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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但那晚的热红酒很好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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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雪停了,窗玻璃上结了层薄冰花,像谁用指尖画了片细碎的星子。
余沁弦是被冻醒的,迷迷糊糊往身边摸,却扑了个空。客厅里有微光漏进来,她披了件齐颜的厚毛衣推开门,看见齐颜正坐在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按。
“怎么不睡?”余沁弦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琴键没出声,齐颜只是在摸那些熟悉的黑白键,像在跟老朋友打招呼。
“在想你的雪花装饰音,”齐颜反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才梦见你弹错了半拍,急得醒了。”
余沁弦笑出声,往她手心里塞了颗白天没吃完的栗子糖:“梦里的我都比你机灵,至少不会半夜爬起来摸钢琴。”话虽这么说,却帮她掀开琴盖,“来,弹弹看?说不定灵感会像雪花一样飘下来。”
齐颜的指尖落下时,余沁弦忽然跟着哼起来,跑调的地方被齐颜轻轻拐了个弯,倒像是特意加的俏皮音。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她们交叠的手上,琴键的微光里,仿佛真的有雪花在慢慢落。
卧室里,凌妤翻了个身,梁蕊立刻醒了。“做噩梦了?”她摸到凌妤的手,果然有点凉。凌妤摇摇头,往她怀里缩了缩:“想起维也纳的雪,比今晚的大,压得树枝咯吱响。”
“但那晚的热红酒很好喝,”梁蕊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你喝了半杯就脸红,抱着暖气片说‘这曲子该加个升记号’。”
凌妤的指尖在她手背上画着圈:“你还说我,自己跑出去买姜饼,回来时睫毛上都是冰碴,姜饼袋子上还沾着雪水。”
梁蕊笑了,把她抱得更紧些:“因为某人说‘姜饼上的糖霜像音符’,眼睛亮得像要把橱窗都看穿。”
窗外的月光忽然亮了些,凌妤看见梁蕊床头柜上的小盒子,里面装着那年在维也纳捡的碎冰棱,被她用棉纸包着,说是“能留住冬天的光”。原来有些东西,真的能被人小心翼翼地存很久。
秦婉之是被渴醒的,摸黑去厨房找水时,看见梁明晞的书房还亮着灯。她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来笔划过纸张的声音:“进。”
梁明晞正对着电脑改文件,手边放着杯没喝完的温水,杯壁上的水珠洇湿了垫纸。“梁小姐怎么还不睡?”秦婉之把水杯往她手边推了推,“明天还要去书店。”
“在改个急件,”梁明晞抬头看她,眼底带着点笑意,“校对员要不要帮忙?这份合同里的标点符号,比你上次挑错的乐谱还乱。”
秦婉之凑过去看,果然有几处逗号用成了顿号。她伸手去拿红笔时,梁明晞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厨房的温水是37度,刚测的,适合你的胃。”
她的脸又开始发烫,低头喝水时,听见梁明晞说:“刚才看了眼你的备忘录,‘38度的栗子’旁边画了个小太阳,是觉得不够暖?”
“不是!”秦婉之差点呛到,“是觉得……很合适。”像此刻的水温,像她眼底的光,像所有被记得的细节,都刚好落在心里最软的地方。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余沁弦终于打着哈欠回卧室,齐颜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写满音符的草稿纸。“刚才那节旋律,加了个颤音,像不像雪花落在琴键上?”余沁弦倒在被窝里,还不忘比划着。
齐颜替她盖好被子,把草稿纸放在床头:“像某人偷吃栗子时,嘴角沾着的糖霜,甜得发颤。”
梁蕊被客厅的动静吵醒,看见凌妤正站在窗边,哈气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雪停了,”凌妤回头看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我们去堆雪人吧?就堆六个,像我们一样。”
梁蕊笑着点头,转身去拿厚外套时,看见凌妤已经在翻围巾,手里捏着的那条,正是那年在维也纳沾过雪的那条,洗得有些软了,却还带着淡淡的樟脑香。
秦婉之把热好的牛奶端进书房,梁明晞刚好改完文件。“校对员的早餐想吃什么?”梁明晞合上电脑,“楼下的包子铺应该开门了,你上次说他们的豆沙包甜度刚好。”
秦婉之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笑声——余沁弦正举着胡萝卜往雪人的“鼻子”上插,齐颜在旁边扶着雪人脑袋,怕被风吹倒;凌妤把围巾围在雪人脖子上,梁蕊正往雪人手里塞小树枝当胳膊。
六个雪人并排站在楼下,歪歪扭扭的,却都戴着她们的旧围巾、旧手套,像六个笨拙的小卫士。余沁弦举着手机拍照,齐颜替她挡着风,梁蕊帮凌妤拂去头发上的雪,秦婉之看着梁明晞把自己的毛线帽戴在最矮的雪人头上,忽然觉得,这清晨的雪地里,藏着比糖还甜的东西。
“快来看!”余沁弦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六个雪人挤在一起,背景是刚升起的太阳,金光落在雪上,像撒了层碎金。
梁明晞看着照片,忽然说:“像我们。”
秦婉之低头笑,看见自己的围巾正围在中间那个雪人脖子上,边角还沾着点昨晚栗子的糖霜。原来有些温暖,就算被风吹着,被雪盖着,也照样能从心里,甜到日子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