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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变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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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第一次这么急迫,他起先跑出去,跑到全身是汗了才想起来要用术法,他乘风而行了不多时,他的衣衫便干了,然后他便觉得有些冷。
他有些害怕了。
他本是天乾将军,他从来都不会害怕的,可他忽然有些怕了。
将军赶往地之中,穿过无人问津没有任何活物的土地龟裂的那块地方,天似乎更加阴沉了,然后他到了无名村庄,或者现在不该叫它无名村庄了,它分明就是白泽之乡。
将军很急迫,是以这一次甚至没有再惦记着门口那只大黑驴,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冲进了村子,大黑驴本来老远就撒着欢子等着将军顺毛投喂加爱抚了,结果看将军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的走过自己,瞬间以为自己失宠了,伤心的嗷嗷叫了几声,蹲在地上决定做一个美梦忘记被大佬抛弃的困扰以及今天又得吃草皮的忧伤,这日子太难过啦!
将军进入村子,那不见了儿子的阿婆自然在门口张望,可令将军奇怪的是,村子里其他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在大街上或三五成群的交谈,或只是独自站着看着天空。
无名村子有些反常,将军也不安了起来,天确实更加阴沉,就像没有任何星星月亮的夜晚,可现在明明还是下午,他想起之前带着白夏的老人让他传达给怀夜的话:“要变天了。”这样想着,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就好像……就要来不及了一样。
可他不过是出去了三天,为什么突然就不一样了呢。
将军赶到客栈,幸好怀夜和阿南还在,白夏在怀夜怀里撒着娇,月牙儿兄弟在旁边嚷嚷着新想的游戏,一切看来又都没有改变,初禾黎清思淼还有韩澹自然都在,但除了他们,亭梧竟然也在,据将军这几天的观察,亭梧只会在夜里出来活动,白天则通通是用来睡觉,这会突然冒了出来实属反常,但将军来不及去考虑他的反常。
将军走到店主跟前问:“我是南疆……我是阿南吗?”
店主看着他,似乎笑了一下,但他回答:“你不是阿南。”
将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魂魄离体去感应阿南的魂魄,若是产生了共鸣,那无可厚非的,阿南就是他他就是阿南。
可将军正准备这样做的时候便被亭梧拦下了。
于是将军明白,亭梧的出现就是为了阻拦,将军很生气,阿南的魂魄肯定也是亭梧他们遮掩起来的,他们明明知道所有事情却都瞒着不让他知道,现在还想阻碍他验证自己的身份。
将军的手放在了乾元上,亭梧笑着摆摆手:“你确定要跟我在这儿打起来?”
将军确实不好在这里同他打起来,将军抓着剑的手骨节泛白,但他还是渐渐松开来了,白夏依偎在店主怀里不知说了什么,咯咯的笑了起来,将军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拦着他,凭什么拦着他?
初禾道:“将军可曾发现这个村子虽然周围方圆百里没有人烟、景象荒芜,但却一直不为人所知,将军到现在这么久了,也只看过我们几人进来,您可知是为何?”
将军敛眉:“为何?”
思淼道:“因为此地唯有受到白泽族人认可的人才能进来。”
将军道:“这和你们所为有何关系?”
亭梧道:“你现在已知道天帝来过,难道不曾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他为何再不下凡间,也再不来这里?”
将军不语,初禾冷笑道:“因为他怕了,他有愧。”
亭梧接着道:“你不是想知道那些离开村子的人都被带去了哪里?”他凑到将军耳边轻声道:“他们都回不来了,再回不来了。”
将军猛地抬眼看着亭梧,亭梧迎着将军审视的目光道:“你其实早就想过这个结果对不对,这些人音讯全无没有半点痕迹,天宫中自然也没有他们,那他们去了哪里?只是我现在告诉你,你的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初禾问:“那么将军,您还要继续探究下去吗?”
将军看了眼店主,脑海里回忆起梦中自己所见的温柔眉眼,他毫不迟疑道:“要。”
亭梧却摇头道:“可刚刚怀夜说的不错,你不是南疆。”
将军已不似之前那么气愤了,他淡淡的看了几人一眼,包括一直缩在后面不敢说话的韩澹,他道:“你们在拖延时间。”
亭梧倒是极大方:“不错,我们就是在拖延时间。”
将军挑了凳子坐下来坐下来,横竖亭梧等人不会让他现在如愿,他当然要好好谈一谈:“为什么?”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而亭梧初禾也当真如他所愿,回答他这个问题。
于是其他人也相继坐下,亭梧当然巴不得这样,本来他晚上就没有睡够,站着可真够累人的。
初禾道:“因为时间还没到。”
这是一句废话,将军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黎清不满道:“我们才不是一伙的,亭梧这厮一脸土匪相,初禾也是个疯子,我们怎么会是一起的!”
亭梧十分赞同黎清这番话:“我们确实不是一伙的,虽然目的不同,但要做的事情却有些重合,当然我们来这里,其实并不是为了你。”
初禾咬牙道:“不错,我势必要让天帝付出代价的。”
将军看着初禾,他心中烦闷,所以终不再顾忌心中那不可言语伤人的话来:“其实我从之前就觉得很奇怪,天帝是没救晚粟,也没有为她正名,可也没有人能证明晚粟确实没有叛变,那天帝这么做其实无可厚非,但你太恨他了,你为什么这么恨他?晚粟灰飞烟灭也是她自愿将一切生命交于你的,与天帝无关,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费劲想要煽动我站到天帝的对立面为你报仇?”
初禾面色巨变,脸色苍白如纸,将军道:“刚刚你自己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天帝有愧,你也有愧,你的故事里存在一个诬陷晚粟叛变的人,可你从头到尾也没说这个人怎么了,以你睚眦必报的个性,应该第一时间先去找这个人的麻烦,而这个人到现在连姓名也没有,那么这个人,不是没有姓名,也不是你根本找不到,而是这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初禾的脸依旧没有丝毫血色,但她没有辩驳如同默认,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仿佛要坐成一尊雕像,耳边传来韩澹的惊呼,连思淼都捂起嘴来,黎清的表情十足的嫌弃,看来他们虽然知道初禾的故事,但将军刚刚说出来的那些他们并不知道,唯有亭梧打了个哈切,眼角都困顿的差点要逼出一滴眼泪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初禾举起自己右臂,露出那节有着帝江一族完整图腾的胳膊,她指尖狠狠摁在那图腾上,甚至滑出四道血印,但她仿若根本感觉不到痛意,眼中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光芒,她满是柔情的开口:“是,这消息是我透露的,可我要活着,活着才能对得起她的命,活着才能为她报仇,活着才能……永远记得自己的罪,用痛苦来偿还。”
人间亦曾有一词能很好的概括,曰:活受罪。
活着才能受罪,从此诸多苦痛她一力承担,她会永远记着自己所为,她会永远记得晚粟对她的好,也会永远记得那人在死前依旧惦记着她为她续的命,这是她的债,她会每一夜都梦见晚粟最后看她的眼神,甚至会臆想晚粟知道真相时的绝望神情,是以她每一日都醒的很早,除了最开始负责日升月落的职业病,还因为她根本就睡不好。
是以她要好好活着,不是为了偷生,而是为了受罪。
将军听了道:“那你便好好活着。”
亭梧不以为然:“谁没做过那么一件两件后悔的事儿呢。”
将军当然不会同亭梧争这个,他解决了心中又一疑惑,继续问:“天帝为何抓了那些村民?”
亭梧道:“为了让剩下的这些人担忧牵挂,再生不出反抗之心。”
将军点头又道:“那天帝为何要对付村民?”
初禾脸色恢复了些道:“为了保守秘密。”
“就为了那本意义不明的书?” 将军并不相信天帝会做这种蠢事。
亭梧道:“你没看见吗?这个村子里有怀夜、有北海啊!”
将军却并不相信:“你的意思是这些人能受白泽认可住在此处,又叫曾经白泽族人的名字,其中还有觊觎帝位的北海,天帝认为这是对他的挑衅?可难道店主真不是那个怀夜?”
亭梧道:“我早就同你说过,怀夜早就死了。”
“这不可能!”将军失声喊道,“那你为何阻拦我去试验阿南的魂魄?”店主不可能不是怀夜,如果不是,那承载着怀夜与他记忆的簪子为何会在阿南头上?
亭梧摊手:“过会让你试不就得了。”
初禾将袖子放下,得亏她穿着一身红衣,是以血迹在衣服上并不明显,淡淡道:“但在试之前,我们必须明白一件事,您是站在哪一边的?”
将军扫了眼黎清思淼和韩澹,问:“那他们是站在哪一边的?”
思淼道:“我们自然是站在能将我们所求之人救回的那边。”便在这时初禾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两株安魂草。
韩澹努力挺起胸脯道:“我是站在怀夜那边的!”
将军眯了眯眼睛:“天帝对不起怀夜?”
“不。”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将军转头,便见菶萋缓缓走来,还是打扮的那么精致得体,他道:“天帝对不起的是白泽一族。”
将军看了一眼客栈的外头,已经一片漆黑的外头,这里乌云密布根本看不到日月也分不清昼夜,他想,这儿从前一定很美丽,有水有树,曾经住过白泽一族,后来还曾住了很多人,他断然道:“我是站在白泽这一边的。”他不一定会站在天帝的对立面,但他想要找回真相,若是他们受了委屈,自然要讨回公道,更别提,里面还牵扯到了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