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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藏在细节里的接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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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的尾音在客厅里轻轻荡开时,余沁弦的指尖还停在吉他弦上,耳尖微微发烫。齐颜放下琴弓,看见她嘴角沾了点刚才吃蟹肉时蹭到的酱汁,伸手替她擦掉时,指尖被余沁弦轻轻咬住。
“调皮。”齐颜的语气带着笑,却没抽回手。
齐母在旁边拍着巴掌,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比音乐厅里的版本好听!我家齐颜拉琴总带着股倔劲儿,今天跟你一合,倒柔得像淌水了。”
齐父放下手里的茶杯,忽然指着钢琴上的乐谱:“最后那段转音,小余加了个滑音?”
余沁弦眼睛一亮:“叔叔听出来了?我昨天跟齐颜说,想试试像吉他弹唱那样随性点,她还说我‘破坏古典乐规矩’。”
“规矩哪有心意重要。”齐父笑着摆手,“我年轻学书法时,老师总说‘笔锋要正’,可我偏爱在捺脚处带点弯,你阿姨说‘像只翘尾巴的小雀儿’,反倒成了我的特色。”
齐颜起身去倒茶时,齐母悄悄拽了拽余沁弦的衣袖,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第一次来家里,阿姨的一点心意,别嫌少。”红包封面上绣着对鸳鸯,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初学刺绣的人绣的。
“阿姨,这太贵重了……”余沁弦正要推回去,就被齐母按住手。
“拿着。”齐母的手带着常年做家务的温度,“这里面不是钱,是我给你攒的‘平安符’——去年去普陀山,我求了两张,一张给齐颜,一张等你来。”她眨了眨眼,“知道你练琴总磕着碰着,这符袋里塞了点檀香末,闻着安神。”
余沁弦捏着薄薄的红包,忽然想起齐颜琴盒里也有个同款符袋,边角都磨得发亮了。原来有些惦记,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铺好了路。
傍晚的霞光漫进窗时,齐颜在厨房帮母亲洗碗,水流哗哗响里,听见母亲说:“小余这姑娘,眼睛里有光。你小时候总闷在琴房里,我就盼着有个人能把你拽出来晒晒太阳,现在看来,是盼着了。”
齐颜的手顿了顿,泡沫沾在鼻尖上:“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
“还不是随你爸。”齐母笑着擦掉她鼻尖的泡沫,“他昨天半夜爬起来翻相册,就为了找你俩十五岁那张照片,说‘得让孩子知道,缘分早定下了’。”
客厅里,余沁弦正帮齐父整理书法工具,看见砚台里的墨快干了,顺手往里面加了点温水,磨墨的动作竟像模像样。
“跟谁学的?”齐父有些惊讶。
“齐颜教的。”余沁弦笑着转着墨锭,“她说练琴累了磨磨墨能静心,上次我磨得太急,墨汁溅到她乐谱上,她瞪了我半天,转头却把脏了的那页抄了份新的。”
齐父看着她磨出的墨汁浓淡刚好,忽然说:“这狼毫笔你留着吧,我看你握笔的样子,比齐颜有天赋——她小时候握笔总把指节捏得发白,像攥着琴弓似的。”
余沁弦刚要说话,就看见齐颜端着水果盘出来,赶紧把笔往她手里塞:“齐指挥,叔叔说你握笔比我好看!”
齐颜捏着笔杆,耳尖微红:“爸,别总拿我小时候的糗事说。”
“这哪是糗事。”齐父把刚写好的“和乐”二字晾在桌上,“你俩啊,一个像琴弓,绷得紧,一个像琴弦,活得松,凑在一起才正好——就像这墨,得有浓有淡才好看。”
晚饭时,余沁弦发现自己碗里的排骨总也吃不完,齐母夹一块,齐颜剥好的蟹肉就跟着放进来,连齐父都把蒸蛋里的虾仁挑给她。
“你们也吃啊。”余沁弦举着筷子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天天吃,”齐母往齐颜碗里塞了块青菜,“你难得来,得多补补。齐颜说你上个月赶演出,三天瘦了两斤,琴弹得再好,也得有好身子骨顶着。”
余沁弦扒着饭,忽然看见齐颜正把她碗里的姜块夹走,扔进自己碟子里。她忽然想起早上齐颜说的“我妈连你对花粉过敏都记得”,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连姜块都有人替你挑走的踏实。
睡前,齐母给两人铺床时,特意在余沁弦枕头边放了个热水袋:“客房的床垫是硬了点,但你别怕硌,我垫了层棉絮,跟齐颜小时候睡的那张一样。”
余沁弦摸着温热的热水袋,忽然发现床尾叠着件齐颜的旧毛衣,袖口磨出了点毛边。
“这是她高中时穿的,”齐母笑着说,“那时候她总把毛衣袖子当擦琴布,我说了多少次都不改,后来你送她那块琴布,她倒宝贝得很,洗了三年都没舍得扔。”
齐颜进来时,正听见母亲这话,伸手把毛衣往衣柜里塞:“妈,说这些干嘛。”
“怕什么。”齐母拍了拍余沁弦的肩,“好姑娘,我们家齐颜看着冷,心热得很,就是嘴笨,有什么事总憋在心里——以后啊,她的心事,就拜托你多担待了。”
关上门的瞬间,余沁弦忽然从背后抱住齐颜,把脸埋在她背上:“你爸妈真好。”
“嗯。”齐颜的声音闷闷的,“他们比我想象中……更爱我。”
“也爱我。”余沁弦抬头,在她后颈亲了下,“阿姨连我喜欢浅蓝床单都记得,比你强,上次你还把我睡衣扔进深色 laundry 里,染成了花的。”
齐颜转身挠她痒痒,两人闹作一团,直到热水袋滚到地上才停下来。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彼此含笑的眼睛里,像落了两捧星星。
第二天临走时,齐母往余沁弦包里塞了袋醉蟹:“带回去慢慢吃,我放了点紫苏叶,比昨天的更入味。”又递给齐颜个保温桶,“里面是给小余熬的姜茶,路上喝,别让她受凉。”
齐父把装着“沁弦”二字的卷轴递给余沁弦:“挂在你琴房里,练琴累了看看,就当是家里人给你加油了。”
车子开出胡同口时,余沁弦回头看见齐颜父母还站在院门口挥手,齐母的围裙还没摘,齐父手里攥着那支狼毫笔,像怕风把它吹跑似的。
“他们好像舍不得我们走。”余沁弦的声音有点发颤。
齐颜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练吉他磨出来的。“我妈刚才偷偷跟我说,”齐颜的声音很轻,“等你生日,让我们再回家,她学了新的蛋糕方子,说要做个吉他形状的。”
余沁弦忽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她低头看着包里的醉蟹、卷轴,还有齐颜替她系好的丝巾,忽然明白,所谓家人,不是要惊天动地的接纳,而是把你的喜好藏进每顿饭里,把你的过去收进相册里,把你的未来算进他们的日子里。
就像此刻车窗外掠过的桂花树,不声不响,却把香气撒了一路。而她和齐颜的日子,也会像这香气一样,在寻常的烟火里,慢慢酿成最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