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晚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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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沉敛，暮色低垂，行人倦倦，已是晚归。
数不清的晚归之人中，有一个便是赤木。或许此刻还称不上晚，毕竟天空还透着层淡蓝，浓云还染着点绯红。霓虹灯已亮了，由近至远闪闪烁烁，与不知名姓的人擦肩而过时，对方眼里的匆忙、疲惫、或者空白，全都能够看得清楚。
赤木却无心去留意这些。他想回家，比往常更迫切地想要回家。他想见到木暮，比往常更渴盼地想要见到木暮。
发生了什么吗？其实不值一提：公司的上一个项目刚刚结束，另一件任务紧跟着交付与他。紧张的节奏刚刚停下，还没还得及喘口气，未知的困难已经不容推辞地放在了他肩上。强烈的抗拒打从心底而来，赤木却无法说出口。他从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他只是累了。
木暮回家了吗？到家之后，能不能直接见到他？什么时候能见到他？种种细碎的思绪在赤木心头飞快地掠过。放在平常，这些多余的忧虑并不会属于他。赤木朝回家的方向加快了脚步，于是扑面的风儿也显得更急、更凉了些。
无论内心多么刚强笃定的人，都难免会有纤细的时刻。于赤木而言，大约就是现在。
看到自家窗户透着亮光时，赤木的心便安下了几分。走上楼梯，停在门前，刚刚掏出钥匙，房门便咔地一声开启，木暮的笑脸随之映入眼帘。
“赤木，你回来了。”木暮笑道。
赤木跨进房门。弯腰换着鞋，赤木却还有些疑惑：“木暮，你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
“你在楼下的时候，我在窗边看到你了。”木暮走到赤木身旁，帮他把刚刚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看着那个穿着白色家居服的背影，赤木只觉得心中不久前的焦躁不安全部融化成一滩温暖的水，让他轻松、放松得以至于松懈。他想走上前抱抱木暮，但又想到夜晚方长，于是作罢。只是路过木暮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捉起了木暮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还不等木暮作出任何反应，他已经走到一旁，背对着木暮解起了领带。
木暮似乎并不惊讶。“快洗洗手吧，赤木。该吃饭了。”他轻声说。
来到饭桌前，赤木微微睁大了眼睛。牛肉也好，浓汤也好，沙拉也好，全都是赤木喜欢的。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木暮怎么恰好就做了自己最喜欢的几道菜呢？他愣了几秒，低低开口：“今天的晚餐，真是丰盛啊。”
“还好啦。”木暮也笑了笑，“赤木喜欢就好了。”
赤木垂下眼睛。他想说谢谢你，你真好。可他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任感动化作一股暖流，静水流深地缓缓扩散。准备可口的食物或许只是件小事，可对于身心疲惫的他，这件小事却成了熨帖的惊喜，抚慰了他的视觉、嗅觉、味觉，还有心。
晚餐结束后，赤木洗了餐具，重新回到餐厅时却不见木暮的人影。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木暮正站在阳台的露台旁，身上还穿着那件单薄的家居服。
赤木拿起自己的一件稍厚的灰色衬衫，走到木暮身后，将这件衣服轻轻披在木暮肩上。木暮转过头看他，他却不言语，只是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木暮。木暮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手覆在赤木手背上。
赤木闭上眼睛。他弯着腰，让自己的脸轻轻贴着木暮的脸颊，连同凉凉的眼镜框。夜风起了，吹动木暮柔软的头发，让赤木感到一阵轻微的痒。他忽然很想看看木暮的脸，于是他睁开眼睛，松开手，木暮也转过身来，正对着他。银色的月光洒下来，木暮的头发和眉毛都镀了一层柔和暗淡的亮边，暖棕色的眼眸却成了墨一般的黑色，当中含着两点清光。无论何时，凝视着这双眼睛时，赤木总会感到放松、安心与平静。赤木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和头发。
两人分开后，木暮开口：“赤木，酢浆草的花合上了呢。”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一朵收起的花苞。那丛花叶养在一个白色的小花盆中，放在露台宽宽的边沿上。当初，这盆酢浆草是木暮提议要养的，他说浅橙色的花儿盛开时，就像一朵朵明亮的小太阳。
“是啊，酢浆草总是白天开花，晚上收起。”赤木说。他凝视着这丛小小的花叶，看它们柔细的花茎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植物遵循自然规律，人亦如是早出晚归。可此刻，一个本不该属于赤木的念头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如果不必考虑烦扰的明天，如果今晚可以永远持续，那该多好。
“……这一支有四片叶子。”忽然，赤木注意到了一支与众不同的叶片，细细的茎杆上，四片小巧的心形绿叶组成了一个完满的形状。他记得很久之前听晴子说过，四片叶子的酢浆草是很珍稀的。
“啊，真的！这是象征着幸运的四叶草呢，我以前从来没有找到过。”木暮惊喜地转过头，“赤木，这是你发现的，许个愿望吧，说不定四叶草会帮你实现呢。”
赤木笑了：“你来替我许愿吧。”他并不相信这些，但他觉得因为四叶草而喜悦的木暮实在很可爱。
“嗯……让我想想。”木暮认真地说。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真的陷入了关于愿望的思索。赤木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猜测木暮会说什么。会是和工作有关的事吗？晚餐时，自己对木暮提到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木暮看上去有些担忧。所以，木暮大概会说希望自己工作顺利之类的话吧。当然，赤木也希望自己工作顺利，他始终认为人应当努力、尽责、直面现实，可他今晚的思维方式和平常似乎不大一样。
他想，难道工作真的已经渗入生活的所有角落了吗？
“那……我就许一个赤木能一直健康快乐的愿望吧。”木暮说。
赤木微微睁大了眼睛。今晚的月亮极为明亮，抬头直视，甚至有些耀目。凉风吹散云彩，银亮的清光毫无阻碍的洒落在木暮的头发、脸颊、肩膀上。静美微笑着的他看上去纤尘不染。
“木暮……”赤木走上前，抱住了这片只属于他的洁白月光。
明天是未知的，世界是复杂的。可是于此刻的赤木而言，世界只有月光与木暮而已。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晚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