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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见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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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齐颜跟父母坦白自己喜欢女生,并且已经有了恋爱对象。
家里人倒是蛮看得开,母亲发来信息改天把人带回家看看。”
齐颜是在练琴时收到母亲信息的。
指腹刚按在G弦的升fa上,手机在谱架旁震了震,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指尖的弓子差点打滑。上周视频通话时,她深吸着气说“妈,我有喜欢的人了”,母亲正在剥橘子的手顿了顿,问“是上次音乐会弹吉他的那个姑娘吗”——余沁弦总爱抱着吉他去排练厅,连她母亲都有印象。
当时齐颜没敢接话,只听见父亲在旁边插了句“只要她对你好,比什么都强”,听筒里还混着橘子瓣被掰开的轻响。
此刻屏幕上的信息很简单:“下周六回家吃饭,让小余也来,你爸买了她上次说好吃的醉蟹,我记得她不能吃太辣,特意少放了花椒。”
齐颜盯着“小余”两个字看了三秒,耳尖忽然发烫。她转头时,正好看见余沁弦抱着吉他从外面进来,发梢还沾着点风带来的落叶。
“练完了?”余沁弦把吉他往沙发上一放,凑过来扒着她的琴盒边缘,“刚才在楼下听见你的《沉思》,比上次演出时多了点温柔,是不是偷偷练了?”
齐颜没说话,把手机递过去。余沁弦接过时还在笑,看清信息内容的瞬间,眼睛瞪得像受惊的小鹿:“去、去你家?!阿姨知道……知道我们……”
“知道。”齐颜把她乱翘的刘海按下去,“上周视频说了。”
余沁弦的手指开始冒汗,攥着手机来回踱步:“那我穿什么?上次见叔叔阿姨是在音乐厅,我穿的牛仔裤会不会太随便?还有醉蟹!我上次就随口说一句‘醉蟹的黄酒味很香’,阿姨居然记住了……”
齐颜看着她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带余沁弦去见乐队成员,她也是这样,攥着吉他背带反复问“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弹的民谣太俗”,结果转头就和鼓手聊得眉飞色舞。
“穿你上次买的米白色风衣就好。”齐颜伸手拉住她,“我妈说你穿浅色好看。”
“阿姨怎么知道我有米色风衣?”余沁弦愣住。
“上次你在排练厅试穿,我拍了张照片发家庭群,”齐颜的耳尖微红,“我妈说‘这姑娘笑起来眼睛像月牙’。”
余沁弦忽然笑出声,踮脚在她脸颊上啄了下:“原来齐指挥早就把我‘报备’了?那叔叔呢?他上次在音乐会结束后,还夸我吉他弹得有劲儿呢。”
“我爸翻出你小时候弹吉他的视频了。”齐颜说着,点开手机里的家庭相册,最上面那张是余沁弦岁二十岁时的照片。
“你怎么会有这个?!”余沁弦抢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发现里面还有她去年在慈善演出时的抓拍——她正对着乐谱皱眉头,齐颜在旁边偷偷给她递水。
“我妈说,”齐颜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能让齐指挥心甘情愿递水的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余沁弦的肩膀轻轻颤了颤,转身时眼眶有点红:“那我要不要带礼物?阿姨喜欢什么?叔叔是不是还在练书法?我上次听你说他想要支狼毫笔……”
“不用。”齐颜替她擦掉眼角的湿意,“我妈说,你人来就好,她已经把客房的床单换成你喜欢的浅蓝色了。”
原来有些细节,根本不用特意交代。就像她记得余沁弦吃醉蟹要配姜茶,母亲记得余沁弦怕辣;就像她知道余沁弦睡不惯软床,父亲早就把客房的床垫换成了偏硬的款式。
窗外的阳光漫进来,落在余沁弦抱着的吉他上,琴弦反射着细碎的光。齐颜忽然拿起琴弓,在琴弦上轻轻拉了个长音,温柔得像晚风拂过湖面。
“下周六的曲子,”她看着余沁弦的眼睛,语气认真,“我们合奏《星光》吧,你弹吉他,我拉小提琴。”
余沁弦笑着点头,伸手握住她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尖相触时,像两束光终于交汇在一起。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吉他包里翻出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是支新的松香,包装上印着维也纳的建筑。“上次在琴行看见的,”余沁弦的声音有点小,“老板说这个松香拉出来的音色,像‘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
齐颜的指尖摩挲着松香盒,忽然低头笑了。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是连松香的音色,都藏着对方想说的温柔。
手机又震了震,是母亲发来的语音,背景里能听见父亲练字的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让小余别紧张,就当回自己家,阿姨给她做糖醋排骨,记得她上次说‘齐颜做的排骨糖放多了’。”
余沁弦凑过来听完,忽然抱住齐颜的腰,把脸埋在她颈窝:“齐颜,他们好像比我想象中……更爱你。”
齐颜轻轻拍着她的背,阳光透过窗户,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是啊,因为爱,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接纳。
下周六的餐桌上,大概会有醉蟹、糖醋排骨,还有父亲特意温的姜茶。而她和余沁弦合奏的《星光》,会比任何时候都动听——因为这一次,旋律里藏着的,是被整个世界温柔接纳的声音。
周六的清晨带着点微湿的凉意,余沁弦对着镜子系了三次丝巾,还是觉得蝴蝶结歪了。齐颜靠在门框上看她,手里拎着早已备好的礼品袋——里面是余沁弦挑了三天的狼毫笔,笔杆上刻着细浅的云纹,据说是齐父偏爱的样式。
“再系下去,姜茶该凉了。”齐颜走过去,指尖轻轻一绕,丝巾便服帖地落在颈间,“我妈说你脖子细,这条珍珠灰的丝巾衬得肤色亮。”
余沁弦摸着颈间的丝巾,忽然想起上周齐颜翻出她衣柜时说的话:“阿姨总说‘见长辈要穿得利落些’,但她看见你穿这件米白风衣的照片时,偷偷跟我爸说‘像只干净的小鸽子’。”
楼下的车载着桂花味的风,余沁弦攥着副驾的安全带,指节泛白。齐颜发动车子时,忽然递过来个保温杯:“姜茶温的,你昨晚说紧张得胃里发空,我加了两块红糖。”
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开,余沁弦吸了口,忽然笑出声:“你说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我太吵?上次排练时我跟鼓手抢麦,被你瞪了一眼,现在想想好丢人。”
“我妈倒觉得你活泼。”齐颜转动方向盘,语气里藏着笑意,“她翻你朋友圈翻到半夜,指着你弹吉他时歪头的照片问我‘这姑娘是不是总爱走神’,我说‘是,但她走神时也会记得我的琴弦该换了’。”
余沁弦的脸微微发烫,转头时看见车窗外掠过家花店,门口摆着排向日葵,金灿灿的像堆小太阳。“要不要买束花?”她拉了拉齐颜的衣袖,“阿姨好像喜欢亮色的。”
“不用。”齐颜指了指后座,“我妈昨天跟我视频,特意让我别买花,说‘小余对花粉过敏,上次在音乐厅打喷嚏的样子,我隔着屏幕都听见了’。”
余沁弦愣住,才想起去年那场露天音乐会,她对着旁边的绣球花连打了三个喷嚏,当时光顾着揉鼻子,根本没注意到台下齐颜父母的方向亮了下——原来是被拍下来了。
车子拐进熟悉的胡同,齐颜家的院门敞着,门口摆着两盆月季,花瓣上还挂着晨露。余沁弦刚推开车门,就听见屋里传来齐母的声音:“小余来啦?快进来,外面风凉!”
齐母系着围裙迎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擦手巾,看见余沁弦的瞬间,眼睛弯成了月牙:“果然跟照片里一样俊,快来坐,阿姨给你炖了银耳汤,放了莲子,不甜的。”
余沁弦把礼品袋递过去,声音有点发紧:“叔叔,这是您上次说的那款笔……”
齐父正坐在客厅练字,闻言放下笔,接过笔杆掂量了下,眼底带着笑意:“眼光不错,这料子是湖州的羊毫掺了狼毫,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练小楷?”
“齐颜说……”余沁弦的话没说完,就被齐颜轻轻碰了下胳膊,“她说您上次写我的名字,觉得笔锋不够润。”
齐父朗声笑起来,指着宣纸上的字给她看:“你瞧,我特意练了‘沁弦’两个字,等会儿给你装裱起来,挂在客房墙上,就当是欢迎礼。”
余沁弦凑过去看,宣纸上的字迹温润有力,“沁”字的三点水像含着露,“弦”字的最后一笔轻轻上扬,像琴弦被风吹得微颤。齐颜站在她身后,指尖悄悄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软。
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齐母探出头喊:“齐颜,来帮我把醉蟹端出来,小余爱吃的那盘少放了花椒!”
齐颜应声去了厨房,余沁弦刚要跟过去,就被齐父叫住:“孩子,来看看这个。”老人从抽屉里翻出本相册,翻开的那页是齐颜小时候的照片,扎着马尾辫,抱着比她还高的小提琴,眉头皱得像小老头。
“她从小就倔,”齐父笑着指照片,“学琴时手指磨破了也不哭,直到有次比赛输了,躲在琴房里啃面包,还是你——”他翻到下一页,是张抓拍,少女齐颜正低头抹眼泪,旁边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半块面包塞进她手里,正是十五岁的余沁弦。
“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音乐会后台,”齐父的声音很轻,“齐颜回来跟我们说‘有个姐姐,吉他弹得比我小提琴还吵,却把最后半块面包给了我’。”
余沁弦的眼眶忽然热了,原来有些缘分,早在十几年前就悄悄系上了。就像她记得齐颜不爱吃面包边,齐颜记得她弹吉他时爱跑调,而这些琐碎的瞬间,竟被长辈们小心收进了相册。
客厅里的笑声混着厨房的滋滋声漫开来,齐颜端着醉蟹出来时,看见余沁弦正和父亲凑在一起看相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肩头,像铺了层金纱。“爸,别总翻旧照片。”她嘴上说着,却把剥好的蟹肉塞进余沁弦嘴里,“尝尝,我妈特意多放了点黄酒,你上次说这个味最正。”
余沁弦嚼着蟹肉,忽然听见齐母在厨房喊:“齐颜,把小余的银耳汤端过来,凉了就不好喝了!”
齐颜应声起身时,余沁弦拉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了下。齐颜回头看她,正好撞进她亮闪闪的眼睛里——那里面盛着比阳光还暖的东西,像她们合奏过无数次的《星光》,温柔又明亮。
餐桌上的糖醋排骨堆得像座小山,齐母一个劲往余沁弦碗里夹:“多吃点,你太瘦了,齐颜说你练琴时总忘了吃饭,以后可得让她盯着你。”
齐父给余沁弦倒了杯果汁,忽然笑:“我听齐颜说,你们要合奏《星光》?正好,我书房里有架旧钢琴,等会儿搬出来,咱们凑个家庭音乐会?”
余沁弦刚点头,就被齐颜轻轻踩了下脚——低头时看见自己碗里的排骨堆成了小山,而齐颜正在悄悄把她碗里的姜块夹到自己盘里。
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客厅,旧钢琴被擦得锃亮,齐颜调弦时,余沁弦抱着吉他坐在旁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后台,她把面包塞给哭鼻子的齐颜时,对方也是这样,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按了按,然后抬头对她笑。
“准备好了?”齐颜的琴弓悬在弦上,眼底带着笑意。
余沁弦点头,指尖落在吉他弦上。第一个音符漫出来时,齐母悄悄给两人披上了同一条披肩,米白色的,像拢住了两束靠得很近的光。
琴声里,齐父的目光落在宣纸上刚写好的字上——“琴瑟和鸣”,笔锋温润,带着点没忍住的笑意。窗外的月季在风里轻轻晃,而屋里的旋律,比任何时候都动听。
原来最好的接纳,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而是记得你胃不好要喝温姜茶,记得你对花粉过敏,记得你十几年前塞过半块面包的瞬间,把这些细碎的温柔,酿成了餐桌上的醉蟹,相册里的旧照片,和此刻琴声里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