柔得不像话，可是这也不能抹杀他曾露过恶鬼的獠牙。到底是恶鬼，还是人，薛灵致没有定论。
她往前两步，“见过舅父舅母。”
李宣和李成器这会儿应该在当值，想来是特意请了假。
李宣笑了笑，将薛灵致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她皮肤白，脸上的黑眼圈很明显。
李宣看了眼七爷，欲言又止。
七爷招了招手，让并棠雪离将东西拿上来。“都是些薄礼。”
李宣想推辞，推辞不过，只好让曹氏收了。
李成玉便拉着薛灵致往后院去，小声地询问情况：“七爷他没有欺负你吧？”
薛灵致笑，摇头。
李成玉又问：“那别的呢，可还好么？”
薛灵致点头，“挺好的。”
二人说这话，来到薛灵致的房间。
李成玉说：“你的房间也没动，特意留着呢。”
薛灵致推开门，觉得很奇怪。明明她才离开几日，却觉得很陌生似的。
一个少女的闺房，期限只有十几年，往后便不再属于她。
这道理却很奇怪。
她手指抚摸过桌椅板凳，梳妆台，和绣架。
春天的时候，她还在给自己绣嫁衣。而夏天的时候，海棠却换了红梅。
李成玉重重叹了口气，“唉，以后三娘就不再是我的三娘了。我也不能找你玩，唉。”
薛灵致转过身，笑说：“你随时可以找我玩。”
李成玉大喜，“真的么？”
薛灵致点头，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是温热的，喝下去暖心暖脾。
前院是男人的地方，后院是女人的地方。男人聊男人的，女人聊女人的。
各自聊着，便过了晌午。
曹氏备好饭菜，差人来喊她们吃饭，才恋恋不舍地停了话题。
七爷和李宣他们有说有笑，似乎聊得很融洽。见了她，七爷自然而然地伸手牵她。
几个人眼神复杂。
七爷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替她夹菜。
人模人样，好女婿派头。
李宣松了口气。
薛灵致低头夹了一筷子菜，低声说：“您也吃吧。”
倒也称得上和乐融融，恩爱有加。
吃过了饭，李宣礼貌性地留他们过夜。七爷看了眼薛灵致，点头应了。
“也好。”
薛灵致一愣。
李宣也愣了。
曹氏、李成玉、李成器都愣了。
虽说没有归宁不让在女方家过夜的规矩，倒向来是认为不合礼数的。
不合礼数的事多了，薛灵致倒很快习惯。
她看向七爷，莞尔一笑。
李宣咳嗽一声，也不好说什么。
便这么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归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