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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局 ...

  •   菶萋在门口站住,似乎是审视了一会儿店主,然后他毫无表情的将门上的那只灯笼取了下来,直到他将灯笼放在客栈桌子上,店主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菶萋似乎根本没听到亭梧与将军刚刚的对话,只是兀自找了张椅子,皱着眉看了半天,在确定没看到什么细小灰尘后坐下,韩澹殷勤的给他倒了杯水,他嫌弃的看了一眼,连碰也没碰,刚刚的议论随着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亭梧叹息:“你可算来了。”
      菶萋整了整袖子道:“我虽然最讨厌怀夜……可我不得不来。”
      将军道:“我以为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菶萋无所谓道:“在今天前跟他们不是一路,今天后也不会跟他们有什么交集。”
      初禾解释道:“他同我们定下了约定,若是三天内没能让您放弃追查真相,他就必须得协助我们,所以他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有办法。”初禾记挂着先前与菶萋的口角,毫不放弃挖苦菶萋的机会。
      将军问:“这么说,与我定下建客栈约定的,也确实不是你。”
      菶萋点头:“自然是假的。”
      将军又问:“那人是怀夜?”
      菶萋没有回答,将军便当他默认了,于是他又问了第三次这个问题:“为什么?”回想先前,亭梧初禾几人所说他都不会全然相信,首先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去推敲、求证,可是菶萋说的话,他一开始是都信的,大约是菶萋说出将军梦中的梦想的时候,他就已经信了,可是原来这些都不是真的。
      “你说这话就太伤人了。”亭梧摇头道,“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你啦,所以不惜欺骗你也想跟你在一起,这件事说到底跟他并不关联,可他之所以现在在这里也是因为你啊”
      将军却不认同:“那就更不应该骗我。”
      黎清啧道:“若是你长久也无法得到一个人,即便是用骗的你也要努力留下他。”
      将军不解:“那这般留下的有何意义?”
      黎清道:“要什么意义,即便要撒更多的谎,即便有一天会被拆穿,却也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你难道就从没有过想要迫切的和谁在一起的想法?”黎清一拍脑袋,“哦我忘了,你都已经忘了。”
      三日不见,黎清说话仍是伤人,将军沉默,他确实遗忘了许多,可黎清这说法他亦无法苟同,这时忽然传来一声轻咦,在这阵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原来是白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刚醒,月牙儿兄弟就坐在门边望着外头,白夏揉揉眼睛,拉着店主道:“爹爹,要变天了呢。”
      将军脸色微变,这句话他听了第三次了,这会儿外头不仅阴沉,还起了大风,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将军心中不安愈发明显,他忽觉要失去什么,似乎马上就要来不及了一般。
      将军猛地站起,他不能再等了。
      其实在许多年前,王奇曾开玩笑似的问过将军:“你这样的性子,喜欢上你的可太惨了,不过说实话,你有没有过午夜梦回……我是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那时不知怎的两人说到燃灯,王奇大为叹惋:“可惜我那时不在,错过了这么大一出八卦,啧啧,没想到燃灯倒是挺狠的。”
      将军便道:“可她还不够狠,只对自己狠的人到底还是心肠太软。”
      于是王奇便说了那话,现在将军想来,自己也觉得新奇,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前几日发梦,梦里的怀夜都是温柔可亲的,可现实里的店主却总是孤冷少言,似乎是两个极端,而他现在离真相很近了,待他想起来……待他想起来,他一定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将军突然发难冲向阿南,其他人反应不及,似乎是惊讶的看着将军伸出了手,而将军一直在看着亭梧的反应,先前坐下时,将军就选了离门最近的一张桌子,而亭梧就坐在他对面,他想亭梧是一定会阻止他的,可直到将军的手碰触到阿南,亭梧仍然没有行动,甚至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将军便在那一瞬间明白自己又被骗了,可他的魂魄已然触碰到了阿南的并得到了回应。
      霎时间便有一道柔和的白光自昏暗的门口亮起,有那么一魂一魄自那个与将军一模一样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同将军的魂魄融为一体,一切都不可逆转,待神魂归体,一份属于他的记忆纷至沓来,而除了他的记忆,还有另一个人的记忆也一并涌入脑海,将军只觉得头疼欲裂,找不清梳理的思绪。
      那的确就是他的魂魄,那是属于阿南的魂魄。
      将军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握着乾元,艰难道:“你们最开始的打算便是让我来试?你们先故意露出之前欺骗过我的马脚,又假装不让我试探阿南,其实都是为了让我相信我就是南疆……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头到尾,这都是他们设下的局。
      便在此时,将军猛然发现门口的白夏,还有月牙儿潮汐都消失了,仿佛他们刚刚并不在这里,或者说……他们从不在这里。
      将军不可置信,然后他看到阿南也渐渐消失,店主缓缓站起来,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道:“你终于来了。”可店主的手分明是没有丝毫温度的,将军立马就放开乾元去握住那只手……可他只碰到了自己的脸。
      他便眼睁睁的看着他才认出的怀夜、才认出他来的怀夜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
      他茫然的望着怀夜消失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便在此时,菶萋面前的灯笼发出耀眼光芒,从灯笼外面依稀可辩其中似乎有一枚簪子,而其上有一株草叶正在飞快的燃烧着,虽从外面不能看清全貌,但初禾面前那装着两株安魂草的盒子里现在只剩着一株了。
      只是将军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并未发现菶萋处的动静,说来也奇怪,自打怀夜消失,外面的乌云也渐渐散去,只是此时是晚上,屋外仍然黑暗,但天上挂着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可月亮圆有什么用呢,人已经缺了。
      将军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脑海中什么也没有,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你出来啊……别躲着我……”
      思淼似有所感,她唇边仍挂着恬静笑意道:“如将军所言,这里确实有阵法,除去那个白泽先祖所设为让白泽一族避世而居不受外人侵扰的阵法,还有一个,确是幻阵,却不只是你以为的幻物阵法,还是幻人的。”这个庞大的阵法,已运转了两千三百年,便如将军,也未能见分毫端倪。
      将军猛地一震,一脸的震惊的回头看去,似乎没有明白思淼的意思。
      亭梧道:“我先前并未骗你,怀夜早就死了,不止是他,这个村子里的人也早就死了,只是你自己不信。你现在大概也能明白了,这里并没有什么人族村民,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白泽族人。”
      韩澹朗声道:“我们既然能入得这白泽之地便是受白泽信任之人,当然要让过去事情浮出水面,为白泽一族沉冤得雪。”
      将军赤红着双眼,几乎是嘶吼出声:“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若是没有他们,他现在也许还能看着怀夜……即便是已经死去的怀夜,可现在……怀夜连一星半点也没有剩下,这个村子也什么都没剩下。
      菶萋低语:“是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灯笼内的安魂草已经燃烧殆尽,里面的光芒便弱小了许多,就像夜里一小团火星,似乎随时会熄灭,菶萋忽的双手捏了一个诀,从她丹田位置缓缓运气往上,一边做这事她一边道,“所以我早就说过,我最讨厌怀夜了,从今往后,我与他再不相欠。”
      伴随着菶萋这句话,一枚耀眼金丹从她嘴里吐出,并接着转化为精纯妖力注入她那盏灯笼,那随时会熄灭的火星便成为一团小小火苗,不断燃烧着,与此同时,菶萋似乎妖力尽失,仰面倒了下去,思淼惊呼着去接她,却并未接到他的身体,只有一粒种子。
      任谁都没有相信,最最讨厌怀夜的这个人,却在最后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妖力,也便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今日早晨从将军手中接过那枚木簪后,她也看到了一段记忆,一段关于她、怀夜和南疆的记忆,是以他在最后回报了回去,他说的不错,他是最讨厌怀夜,却也确实不够狠。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呼啸,两名身着黑衣的一男一女气喘吁吁的出现,男子见到亭梧便跪下去道:“主上。”这男子脸有些方长,脸色很白,眉目周正,一如他的行事风格一般的一板一眼。
      旁边的女子把他拉起来道:“我说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咱们好不容易进来,可别让黑鬼跑了才是!”说着女子抬头看着亭梧表情可谓如狼似虎,这女子脸圆圆的,眼睛却是金色,腰间别着两只鼓槌。
      亭梧见到这两人似乎颇为头痛,无奈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这几日我休假的吗!”
      女子过来搀住亭梧不让他逃跑道:“主上,你都休息了好几天了,也得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当下属的心情不是?我们这十天来忙的要死,深刻体会到没有主上您是不行的这件事,所以才不远万里跑来寻你啊。”她语气如泣如诉感人肺腑。
      那方脸男子没有这圆脸女子一般能说会道,只是又跪下去一副请罪的样子道:“今晚鬼界震荡,夜鸦来报说是天地间一下涌出许多破碎魂魄,不知来处也无论归处,我同欢离无法定夺。”
      将军敏感的捕捉到“魂魄”二字,立马冲将上去,拽着那方脸男子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说去了好些魂魄破碎,那些魂魄都是谁?那其中有没有……有没有怀夜?”
      然而将军不过刚问完这话,还没听到回答就被一记重击敲晕。
      韩澹十分紧张的凑过去,想戳又不敢戳的样子:“会不会下手太重了,不会出事吧?”
      亭梧随意的甩了甩手,在属下惊讶的目光中将刚从自己那女子属下腰间拿过的鼓槌还给那圆脸女子道:“死不了,堂堂天乾将军哪那么娇贵。”说着一把握住在自己身后举起鼓槌的手,对圆脸女子道:“欢离啊,刚刚那是因为将军他心神不宁才被我得逞,正常情况下,像你主上我这般程度的怎么会被偷袭打晕呢?你主上我不要面子的吗?!”
      欢离赶紧放下手,一点没有偷袭被戳破的尴尬,语气十分自然:“对对对,主上说的没错,您这么厉害,怎么会被打晕呢,我刚刚就是想伸个懒腰……伸个懒腰。”
      方脸男子为难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将军,这算是谋杀天宫重臣吧……他家主上的胆子也忒大了……
      亭梧从桌上拿起那盏燃着弱小火苗的灯笼道:“黑子,愣着干嘛,赶紧把人扛起来,咱回冥府去啊!”
      那叫黑子的方脸男子立马应下,一边向不省人事的将军告了罪,一边粗鲁的将人扛起跟着自家主上离开。
      自亭梧走后,其他人也陆续散去,无名村庄已拨开阴云暴露在了天空下,只是此刻,这里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一如过去的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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