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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新的曲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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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越升越高,雪开始化了,屋檐上滴下的水珠在台阶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六个雪人渐渐变矮的影子。
“我的雪人鼻子歪了!”余沁弦蹲在雪人旁,戳着那根被风吹歪的胡萝卜,齐颜递过来根细树枝:“用这个固定住,刚才堆的时候就说要埋深点。”嘴上说着,手却比谁都快,三两下就把胡萝卜扶正了。
凌妤看着自己的雪人围巾被雪水浸得半湿,刚要摘下来,梁蕊按住她的手:“别摘,湿了我给你洗。”她指着雪人胸口,“你看,昨晚的焦糖脆片碎渣还沾在上面呢,像不像你小提琴上的装饰音?”凌妤凑近一看,果然有几片棕色的碎屑嵌在雪里,是昨晚吃布丁时不小心掉的。
秦婉之数着雪人手里的树枝:“梁小姐的雪人有三根树枝,比我们多一根。”梁明晞正往雪人手里塞第四根,闻言笑了:“因为校对员总说‘多备一根,万一断了呢’,上次在画室帮你捡画笔,你也是这么说的。”秦婉之想起上个月帮梁明晞整理画具,确实念叨过这话,没想到她记到了现在。
早餐吃的是楼下的豆沙包,余沁弦咬了一口,豆沙馅流出来,滴在齐颜手背上。“你看你,”齐颜抽纸巾擦手,却先帮她擦了嘴角,“吃包子比剥龙虾还急。”余沁弦举着包子往她嘴边送:“那你尝尝,比维也纳的苹果派甜吗?”齐颜咬了一小口,甜意漫开时,忽然想起在维也纳,余沁弦也是这样举着苹果派喂她,结果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派上的糖霜沾了满脸。
梁蕊给凌妤倒了杯热可可,棉花糖在杯子里慢慢化开:“比滑雪场的热可可少放了半块糖,你上次说‘太甜会腻’。”凌妤抿了口,可可的香混着棉花糖的软,像极了梁蕊替她改乐谱时的样子——总能把尖锐的高音,调成舒服的旋律。
秦婉之的豆沙包刚吃到一半,梁明晞递过来个小碟子:“醋泡姜,你胃寒,早上吃两片舒服。”碟子里的姜片切得薄薄的,是她昨晚特意泡的,知道秦婉之怕辣,还多加了两勺糖。秦婉之夹起一片,姜的微辣里裹着甜,像梁明晞平时的语气,看似严肃,细品却全是软和。
雪化得更快了,雪人渐渐没了形状,围巾和手套软塌塌地搭在雪水里。余沁弦有点舍不得,齐颜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年再堆,到时候给雪人戴新围巾。”余沁弦忽然笑了:“那我们把旧围巾收起来,明年还给它们戴,就像老朋友见面。”
回家的路上,凌妤把湿围巾搭在胳膊上,梁蕊拎着她的手套,指尖还在滴水。“等下把围巾晾在暖气上,”梁蕊说,“下午就能干,晚上练琴时你总爱把围巾垫在琴托上。”凌妤点头,忽然发现梁蕊的手套也湿了,却一直没说,只是悄悄把她的手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怕她拎着累。
秦婉之的毛线帽沾了雪,梁明晞帮她摘下来时,发梢带起几滴水珠。“书店的乐谱解析,我早上打电话问了,”梁明晞替她理了理头发,“已经到了,我们下午去拿。”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是秦婉之喜欢的橘子味:“刚才路过便利店买的,校对员整理乐谱时,总爱含着糖。”
糖在嘴里慢慢化开,秦婉之看着前面并排走的两对人——余沁弦正踮脚给齐颜戴帽子,齐颜弯着腰配合;梁蕊把凌妤的手揣进自己口袋,两人的影子在水洼里晃成一团。她忽然觉得,这些融化的雪水,沾湿的围巾,发梢的水珠,都藏着温柔的形状。
回到“星光小屋”时,玄关的暖气片上已经挂满了围巾手套,水汽腾腾的,像个小小的蒸汽房。余沁弦把雪人照片设成手机壁纸,齐颜在旁边帮她调亮度;凌妤翻出乐谱,梁蕊给她的小提琴擦松香;秦婉之坐在窗边翻书,梁明晞泡了壶茶,茶杯上的热气和窗外的水汽混在一起,把阳光都染成了暖融融的样子。
雪彻底化完时,地上留下六个浅浅的坑,像六颗被太阳吻过的印记。但屋里的暖气片上,围巾还在滴水;茶几上的可可杯还留着温度;秦婉之的书里夹着梁明晞写的便签,提醒她“下午三点的阳光最适合读乐谱”;余沁弦的包子袋里,还剩着半块齐颜替她擦掉的豆沙馅。
原来有些温暖,从来不怕融化。就像那些被记住的细节,被珍藏的瞬间,会跟着水汽钻进空气里,跟着茶香漫进日子里,悄悄酿成往后每一个清晨和黄昏里,最甜的底色。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把暖气片上的围巾晒得暖烘烘的。余沁弦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翻着早上拍的雪人照片,忽然指着其中一个雪人笑:“你看这个,围巾歪得像齐颜指挥时打错的手势。”
齐颜正给小提琴换弦,闻言抬眼:“某人上次弹吉他,把G弦弹成了D弦,还说是新风格。”话虽这么说,却拿起手机,把那张歪围巾的雪人照片设成了自己的锁屏。
凌妤坐在地毯上练音阶,梁蕊帮她翻乐谱,忽然说:“这段琶音比上周流畅多了。”凌妤的弓子顿了顿,脸颊微红:“是你说‘把每个音符想成糖豆,连起来才甜’,我试着练了练。”梁蕊笑了,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放在她琴盒上:“奖励你的‘甜音符’。”
秦婉之在整理文件,梁明晞端来的茶已经温了,刚好适合入口。“校对员的批注比上次更细致了,”梁明晞看着文件上的红笔痕迹,“连‘截止日期’写成‘截至日期’都标出来了。”秦婉之低头喝茶,看见杯底沉着片柠檬——是她上次随口说“温茶加柠檬更清爽”,梁明晞就记住了。
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是烤箱提示音。余沁弦蹦起来跑去看,齐颜紧随其后,怕她又被烫到。烤盘里是刚烤好的曲奇,形状歪歪扭扭的,有的像音符,有的像雪人,还有个被捏成了龙虾的样子。“这是给雪人赔罪的,”余沁弦拿起龙虾曲奇,往齐颜嘴里塞,“它们化了,我们就把它们吃进肚子里。”
齐颜嚼着曲奇,嘴角沾着点黄油,忽然想起去年在烘焙店,余沁弦把曲奇面团揉成小球,说“像齐指挥生气时鼓起的腮帮子”,结果被她按着手腕教了半小时揉面。此刻曲奇的甜混着黄油香,倒比那年的更合口味。
梁蕊拿起块音符曲奇,递给凌妤:“尝尝像不像你新练的那段音阶?”凌妤咬了一口,酥松的曲奇渣掉在乐谱上,像撒了串小音符。她忽然想起在维也纳,梁蕊也是这样陪她练琴,把曲奇摆成音阶的样子,说“弹对一个音才能吃一块”,结果她练到半夜,梁蕊的曲奇全进了她肚子。
秦婉之的曲奇是心形的,边缘被烤得微微焦,像被人特意捏过。“梁小姐的烤箱温度调错了,”她小声说,却把曲奇往嘴里送,“不过……比上次的好吃。”梁明晞看着她沾在嘴角的曲奇渣,忽然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的温度像烤曲奇的暖炉,轻轻一碰就让人心头发烫。
夕阳西下时,余沁弦把曲奇装进铁盒,齐颜在盒盖上画了六个小人,手牵着手。凌妤把没吃完的曲奇放在琴盒旁,梁蕊帮她把小提琴装进琴袋。秦婉之收起文件,发现梁明晞在她的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太阳,旁边写着:“明天会是晴天,适合去公园散步,校对员上次说湖边的长椅晒得很暖。”
出门扔垃圾时,余沁弦忽然指着天边的晚霞:“快看!像不像我们堆的雪人被太阳染红了?”齐颜抬头,晚霞确实像团融化的金红颜料,把云都染成了甜滋滋的颜色。凌妤靠在梁蕊肩上,看着晚霞慢慢变淡,忽然说:“维也纳的晚霞是紫色的,没有这么暖。”
“因为那里没有我们,”梁蕊握紧她的手,“也没有会把曲奇做成音符的笨蛋。”
秦婉之走在最后,看着梁明晞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块心形曲奇的包装袋。晚风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指尖的温度,口袋里的便签还留着笔锋的暖意,就像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做完的梦,都藏在晚霞的余光里,藏在曲奇的甜香里,藏在彼此靠近的脚步声里。
回到屋里时,余沁弦已经把曲奇铁盒放进橱柜,齐颜在旁边贴了张便签:“余沁弦的曲奇,每日限三块,防止某人半夜偷吃。”凌妤把小提琴放回琴架,梁蕊替她盖上防尘布;秦婉之翻开笔记本,在梁明晞画的太阳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窗外的晚霞彻底褪成了深蓝色,星星开始一颗颗冒出来。客厅的灯亮着,暖黄的光里,有人在轻声说话,有人在翻书,有人在给小提琴调音,像首没写完的室内乐,每个音符都带着温度。
或许明天会有新的曲奇,新的晚霞,新的被记住的小事。但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那些琐碎的温暖就会一直跟着,像橱柜里的曲奇铁盒,像琴盒上的水果糖,像笔记本里的小太阳,把每个寻常的日子,都酿成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