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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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楠醒来的时候是傍晚了。
夕阳烧红半边天，连身边的牧草都染上了温和的橘黄色。
莫陌坐在一旁，头发放下来看着更像一个小孩子。夕阳的光线洒满了她上半身，她眼里印着一片火烧云，脸色温和，整个人都很平静。
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这让牧楠有些少有的羡慕。
她想起莫陌之前说的那句话，死亡是最苍白无力的存在。
可能有它一定的道理，但是牧楠并不想去深入探究。
莫陌见她醒了，也没说什么，只是递了一管营养剂过来。
牧楠看了一眼，接过。然后拧开真空盖就叼在嘴里，这东西有时候味道甜得腻人，有时候又像水一样寡淡，让人无话可说。
身上挂彩的伤口在治疗仪孜孜不倦的努力工作下差不多都结了痂，虽然碰到的时候还是会有点疼，但牧楠并不在意。她动了动，双手撑着坐了起来，跟莫陌一起看夕阳。
莫陌似乎很喜欢看夕阳，以前牧楠每次傍晚从训练场经过的时候，都能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教官台上。
天边尽是大片大片的金色的云，天葵星的宇宙位置和自身环境在诸多星球中真的很优渥，至少牧楠以前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景象。
嘴里叼着的营养剂空管突然被人扯掉，牧楠有些措不及防，不太高兴地看着莫陌。
莫陌：“喝完了就不要叼空管子，不知道有害物污染吗？”
为了最大限度的延长营养剂的保质期，真空管选用的材质颇为复杂，而在星际，成分越是复杂的东西，有害物质的污染越大。这大概是个常识，虽然很多时候大多数人都不当一回事。
现在看来，莫陌有些意外的惜命。
牧楠没说话，扭头折了根牧草叼在嘴里，忽视了莫陌怪异的表情。
直到太阳落山。
莫陌：“你今天还回去吗？”
牧楠：“不回去。”
莫陌叹了口气，有些无助地碎碎念：“我们该不会是第一批因为夜不归宿关小黑屋的吧。”
听莫陌提起夜不归宿这个词，牧楠就想起来之前的处罚，每个人的处罚任务都不一样，她也没关心别人怎么样，但罗迪设置的任务真的很让人抓狂。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诺亚斯还有养露露兽的地方？露露兽作为星际最胆小的生物，向来以萌宠自居，雪白的绒绒毛和宝石蓝的大眼睛，毫无攻击性可言。
牧楠被指派去照顾露露兽幼崽的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在爆发边缘。一碰就叫，躲她跟躲那什么似的，更别提照顾了，她都觉得自己是最后一个完成处罚任务的。
她难得的多问了一句：“什么小黑屋？”
莫陌：“擂台赛期间违规处罚的地方，跟红楼09号房间差不多，其它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最害怕的东西吗？
牧楠不太确定，因为没有进去过，更确切的说，之前去的时候，管理员说她不满足使用条件，那个房间就一直没对她开放。
她自己也有所体会，那不是她害怕的问题，而是她的反应。这种事情每经历一次，自己身上的戾气就越重，毕竟她向来都是以复仇为目标，将仇恨作为自己行动的动力的。
对比09的最害怕，07的机制是最渴望，牧楠唯一一次进去都是误入。她都不知道自己心底对那些柔软温存的东西还存有渴望，大概是表现得太矛盾，最后那个房间因为她卡bug了，费了一个星期才修好。
牧楠觉得无所谓，回不回去对她而言影响不大，毕竟大半个学期都过来了，她也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而且如果只是跟09房间相似的机制处罚的话，她甚至有些好奇，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天黑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无所事事。但又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就这么安静了很久。
牧楠这才想起来什么，打量了莫陌一阵。老实说她对这个人的了解约等于零，但是光看外貌的话，……好像也看不出来什么。
大概是被盯得不自在，莫陌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吗？”
牧楠：“没怎么。”
莫陌不解地皱了皱眉，微微眯起的眼睛做出迷茫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有趣。
牧楠：“我跟你说谢谢了吗？”
莫陌：“说过了。”她开始琢磨着这人记性有这么差吗？还是今天在擂台赛上伤到脑袋了。
牧楠：“那就再说一遍。”
莫陌：“……”
又是那个疑惑的表情，这回牧楠看得很仔细，看着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在思考。
牧楠：“谢谢。”
这个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的真诚，莫陌也不是真的傻，她反应过来看着牧楠，生气地抽掉了牧楠嘴里叼着的牧草。
莫陌：“你耍我呢？”
挺好玩儿的，牧楠很久都没有这么愉悦的感受了，倒也没计较莫陌做了什么。
只是莫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泄了气一样，眉头又皱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嘴唇出血了。”
说完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牧草，估计是抽得太快把人划伤了，其实草的韧劲很大，划伤是常有的事情，牧楠估计她不知道。
但当事人还妄图在草上找到一点血迹，可突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下来，气馁地把那根牧草放在一边。
牧楠舔了一下唇，尝到一点血腥味，但没什么痛感。
大概是血又流出来一点，她索性抿着下唇瓣含进嘴里，想办法把血止住。
莫陌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睛旁都弯出了细细的褶子，她伸手捂嘴却遮不住梨涡，笑声清亮，跟牧楠以前听到的那些嘲笑声很不一样。
牧楠：“你笑什么？”
莫陌：“就觉得，你抿着嘴巴的样子，莫名有些委屈巴巴的感觉。”
这人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笑得停不下来。
牧楠觉得自己现在是情绪正平稳，要是换了以前，谁这么说笑，她得跟人打一架。
这种劳累过后轻松下来，休闲的舒适感她很久没体会到了。
笑够了过后，莫陌又打开终端机。
牧楠：“你干什么？”
莫陌：“我跟林翳说一声，今晚不回去了。”
牧楠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她是为了自己留下来，但还是不太赞成地皱了皱眉。
牧楠：“为什么不回去？”
莫陌：“我还没试过在外边露营，感觉会很有趣，天为被，地为枕，就会有种……”
她顿了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又看向牧楠。
莫陌：“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沧海桑田，大概，莫名会给人这种感觉吧。”
老实说，牧楠有些不明所以，但莫陌已经不说话了。她只能躺下身来，看着天边的星星，偶尔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在天空里，
有一颗孤独的星……”
迷蒙睡着前，牧楠确信自己似乎是听见这么一句话的。
*
被禁赛三天这件事，意外的，牧楠并不觉得不高兴，她的心态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莫陌一早就告别她回402了，她无所事事也只能回404。
其他人都不在，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意外之喜。
但她其实并不是很能一个人发呆的人，不做些什么脑子总是很乱，这会儿精神抖擞的更别提像之前一样闭眼睡觉了。
牧楠出了帐篷，打算去体育馆待会儿，迎面就碰上了找过来的莫陌。她皱了皱眉，说了句：“千雅她们不在。”
在A班，跟莫陌相处得最好的是千雅和塔丽，大概是因为体型相近吧，虽然莫陌还是最矮的那个。
莫陌愣了愣，笑了。
她说：“你想什么呢，我是来找你的。”
牧楠：“什么事？”
之前说是受伤不能放着不管，还有信服力，但现在，只剩下皮外伤，对她一点儿影响也没有。牧楠想不通这人怎么还能管闲事到她头上来。
莫陌：“有人要给我开小灶，我觉得也不能让你白吃亏。”
牧楠一时间云里雾里的，莫陌却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腕准备走。
她的手心冰凉，碰到自己还有点不适应，牧楠下意识想挣开。觉得这个人是真的自以为是的胡来，她看起来像是不介意的人吗？昨天没怎么表现就这么放纵。
莫陌人看着虽然小，但力气不小，一下子拉着牧楠走出好远。
牧楠没怎么用力，就没挣开，她皱了皱眉，“松开。”
莫陌这才停下来，看着两个人牵着的手。准确来说，是莫陌单方面拽着牧楠的手指头。
松开之后似乎就有些生气的样子了，让牧楠更懵了。
牧楠：“你先把话说清楚，什么开小灶，都是怎么一回事。”
莫陌弯了弯手指，整个快要虚拢成拳头的时候，叹了口气。
莫陌：“一些擂台赛用得上的诀窍，他们昨天那么笑话你你不想找回场子吗？”
牧楠没想到她会替自己操心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莫陌却愤愤地瞪着她，似乎还有点儿委屈的意思，牧楠一时间不明就里，她是对她做了什么吗犯得着用这种眼神。
牧楠对这种“小朋友的控诉”一向没辙，尤其是经过喂养露露兽幼崽之后，这种表情更像是心理阴影。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仔细考虑了一下，反正自己没事做，就跟她去好了。索性心里一横，主动牵了莫陌的手。
莫陌这才高兴地收回了委屈的表情，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牧楠心累，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跟着莫陌去到体育馆后面的一片空地，已经有几个男生在那里站着了。
齐陈的视线在她们两个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还是笑眯眯地打招呼。
齐陈：“小陌，你不介绍介绍？”
莫陌是这个时候松手的，牧楠只打量了这些人一阵，就垂下眼暗自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因为一路牵着人出了一些汗。
牧楠：“牧楠。”
她想了想，还是要给莫陌一点面子，一会儿指不定又得出什么麻烦。
齐陈笑了笑，“齐陈，你可以跟小陌一样喊陈哥。”
牧楠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嗤笑，让她喊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客套，毕竟牧楠是出了名的不合群。齐陈他们几个看见牧楠这性子，没跟她打起来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更别提还撑着笑脸跟她客套，都是在给莫陌面子。
莫陌踮起脚，凑到牧楠耳朵边说话：“这是我哥哥的朋友，也算我的半个哥哥。”
她的头发蹭到自己的颈间，有点痒。
牧楠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说起来莫陌的反应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对劲，虽然牧楠也不知道她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总感觉怪怪的。
后面的剧情才开始按照剧本走，跟莫陌说的一样，确实是在开小灶。
齐陈是三年级生，排名62，实力相当强悍，连同跟着他来的那几个也是排名三位数的，每个人都分享了不少经验，还有动作演示的指导。
不输于专业教官的授课，如果说牧楠起初还很抗拒的话，那么现在就真香了。尤其是跟着齐陈来的那几个人还扬言要去教训珊格的时候，牧楠觉得有点可乐。
珊格就是昨天差点直接把牧楠一脖子掐死的那个平头。
从他们的谈话中，牧楠大概了解到，他们都来自同一个星球，除了齐陈以外，其他人全程一直在讨好莫陌。这人好像是个惹不起的大小姐。
所谓的开小灶结束后，莫陌简单地跟齐陈他们道了别，又带着牧楠走了。
莫陌：“快中午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牧楠早上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确实饿了，也就由她去了。
但两个人牵着手一起逛食堂的样子，让她们班的几个人看见了，似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中途林翳还岔进了她们这桌来，牧楠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林翳：“陌陌啊，你昨天怎么回事啊？”
这人一边问眼神还一边看向牧楠，精明得不行。
莫陌只是笑，没说话，但林翳却像是意会到了什么，笑得有些欠揍。
林翳：“啧啧啧，行，我知道了。”
她说完就起身离开了牧楠她们这一桌，看了这两个人一眼，还觉得有点梦幻。念念有词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声不响的呢。”
牧楠更迷茫了，是她不合群太久了，都看不懂她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了吗？按理来说各种情况的侦查能力也是她们的上课内容啊。
她甚至有点想喊住林翳问她什么意思，但终究没这么做。虽然意料之外的事情确实会让人感觉无所适从和烦躁，但牧楠不想理会这些。
牧楠大多数时间都是喝营养剂，很少来食堂吃天然食材，因为举行擂台赛，这次食堂的厨艺还更高一筹。但她到底有点食不知味的意思在里面。
下午的时候，莫陌说想打擂台，又去擂台那边排号了。她们去的晚，光看号数可能都在后天，两个人就在场前看别人比赛。
因为诺亚斯男女数目差距实在太大，她们在擂台下面看了很久才看见有女生上场。
牧楠看见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夏风时，还忍不住挑了挑眉。
莫陌凑过来跟她小声地说：“那是夏风的双胞胎弟弟，夏叶。”
牧楠没回应她，就算莫陌不说，她也会看信息栏的。况且她对别人家的事情也不敢兴趣，只是觉得姐弟俩的实力相差太多，忍不住想这种开头要怎么收尾才像样。
三千多名的差距其实是真的很吓人，夏叶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放水。站在他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失踪很久的亲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其实是有点泛酸的。
夏叶其实是听了莫陌的意见，才发起的挑战，他错过了太多事情，也不得不接受姐姐性格大变这个事实。还有就是如果夏风挑战自己，输了会被禁赛三天，他不想自己的姐姐吃这个亏。
可能这么做在外人看来多多少少有些难看，但是夏叶觉得没什么比他姐姐更重要，也是相信了莫陌在这上面赌一次。
男校和女校的招式，细看是有差异的，可这差异又不影响他们对对手作出预判。夏叶起初并没有用全力，随手应付起夏风来绰绰有余。
夏风却一边跟他抗衡，一边挑衅：“怎么？叶子你还有心思放水啊？”
因为怕伤到人，夏叶所幸放弃近身格斗，改用武器模拟系统。配合炼金术，操作转化的速度快得吓人。
夏叶：“姐姐，你还会回卢奥星吗？”
夏风有点不耐烦，没回答这个问题，费力躲避着夏叶的攻击，武器的使用极限也是因人而异的。夏叶在这方面的操作特别厉害，近战远战无缝衔接替换，像是一点儿都不需要反应时间似的。
夏叶的手垂了下来，松开之后原本的十字枪迅速分解，重新组合成一个炮台。
在炮轰后的一片灰烟中，两个人都看不见对方，夏叶的声音却隔着烟幕传来：“你不想说就算了，那我以后可以去看你吗？”
烟散尽的时候，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过夏风的脖颈。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就因为擂台机制失去了行动能力。
实力上的碾压，胜负毫无悬念。
夏风心情有点苦涩，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从小到大，夏叶什么都没做错，弟弟也是家里唯一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她只是嫉妒而已，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可以故意刁难他。
她收了收心思，闷闷不乐道：“我又没绑你，你自己去哪儿我还能拦着不成？”
夏叶这才喜笑颜开，冲上前来把夏风扶起来，高高兴兴地跟她说：“其实现在的夏家地位比之前高多了，不至于在莫家面前说不上话，再加上你失踪的消息也走漏了，我现在正在劝母亲和莫家为你解除婚约呢。”
夏叶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兴奋起来就啰啰嗦嗦没完：“再加上现在莫尔也老大不小了，再过两年还不结婚就该成老男人了，莫家也干着急。”
夏叶：“话说姐姐能不能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啊，我很好奇，也很关心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两个人一起下了擂台，有不少人看着他们俩，但当事人没一个在意这些考究的眼光。
莫陌耳朵尖，听见夏叶的话就没好气地跟牧楠吐槽：“好啊这个家伙，亏我给他支招，他居然说我哥是老男人。”
莫陌往牧楠这边挪了挪，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手臂避不可免地靠在了一起，隔着衣料，两个人感受着不同的热源。
牧楠眯了眯眼睛，莫陌还在专心地看擂台比赛，可偶尔那么一瞬间又让她觉得这个人并没有那么专心。
她总觉得奇怪，至于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莫陌今天扎了两个小辫子，她头发也是纯黑色的，没牧楠那么卷，也不是特别长，但看起来很柔顺。眼睛很大，水灵灵的，就是经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牧楠很久以前听过一个词，叫“金童玉女”，具体是怎样的她不知道，但又私心觉得所谓“玉女”可能就是莫陌这个样子。
莫陌很少笑，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精致，贵气，不谙世事的。很符合牧楠对玉女的理解。
盯着别人看是个不怎么好的行为，牧楠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暗自想了些其他的事情。
现在看来擂台赛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因为今天早上齐陈他们分享经验的时候就有说过不少，而再来观战就能看到竞赛选手把之前提到过的那些点一一表现了出来。
很多人在细节的处理上都是大同小异的，这一点倒没错。
但其实对牧楠来说，她就算学习了那么多细节处理方法，对于提升她的实战能力也没有多少作用，任何事物都没有速成。技巧也是凌驾于自身实力的基础之上的。
肩膀被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一下，牧楠才回过神来，看向一旁，莫陌睡着了，正枕着自己。
她其实很厌烦跟别人有身体接触，这个毛病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习惯了一个人就慢慢觉得不自在了。她从昨天到现在对莫陌的忍耐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高了，这会儿只想把她推开。
莫陌昨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休息的，现在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睡得也正香甜。扰人清梦好像并不是一件好事。
牧楠会把所有事情分得很清，而莫陌这两天帮了自己不少，还替她闲操心，虽然热情起来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但真心假意牧楠还是看得出来的。
真要把人推开，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牧楠有点纠结，这种事情最容易得罪人，她对此深有体会。以前的她倒是不介意，她也没想过跟人交朋友什么的。
但现在，看了一眼睡着后嘟着嘴显得可可爱爱的莫陌，不禁怀疑：这人醒了真的不会哭吗？
想了想，还是把莫陌抱了起来，准备送她回402，一边感到疲惫和厌烦，一边心想：就当是慢慢还人情。
*
女生营地这边其实还有挺多人，首先不说男女人数差距，先是排队摇号就很麻烦，之后的比赛时间也难等不说，还有就是女生大多数都不热衷于争斗这件事。
所以牧楠抱着莫陌来到402的时候，里面的人意外的多。甚至连夏叶都偷偷溜了进来，牧楠虽然不至于说什么，但其实还是很想吐槽。
江乔和繁秋不在，其他人倒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不错的据点。尤其是连403的都来了以后，看着就更热闹了。
几尊大佛放在一起，也不怕吵起来？
所有人看到牧楠抱着人进来的时候，都避不可免地顿住。
沈沁然不怕死的开口：“我都没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腻歪。”
牧楠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当回事，只是问林翳：“她的床是哪张？”
林翳指了一张床，看着牧楠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对味儿：“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这里挺吵的。”
她也没想到会有一群人聚在这里闹腾，牧楠还是冷淡地回答道：“不送回来难道把她丢在场地上吗？”
林翳噎了一下，倒是夏风跟着浑道：“你把人带走啊，爱带哪儿去带哪儿去，寝室是最不实在的地方。”
这两人是自从沈沁然跟许夜蓝谈恋爱以后，就针对这方面呛人的好手，一边嫌弃小情侣恩恩爱爱撒狗粮，一边在一旁瞎搅和出谋划策。
牧楠：“为什么？”
牧楠的气场太过于耿直，导致夏风也噎住了。
最后是辛雅直接把话敞开了说：“你们不是在谈恋爱？”
牧楠的脸彻底冷了，其实她也没怎么弄清楚这帮人的状况。她不就多跟人待在一起了一会儿，怎么都能脑补到这种地步，还深信不疑地问出来。
她有些生气：“不是。”
庄柔柔有点被她吓到，左右看了看，一时间被反转给惊呆，还木讷地问林翳：“唉，林翳，你不是，这什么情况？”
林翳也一脸懵，“不是，这是莫陌说的啊。”她也看了一眼四周，她们寝室的两个人不在，另一个当事人在睡觉，一时间没人能证明她说的。
沈沁然：“莫陌。”
牧楠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扭头就看见本来睡着的莫陌从床上坐了起来。
牧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该怀疑她装睡，还是听她跟其它人解释清楚，只觉得自己被搅进一件麻烦事里。
苏粒：“莫陌，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其他人也挺关心这件事情的走向的，但莫陌没吭声，只是红着眼睛瞪着牧楠。
沈沁然脸上的表情皱了皱，拉了一把她旁边的许夜蓝，“阿蓝我们出去吧，把地方留给她们两个。”
其他人一听也回味过来，纷纷撤出了帐篷，只留下牧楠跟莫陌两个人在里面。
莫陌的表情确实像要哭出来似的，牧楠觉得有些害怕，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问道：“是她们误解了还是你误解了？”
“误解？”莫陌喃喃地念了念这两个字，原本的怒意都哽在喉咙里。
莫陌：“你昨晚都是开玩笑的吗？”
昨晚？牧楠并不记得她昨晚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唯一印象不清楚的只有睡着时迷迷蒙蒙听见的那两句话，似乎也不完整。
她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我昨晚，有说什么吗？”
莫陌顿时更委屈了，原本憋着的眼泪一下子全砸下来，牧楠有些慌了。
她已经拿出自己所有的耐性，像哄露露兽一样：“你别哭啊。”
伸手还想给她揩揩眼泪，却把莫陌一下子推开了。牧楠一时间觉得更烦躁了，大有想这么一走了之不管不顾的念头。但说到底人是自己惹哭的，而且她欠着的人情也该没还。
牧楠低下头，难见的诚恳模样，她说道：“昨天你有跟我说话，我大概是有印象的，不过那会儿我差不多睡着了，没听到你后面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莫陌听她这么说，首先是质疑的，但见牧楠一直看着她，小脸涨得通红，叫嚷道：“你别想让我再说一遍！”
这人反应过于激动，让牧楠都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想。一时间脑子乱得不行。
小女生委委屈屈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看了让人特别动容，以前牧楠会觉得烦，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了却有点儿心疼。
牧楠：“那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女孩子就是有种奇怪的心理，你越是哄得温声细语，她就越坚定地相信自己委屈。
莫陌瘪着嘴小声怨念：“我都把你介绍给陈哥哥了，他回去跟我哥说我不得被笑话死。”
牧楠：“……”
这让她怎么哄？
莫陌又怯怯地看了牧楠一眼，似乎有些不死心：“你昨天真的没听到？”
牧楠点头：“嗯。”
莫陌：“那怎么还应了呢，我明明看见你笑着说‘嗯’的。”
牧楠：“……”
可能……大概……潜意识反应？
莫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变得有些疯魔起来，捂着红扑扑的脸不想被牧楠看见。
可爱的小动作勾起了牧楠的好奇心，让她忍不住回忆她睡着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因为受伤而疲惫，困得早，又不是喝醉酒什么都不记得。
过了一会儿，莫陌把遮脸的手放了下来，眼里还蓄着水，直直地看着牧楠，把嘴唇咬红了都还没说出话来。
像极了露露兽。
牧楠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虽然总是会烦躁得不行，但心确实柔软了一截。只是让她哄幼崽她还能凑合，哄这么大一个人就……
莫陌犹豫了很久才战胜了作祟的羞耻心，拉了拉牧楠的衣角，小声地说：“我昨天晚上……”
莫陌：“说‘我们试一下吧’，然后你‘嗯’了。”
她说完不顾牧楠的反应，扯起床上的被子往身上一盖，整个人躲在里面缩成一团，大有就此与世隔绝的意思。
牧楠反应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拒绝吧，就是出尔反尔，第二次让人伤心，莫陌还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不拒绝吧，那不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她这样的，怎么可能会谈恋爱。
抱着这样的想法，牧楠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隔着一床被子，莫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以为你不会骗我的，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从来不会说多余的话，想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以为你会说一不二的。”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知道我提这种事情听起来很不像样，但是我只是……只是觉得真的能够跟你做到心意相通。”
“我原本以为我只是对你这样的态度有执念而已，后来才发现只是想通过圆满你来满足我心里的遗憾，可你又是不一样的。虽然冷冰冰的，但还是会顾虑我的意见，我觉得自己对你来说是特别的那一个的时候，真的有很高兴。”
莫陌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说：“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
牧楠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她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里烦躁得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伸手，隔着被子摸了摸莫陌的脑袋，“我想好了再告诉你答复可以吗？”
莫陌整个人又缩回去，傲气地说：“随便你！”
牧楠看了那坨鼓鼓囊囊的被子一会儿，叹了口气，就起身离开了。
原本聚在402的人虽然出去了，但都盘旋在外面没散，牧楠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些什么，还是很烦躁。
她仔仔细细把所有事情顺了一遍，想了一通，还是没弄懂一个地方。看了一眼其他人，两方人马互相打量，牧楠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有求助于人的时候。
她盯着许夜蓝看了一会儿。
牧楠：“那个……”
沈沁然凶巴巴地护在许夜蓝面前：“你想干嘛？”
牧楠：“……”
这人看着好碍眼。
许夜蓝：“怎么了吗？”
牧楠：“‘在天空里，有一颗孤独的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
这是什么世纪哑谜现场？
不得不说牧楠还真的是误打误撞问对了人，许夜蓝想了一会儿告诉她：“这是一首诗，它还有下半部分。”
“黑夜里的旅人，
总会频频回首，
想象着，那是他初次的，
初次的，爱恋。”
说完看了一眼沈沁然，脸有一点红。
其他人简直没眼看。
虽然牧楠出来什么都没说，但他们都直觉这跟莫陌有关，不由自主地帮着想，边想还边嫌弃这年头谈个恋爱还搞这么文艺。
夏叶：“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但也不知道相不相关。”
林翳：“说来听听。”
夏叶：“莫陌的母亲当年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自杀了，当着她的面从高楼上跳下来差点砸到人。后来莫陌性格就有点孤僻，很多人议论她说精神不正常。”
夏风皱了皱眉：“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些事情？”
夏叶悻悻地看了他姐姐一眼，腹诽这人当年那股别扭劲儿能记住什么。
苏粒有些唏嘘，同时又好奇她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这话乍一听没关联，但牧楠却有些能理解莫陌的执念了。
她惜命，惜的却不是自己的命，她觉得死亡苍白无力，是因为觉得自己就此被遗弃于世。也许她对喜欢的认知并不全面，但那也只是源于她心底对于缺乏的爱的渴望。
牧楠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能理解一个人过，说到底是莫陌太纯粹与直率，看似心机深沉底下守护着自己的初心。
一时间，牧楠更心烦意乱了，甚至想就地找人打一架。
莫陌渴望的那种温情，她自己应该是没有的，很多美好的东西在她身上很早就开始消失殆尽了。
但她大概能体会莫陌的心情，只是悲痛与绝望感更深刻些，让她对生死都不在乎了。活下来还可以复仇，不复仇还能做什么，她不知道，她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来的。
满身戾气，也许根本就没法对别人好。
恺绯看了她一眼，冷然说道：“人类就是喜欢这样互相折磨。”
苏粒大惊小怪道：“诶！绯绯你不是人族吗？”
人类和星际其他种族在外貌形态上是有一些细微差别的，仔细看是能看出来的，再加上诺亚斯招收的学生很少见除了人类以外的种族，这人大家有些稀奇。
恺绯似乎很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只是“嗯”了一声，就没有后续了。
互相折磨。
牧楠的关注重点放在了这个词上，她不太确定，也许是这样。她少有的，害怕回应这些东西，但反观莫陌，可能也害怕她拒绝吧。
积压的情绪总得有个发泄口，不然她自己都不能理性思考了。她烦躁地看了一眼围着的这帮人，开口：“你们谁陪我违个规？我想去小黑屋呆会儿。”
林翳本来还挺紧张，一听这话，笑了：“哟，这股子狂妄劲儿不把夏风拉下去可惜了。”
夏风立刻回怼：“哈？什么意思？你就是酸我没被处罚而已，明明现在最怂的应该是沈老狗才对。”顺便拉踩一脚三剑客的另外一位。
沈沁然一听就不乐意了：“老夏你怎么还扯上我了？明明是你最不能打，这么拉踩有意思吗？”
“况且，除了我家阿蓝，你们谁惹毛我试试？”她挂在许夜蓝身上，蹭着脑袋说话。
这波狗粮塞得强势，夏风都服气了。
“我跟你打。”
周郁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看着牧楠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客气。
她们俩之前就有过节，现在打起来是真的……精彩。
其他人还在原地看戏，没一个人想到要去叫管理员过来，就连庄柔柔和苏粒都被拉住了不让去。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谁会赢。
夹在中间的弟弟瑟瑟发抖：这群人真的是女孩子吗？跟我想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