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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付诸东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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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言川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鸿弛食堂遇到何臻。
他正四处张望,手里握着手机,刚放到耳边又垂下,看起来很紧张。
傅言川愣了半秒,咽下嘴里的饭起身找他,陆沉被这动静吓到,也跟着追上去。
“何臻。”傅言川叫住他。
“阿川?”他顿了顿,“陆先生?”
陆沉疑惑道:“小西装?你在这干什么?”
他叹了口气,扯出一个苦笑,“我在找一笑。”
“程一笑?”傅言川问,“他也在这里?”
何臻点头,接着说:“本来我们说好一到中午我就来接他,结果他现在人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
他怎么都联系不上程一笑,出于担心,挣扎后决定亲自上楼来找。可找遍了任何可能的地方都一无所获,难免不安起来。
“你先别着急,他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至于走丢。”傅言川也不知道这个安慰能起多大作用,但当务之急是稳住何臻。
“我知道,但现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快半小时了,我总不能一直在车里等。”
他话音刚落,手机便震动起来,屏幕上一笑二字从未如此柔软,瞬间抚平了何臻所有的焦躁,揪成一团的心终于得以舒展。
“臻哥,你在哪?”他微微喘着气,听着像是在奔跑,“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慢点,”他解释完原委后转身就要走,“我在公司食堂,马上下去找你。”
程一笑语气里的急迫也平和下来,他话里带着温和笑意,“我没事,刚刚上厕所去了——还是我来找你吧,你别动。”
“好,我等你。”
两人听完了他们的通话,同时表现出一丝嫌弃,何臻一转头就看到他们俩一个斜着眼睛看他,一个挑眉冷笑。
“……”视觉冲击太大,吓得何臻久久不能回神。
陆沉率先打破僵局,“没什么意思,浪费时间,咱们走吧。”
傅言川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刚往回走,陆沉又撤回来。他扯出凳子往上一坐,翘着个二郎腿很欠揍地说,“不行,我得先把程一笑那个臭傻.逼好好盘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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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演员?”陆沉听完程一笑的解释惊恐反问,满脸难以置信。
他就说之前那个把月程一笑悄无声息的上哪儿去了,原来真的在筹备转行的事情。
陆沉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吐出一句:“可你还在上学啊。”
“不劳陆先生费心,”何臻拇指附上杯沿,“何某已经跟学校沟通好了。”
“小西装,你到底怎么想的?”陆沉听到他讥诮的语气胸口涌上一团火。
他不明白,程一笑年纪小不知事也就算了,何臻一个快三十岁的人跟着凑什么热闹,还特意靠关系把他塞进鸿弛娱乐,要是被人挖出料人人看不起,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众口难调,他怎么控制得住舆论导向?继续塞钱吗?
陆沉不是看不起娱乐行业,但程一笑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正是学业上升期,努把力没多久就能找到一份正经工作了,光是靠他的成绩以后飞黄腾达根本不是问题,为什么要心血来潮走这条又曲折又费神的弯路呢?
“陆先生,一笑喜欢这个职业。你不是他的兄弟吗?为什么要阻止他追求自己的爱好呢?”
爱好?他跟程一笑认识了几年,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还有这个爱好?
何臻这大义凛然的话反倒显得他小肚鸡肠,激得陆沉胸口吃痛,他咬牙切齿,“何臻,你知不知道娱乐圈有多脏?水有多深?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不该推他往火坑里跳!”
“陆沉!”程一笑有些紧张地出声,害怕他会接着说下去。
两人的目光被他吸引,程一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换上那个属于他的招牌笑容,“你别说出这种令人误会的话,臻哥会很困扰。谢谢你的关心,娱乐圈没那么简单,我知道,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被他叫住的那刻起,陆沉便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从慌乱转为温柔,看着他说出那些混账话。
所有变化,陆沉都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出了程一笑的话外之音。
陆沉眼神空洞,愣怔摇头,“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踉跄往后退两步,逃似的跑出包间。
“陆沉!”程一笑伸手抓了一把,却没来得及,指尖只剩冰凉的空气。
他低头向何臻示意,起身去追陆沉。
陆沉走到门口,感觉全身已经失去了力气。
程一笑上前抓住他的手腕,“陆沉!”
他抬头,对上程一笑澄澈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不透程一笑了,或者说从来没看透过。
刚才那句何臻会困扰让他幡然醒悟。
曾经在群聊突如其来的疏离,许久没有更新的对话框,过去几百万粉丝的误会。可笑的是何臻程一笑飞速的感情升温,就跟几年前他们俩认识时一样。前脚刚认识,后脚就想拉着拜把子。他那时以为自己终于遇见了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原来只是对方用来增加热度的工具。
他想通了,为什么程一笑突然想成为明星,这条路赚钱又快又多,可以利用的人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会错过?
眼前的人如此陌生,懦弱,势利,就像一条只能靠别人才能活的蛆虫!
陆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得出这个结论,但内心深处确实在不断重复,看,这就是程一笑,就是你所谓的小太阳。
“陆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真的很感动。”他的笑还是那般阳光,语气诚恳,令人动容。
要不是陆沉先入为主,恐怕真的会因此动摇。
陆沉没有对他这番话做出评价,反而问道:“那何臻呢?”
程一笑将笑收了回去,没有回答。
陆沉抽出自己的手腕,嗤之以鼻,“他对你那么好,你——”
“是,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很感谢他为我做的那些,但他不是自愿的吗?”他说,“我已经尽我所能给了他最好的回应,还要我做什么?!”
陆沉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他扯过程一笑的衣领,衬衫被捏得起皱,“自愿?回应?你们干了什么?搞暧昧,还是你跟他上过床了?”
程一笑偏头,不大敢直视他的眼睛,“……都有。”
“傻.逼!”陆沉一拳向他的右脸砸去。下手不轻,程一笑一时反应不过来,眼冒金星。
陆沉愤懑地将他往自己面前带,另一拳还没下手,视线便被程一笑内领的痕迹吸引。
陆沉出声:“这是……什么?”
那是口红印,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至于是谁的不重要,反正肯定不会是何臻。
程一笑用舌头抵住被打的地方,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也懒得去装了,沉默地看着陆沉双眼逐渐被染红,甚至泛起水花。
他实在不忍心,说道,“陆沉,你相信我,我跟你说这些是真的把你当做兄弟。”
“别提这两个字。”陆沉从未感到这般无力,他绝望地松开手,“程一笑,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又是个东西了。”程一笑整理着自己因为拉扯而变形的衬衫,“你不是笔直吗,现在跟那个姓傅的是怎么回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清楚什么?”陆沉蹙眉,听着他略带挑衅的语气心口蓦地一沉。
程一笑讽刺性地挑起嘴角,“高中辍学,至今没有稳定收入,傅言川一个高材生又是牙医老板又是配音演员,每月净收入好几万,年纪轻轻存款七位数,养你确实差不多。恭喜你,未来无忧。”
“放你妈的狗屁!”对方短短几句话刺耳到陆沉想上手撕烂他的嘴巴,但他愣是忍住了冲动,死死盯着程一笑的双眼,“我陆沉这辈子从出生开始一路全是坎坷,二十几年独自走过来消沉过,埋怨过,仍旧他妈的没偷没抢!你摸着良心说,咱们认识这几年,我有卖惨找你要过任何怜悯和施舍吗?我他妈根本不稀罕!”
“我父母给留下的遗产我一分都没舍得动,就连我爸给我剩那套房都不是我在住,真要说存款,老子手上恐怕也不止七位数!”
“可我自己要活,凭什么让别人来养?”
接着,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倒是你,自私自利,无药可救。”
陆沉对着程一笑啐了一口,转身不带任何留恋地离开。
……
陆沉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
失望,郁闷,难过,悲痛欲绝……都不尽然。
失恋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真心被人践踏侮辱,几年的真情实感付诸东流,他用满腔的赤诚换来一场欺骗。
好在他即时发现了自己身边有这么个操.蛋的玩意儿,没有半点犹豫一脚踹飞。
陆沉后悔自己遇到了程一笑,后悔把他当做兄弟,后悔自作主张让他跟何臻见面,但独独不后悔今天揍的那一拳,要说遗憾,那就是没揍够。怎么也得揍个鼻青脸肿,血肉模糊才算捞回本。
陆沉在灯光下看了一眼自己屈起的骨节,苦笑着摇摇头。
算了,他深谙自己根本下不去手。
陆沉,你他娘的真不是男人。他想。
他拿着已经见底的酒杯,摩挲把玩,最终一饮而尽。
“帅哥,一个人啊?”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
陆沉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他现在没心情逗女人欢心,起身想换个座位。
女生拦住他,“别走啊,你别多想,我就是一个人太没劲想找人说说话。”
陆沉自知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摸出手机给傅言川发了几条信息,看女人的确孤身一人,又坐回原位。
他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女人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但陆沉脑袋昏昏沉沉,没怎么听进去,过了好一阵才逐渐清醒。
“现在这日子可真是太难过了。”她将马尾摘下来,单手撑着脑袋看陆沉,“你们男人可真好,不用被催婚,不用担心被上司骚扰,还不用害怕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我就连来个酒吧都担心被哪个醉汉盯上。”
陆沉勾唇一笑,“那你还来干嘛?”
“消愁啊。”她感叹一声,“错又不在女生,凭什么要咱们躲着啊。”
“你说得对。”陆沉点点头。
女人看对方同意自己的观点,瞬间乐了,“是吧,那群臭男人自己管不住几把,还怨我们不知廉耻。”
陆沉被她直接的措辞惊到,不禁对她侧目。
“不过之前我遇到了个还行的相亲对象,长得挺人模狗样的,待人也好,确实是个君子。”
“那你怎么不拿下?”他挑眉。
“可惜啊……”女人遗憾地说,“是个同性恋,不然我真想试试。诶,帅哥,我看你也——”
“不好意思啊小妹妹,”陆沉笑了笑,“我也是同性恋。”
“柳怀语?”
陆沉一顿,两人纷纷向声音源头看去。
傅言川走到陆沉身边,低声问:“你怎么到酒吧来了?”
对方温柔的语气一出来,他便顶不住鼻尖一酸,向傅言川怀里扑去。
“怎么了?”他被陆沉的动作一惊,下意识向女人看去,“你跟他说了什么?”
柳怀语没想到在这也能碰见熟人,她无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
陆沉扯了扯傅言川的衣角,打断他对那女生的质问,闷声道:“不关她的事。”
看两人的举止,柳怀语瞬间了然。
原来这个小帅哥就是姜伯母说的,傅大哥在外面“厮混”的男人。
她对同性恋不排斥,看着他们心里倒是没太大波澜,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傅言川的手附上他的背,安抚他说,“走,咱们先回家。”
“等等,”陆沉吸吸鼻子,从他怀里探出个脑袋,“她一个女孩儿不安全,我们先把她送回去吧。”
柳怀语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向傅言川。
“好,听你的。”他俯身吻去陆沉眼角的晶莹,带着两人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