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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愿意与我共度余生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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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的雨季来得又急又猛。林晚棠站在旅店窗前,望着外面瓢泼的大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怀表。三天了,自从得知日本特务计划在□□的生日庆典上释放病毒,整个小组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昼夜不停地工作。
"地图背熟了吗?"
盛明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晚棠转身,看见她正将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塞进旗袍开衩处的暗袋。今天的盛明棠打扮得格外精致——深紫色旗袍,珍珠耳坠,头发烫成了时兴的波浪卷,完全是一副上流社会名媛的模样。
"背熟了。"林晚棠点头,"庆典在国民政府大礼堂举行,我们以《中央日报》记者的身份混进去。沈曼笙和徐天青负责接应,我们负责找出携带病毒的特务。"
盛明棠走到她面前,突然伸手整理她的衣领:"紧张吗?"
林晚棠闻到盛明棠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有点。毕竟这是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记住,越是大场面,安保漏洞越多。"盛明棠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脖颈,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那些高官显贵们总觉得自己很安全。"
林晚棠深吸一口气:"盛姐,关于我父亲的事..."
"任务结束后再说。"盛明棠的表情柔和下来,"现在,我们需要专注。"
敲门声响起,沈曼笙探头进来:"车准备好了。徐队长已经先去踩点了。"
雨中的重庆雾气朦胧,能见度极低。汽车缓慢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林晚棠紧握着藏在手提包里的相机——里面实际上是一台微型照相机和一把折叠式手枪。
"根据松本樱子的供词,"沈曼笙一边开车一边说,"病毒被装在特制的香水瓶中,由一位叫'白梅'的特务携带。她会伪装成孔祥熙的秘书出席庆典。"
盛明棠皱眉:"孔家?这倒麻烦了。孔家的随行人员检查会很严格。"
"所以我们才需要这个。"沈曼笙递过两张烫金请柬,"军统内线搞到的。孔二小姐私人沙龙邀请函,她最近迷上了摄影,你们记者的身份正好投其所好。"
林晚棠翻开请柬,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诚挚邀请《中央日报》林小姐及同伴参加今日下午的文艺沙龙"。
"孔二小姐..."盛明棠轻哼一声,"听说她男女通吃,你们俩可要小心。"
林晚棠感到脸颊发热:"我们...我们是去执行任务..."
盛明棠突然握住她的手:"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这简单的触碰让林晚棠心头一暖。自从审讯室那晚后,盛明棠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更温柔,也更保护,仿佛在确认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孔公馆坐落在重庆南山的一处幽静所在,绿树掩映中透出西式建筑的轮廓。门口的卫兵仔细检查了她们的请柬和随身物品,才放她们进入。
沙龙在花园的玻璃花房举行。林晚棠挽着盛明棠的手臂,装作好奇地打量四周——二十几位衣着光鲜的男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品茶交谈。角落里,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女子正摆弄一台昂贵的莱卡相机。
"那就是孔二小姐。"盛明棠低声说,"我去套近乎,你留意有没有可疑人物。"
林晚棠点头,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假装欣赏花房里的兰花,实则暗中观察每一位来宾。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女性身上——她站在距离孔二小姐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珐琅香水瓶,时不时轻轻按压。
"盛姐,"林晚棠借着拿点心的机会靠近盛明棠,"三点钟方向,蓝色旗袍,拿着香水瓶的那个。"
盛明棠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很好。继续观察,看她接触什么人。"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林晚棠注意到蓝旗袍女子频繁查看手表,并且几次试图接近孔二小姐,都被随从礼貌地拦下。更可疑的是,她走路时左腿似乎有些不自然,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不是她。"盛明棠突然在林晚棠耳边轻语,"真特务在二楼窗口,穿灰色西装的那个男人。看到他的手帕了吗?折叠方式太刻意了,是日本军校教的。"
林晚棠顺着指引看去,果然发现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站在二楼窗口,手里捏着一方雪白的手帕,时不时擦拭额头。
"香水瓶太明显了,是障眼法。"盛明棠的声音冷静而锐利,"真正的病毒应该藏在那块手帕里。他等的是□□出现的那一刻。"
"我们怎么办?"林晚棠紧张地问。
盛明棠抿了一口香槟:"你去花园东侧的洗手间,从那里可以绕到主楼后门。我拖住蓝旗袍,别让她坏事。"
林晚棠按照指示离开花房,穿过雨中的花园。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她迅速从窗户翻出,沿着湿滑的小路向主楼后门摸去。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但她顾不上这些——距离□□到场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主楼后门虚掩着,林晚棠悄悄潜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敞的厨房。佣人们正忙着准备茶点,没人注意到她。她顺着仆人楼梯上到二楼,躲在走廊拐角处观察——灰西装男子仍然站在窗口,手里紧攥着那块可疑的手帕。
正当林晚棠思考如何接近他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她本能地挣扎,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嘘,是我。"
盛明棠!她怎么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计划有变。"盛明棠拉着她躲进一间空客房,"蓝旗袍是军统的人,她也发现了灰西装。现在楼下全是便衣,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动手。"
"为什么?如果军统已经知道了..."
"因为军统里也有日本人的内线。"盛明棠快速检查手枪,"如果打草惊蛇,特务可能会提前释放病毒。"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和整齐的脚步声——□□的车队到了!
"没时间了。"盛明棠果断地说,"我去制服灰西装,你负责拿走那块手帕。记住,不要碰触任何液体部分!"
她们悄悄接近灰西装男子所在的走廊。就在盛明棠准备行动的瞬间,蓝旗袍女子突然从另一侧楼梯冲了上来,手里举着枪:"不许动!军统特务处!"
灰西装男子反应极快,一把扯开手帕,露出里面装着淡黄色液体的小玻璃瓶!林晚棠看到他的拇指已经按在了瓶塞上——他要当场释放病毒!
盛明棠比所有人都快。她飞扑过去,在灰西装男子拔开瓶塞的瞬间,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他手腕上。玻璃瓶飞向空中,林晚棠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准备好的密封袋接住了下落的瓶子!
枪声骤然响起。蓝旗袍女子开枪了,但子弹击中的是盛明棠——她为了保护林晚棠,用身体挡住了射击!
"盛姐!"林晚棠惊叫一声,眼睁睁看着盛明棠踉跄倒地。
灰西装男子趁机想逃,却被赶来的徐天青一枪撂倒。整个公馆瞬间乱成一团,尖叫声、奔跑声、更多的枪声此起彼伏。
林晚棠跪在盛明棠身边,手忙脚乱地检查她的伤势。子弹击中了右肩,鲜血已经浸透了紫色旗袍。
"笨蛋..."盛明棠虚弱地骂道,"先处理病毒...密封好..."
林晚棠这才想起手中的危险物品,迅速将玻璃瓶完全密封,交给赶来的沈曼笙。回头再看盛明棠时,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林晚棠声音颤抖地喊道。
盛明棠却抓住她的手:"听我说...如果我不行了..."
"闭嘴!你不会有事!"林晚棠的眼泪夺眶而出,滴在盛明棠脸上。
盛明棠艰难地抬手擦去她的泪水:"哭什么...我还没...还没带你去吃...上海最好的...小笼包..."
救护车赶到时,盛明棠已经陷入昏迷。林晚棠握着她的手一路到医院,直到护士强行将她分开。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林晚棠蜷缩成一团,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沈曼笙递给她一杯热茶:"她会没事的。盛明棠经历过比这更严重的伤。"
"她为什么要扑上去..."林晚棠喃喃自语,"我可以躲开的..."
沈曼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明白吗?"
林晚棠抬头,在沈曼笙眼中看到了然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什么,脸颊微微发热。
"三年前在南京,"沈曼笙轻声说,"盛姐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从那以后,她就像个行尸走肉,直到遇见你。"
"我...我只是个累赘..."林晚棠摇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她不会..."
"不,"沈曼笙坚定地说,"你让她重新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手术灯灭了,医生走出来:"子弹取出来了,没伤到要害。失血过多,但性命无忧。"
林晚棠如释重负,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盛明棠被推出来时仍然昏迷,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林晚棠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林晚棠疲惫地趴在床边,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睡得跟小猪一样。"盛明棠沙哑的声音传来。
林晚棠猛地抬头,对上盛明棠含笑的双眼:"你醒了!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盛明棠摇头,示意她靠近:"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林晚棠点头,"病毒安全移交给了组织,灰西装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少佐,蓝旗袍确实是军统的人。□□安全离开了。"
"很好。"盛明棠虚弱地微笑,"那么...现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
"在火车上我问你的...关于战后想做什么..."
林晚棠想起那个颠簸的夜晚,盛明棠在昏暗的车厢里问她:"等战争结束,你想做什么?"而她当时没有回答。
"我..."林晚棠深吸一口气,"我想和你一起去吃上海最好的小笼包。还想...还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盛明棠的眼睛亮了起来:"傻瓜...两个女人怎么穿婚纱..."
"那就都穿西装。"林晚棠鼓起勇气,俯身轻吻盛明棠的额头,"只要和你一起,穿什么都行。"
盛明棠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勾住她的脖子,将那个吻转移到唇上。轻柔的触碰像蝴蝶振翅,却让林晚棠心跳如雷。
"这是承诺,林晚棠。"分开时,盛明棠认真地说,"战争结束后,我会送你一枚银戒指,比任何婚纱都漂亮。"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遍中国大地。上海外滩挤满了欢呼的人群,鞭炮声此起彼伏。
林晚棠站在黄浦江畔,望着对岸飘扬的国旗,泪水模糊了视线。三年来,她跟随盛明棠执行了无数次危险任务,从青涩的新兵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特工。而今天,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哭什么?"
林晚棠转身,盛明棠穿着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头发比战时留长了些,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阳光下,她眼角细小的疤痕闪着微光,那是重庆任务留下的纪念。
"我没哭。"林晚棠抹去眼泪,"是阳光太刺眼了。"
盛明棠笑着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还记得我的承诺吗?"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银戒指,戒面雕刻着两朵相依的海棠花。林晚棠屏住呼吸,任由盛明棠将它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战争结束了,女鬼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盛明棠轻声说,"你愿意...和这个满身伤疤的老女人共度余生吗?"
林晚棠的回答是紧紧抱住她,在黄浦江的微风中,在和平的第一缕阳光下,在周围人群的欢呼声中,吻住她最爱的人。
远处的钟声敲响,仿佛在庆祝她们来之不易的幸福。盛明棠从怀中掏出那枚跟随她多年的银质打火机,轻轻抛入黄浦江。
"不再需要了。"她握住林晚棠的手,"从今往后,我的光明就是你。"
林晚棠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枚闪闪发光的银戒,知道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