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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短暂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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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童一直想问顾楠，他们是不是算在一起了。但一直都没敢问出口，他也不知在犹豫什么，害怕什么。
顾楠不说，他也不说。两人就算是默契地认为在一起了吧，心照不宣。
大约是形影不离地过了一个月，起初顾楠只是握住江童的手，都能让他兴奋很久。他很喜欢顾楠牵着他，顾楠的手比他大许多。或者说是他的手太小了，比班里一大半的人都小。女生们总笑他，手小的人有福气。
后来，顾楠开始抱他。两人经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躲在树下，或者屋角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正是冬季，在南北交界的地方，冬日格外寒冷。
顾楠喜欢圈住他，脑袋紧贴着脑袋，胸膛紧贴着胸膛。江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顾楠的心跳，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大概是贴得太紧了吧，他心想。
直到有一天，顾楠突然问他，是不是初吻。他愣了许久，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问这么尴尬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在想如何回答。
他都这么大了，初吻还在是不是有点丢人？但确实还在啊，他总不能说谎吧。
于是他低着头似是不甘心地回答了声，“是”。
而后的每一天，他和顾楠在一起时，或是企鹅聊天时，脑中总能突然蹦出这句话。顾楠到底想干嘛？问了他是不是初吻又没有后续了，这不是吊着他吗？
心中念头一闪，江童忽然大惊，他在想什么？他居然有些期待，期待什么？白痴吧他。
就在他出神时，屏幕上发来顾楠的消息：
——其实每次看见你，都忍不住想抱你，甚至想亲你。但这是你的初吻，我知道初吻对一个人的意义，所以不想随随便便就吻你。
亲、吻。这两个字眼赤.裸.裸地出现在江童眼里，心中突然烧起一团火似的，脸颊滚烫。更让他惊喜的是，顾楠说想亲他。
其实他从来没有这种幻想，每天和顾楠牵手拥抱就已经很满足了，能和顾楠在一起已经和做梦一般。也或许这是他的第一次恋爱，从来没有亲吻、上床这些带有性意味的想法。
所以在听到顾楠主动说想亲他的时候，心里又惊又喜。
直到那一天晚上，江童和顾楠和以前一样，躲在黑暗的屋角下，紧紧相拥。下巴抵在顾楠肩头，仰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江童正在出神时，耳边突然响起沉闷的声音，问他：“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打算告诉你？”
“什么？”江童一头雾水。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顾楠突然松开他，“我要亲你。”
话音还未落地，温热的触感覆上薄唇。江童僵在原地，浑身麻木，脑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这就是……吻……吗？江童愣愣地想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怔在原地，任顾楠搂着吻着。
不知道顾楠是如何吻上来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松开自己的。江童靠在顾楠肩上，还没有缓过神。
顾楠吻了吻江童的耳垂，沉默了片刻，心满意足地说道：“宝贝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许生气。”
“嗯？”本能地回应顾楠，江童的注意力仿佛还陷在刚才的热吻中。他第一次被人亲吻，还是深吻，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顾楠顿了顿，用一副讨好的语气说：“我今天写了一封信给学长，说我喜欢他。不过我没想和他怎么样，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
心情仿佛从云巅跌落谷底，重重摔在地上，碎成残渣。按理说，江童此时应该生气的，应该大发雷霆，狠狠地推开顾楠，以对象的身份质问他，为什么要喜欢另一个人？他不是他的对象吗？怎么可以对另一个人说喜欢？
然而那是别人，那是偶像剧里的情节。江童只是江童，是即便受了委屈也藏在心里，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江童。
顾楠的话在耳边回荡、发酵。江童感觉心里很酸，仿佛滴进了柠檬汁。他突然想，顾楠今晚主动亲他，是怕他发脾气所以给他一个奖励吗？
其实不必如此的，他知道学长的存在，他在向顾楠告白的时候就说过，他不会插手他的私事，他不会控制他，不会约束他的自由。他是喜欢顾楠的，顾楠是自由的。
原本是这么说的，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大度地接纳顾楠以前的旧账，原本他以为自己只是想和顾楠在一起就够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人就是贪婪的。从一开始只是想和顾楠做朋友，到想和顾楠在一起，最后变成了顾楠永远只是自己的，只对他一个好。
开始在意顾楠身边亲密的异性朋友，甚至同性朋友。开始介意顾楠对其他人也很亲密，开始在意顾楠口中的白月光，他的学长，简音。
而后越来越计较，越来越生气。他开始和顾楠冷战，他是不会和别人大声吵架的人，热战他不会，他只会冷战。不是故意给对方难堪，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与其说他在伤害对方，不如说他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他介意顾楠的亲密朋友，他介意简音，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顾楠他很不喜欢看他和别人亲密，他不知道该如何不去计较。甚至他开始在心里问自己，顾楠真的喜欢他吗？为什么他会这么小气？
他张不开嘴，于是就和顾楠冷战。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两更是隔三差五就冷战。顾楠说江童难哄，怎么道歉都哄不好。江童是个倔脾气，一件事在心里拐不过弯就一直置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小气，这么狠心。
都是和顾楠在一起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
这日，江童又和顾楠陷入了冷战。原因还是因为简音，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因为他。而这次爆发的原因，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顾楠班级的体育课和简音班是同一节，顾楠每次都会去找简音，不打球不干别的，就陪着他。简音待着银框眼镜，皮肤白皙，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喜欢穿白衬衫。体育课不爱剧烈运动，喜欢坐在树下读莎士比亚。
顾楠不爱看书，但他总会陪着简音，两个人坐在树下。一个捧着书坐着，一个靠着树躺着。一白一黑，模样俊朗，总惹得其他班级的女生假装路过偷看几眼。
那次的体育课，顾楠送了一根项链给简音。而那日，正是圣诞节。
圣诞节，是圣诞老人忙碌的日子，十几年的这一天，圣诞老人将礼物偷偷塞进一位妇女的肚子里，然后一只小娃娃掉进了床头的袜子。
这一日，是江童的生日。
顾楠说，江童是圣诞老人给他最好的礼物。
然而他也在这日给他的白月光，送去了他的圣诞礼物——卡地亚双环项链。
手机屏幕上发来一串串文字，江童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躺在被单上的手机。
是顾楠发来的，洋洋洒洒，将他的故事讲给江童。
他说当初他告诉江童，自己的感情受过创伤。正是一年前，他和他的初恋分手。
顾楠的初恋是他表姐的同学，比他大两届。有一天周末，他去一校找表姐一起回家，正巧被表姐的同学何夏看见，何夏求他帮个忙，假装他的男朋友。
顾楠听到这个消息惊得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听他表姐说，何夏是一校有名的贵公子，也是个gay。一校许多富二代追求他，死缠烂打像块狗皮膏药。何夏一开始也只是玩玩而已，但总有些缺心眼的当真了，他玩归玩，总不能毁了人家。只好拜托顾楠装一下男朋友，让那些小朋友死心。
碍于表姐的面子，加上何夏长得英俊，为人热情。顾楠并不讨厌，便也答应了。
此后的三个月，顾楠一有时间就往一校跑。与何夏在操场散步、打球，一起在食堂吃饭，周末一起回家，或是在酒吧喝酒。
感情或许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顾楠逐渐被何夏吸引。这个人爽朗的气质，如夏日灿烂的笑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进顾楠心里。
顾楠喜欢上了。
何夏接到顾楠的告白后，并不惊讶。反而是见怪不怪，一口就答应了。对他来说，谁都是一样。
此后的一个月，顾楠便已真男朋友的身份陪着何夏。然而感情愈真，心眼就越小。顾楠非常在意何夏与别人亲密，即便在他们交往期间，何夏仍然不缺床伴。
顾楠不止一次与他大吵大闹，最严重的时候，将出租房内的所有东西砸得稀碎。
在何夏眼里，顾楠就是一个小朋友。他本就抱着玩玩的心态开始这段感情，现在小朋友认真了，开始给他添麻烦了，他就要及时止损，毫不留情地掰断。
顾楠失恋了，被甩了，何夏说他太幼稚，不适合做他的男朋友。
那是顾楠的初恋，盛放了一个月的夏日之花，从此永远枯萎。在那之后，他一蹶不振，整日泡酒吧，逃课打架，浑浑噩噩。
直到遇见了简音，将他从深海中捞起来，驱散笼罩的阴霾。
屏幕前的江童看着大段的文字，心里突然被扎了一下。他和顾楠在一起两个月了，却对顾楠的从前一无所知。原本一个简音就足够令他惊慌失措，现在又来了一个何夏。
就在江童沉思之际，屏幕上又发来了一大段的文字。
顾楠提起了另一个人，他的第二个对象，也是他的前任。同样是一校的学长，是何夏的同学。时常见到何夏与他在一起，听说他们分手之后就立刻加了他。
那时的顾楠听到他认识何夏，与何夏是同学，心中突然萌生了邪恶的念头。
他答应了那位学长的追求，迅速和学长在一起。他想通过学长报复何夏，让何夏难过。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何夏能心痛，因他而痛，哪怕是一点点，他都在所不惜。
但是谁知道呢，那位学长是认真的，真心地喜欢顾楠，那份喜欢已经执着到，在顾楠向他提分手时就要跳楼威胁的程度。
顾楠不想再利用他，或许是良心发现，他不想再祸害学长，坚决要和学长分手，再也没有联系。
直到那天，他从表姐那听说学长在七校复读。突然一股罪恶感将他包裹，心中大惊。
一校是这里最好的学校，一校的学生不出意外要么国内双一流，要么国外留学。而且学长成绩那么好，他还以为学长现在已经如愿以偿考上了A大。怎么就去七校复读了？
顾楠觉得是他害了学长，所以心里过意不去，写了一封信寄给学长。
看着眼前的文字，江童突然想起来，一周前，他和顾楠又一次冷战，还差点分手。正是因为他知道了顾楠和前任联系，心里压着一团怒气。
夜里顾楠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江童安安静静看着，心里却五味杂陈。顾楠毫无保留地向他坦白自己的感情史，却更刺痛江童的心。
江童对顾楠的过往并不感兴趣，甚至更不想听。因为顾楠每次主动说起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说一些他和前任亲密的事来惹江童吃醋。
久而久之，在隔三差五因为顾楠沾花惹草而冷战的日子里，江童感觉好累，筋疲力尽的累。这是他的第一次恋爱，却仿佛活了一整个世纪一般。
因为另一个的喜怒哀乐而牵动自己的情绪，江童说不出的疲倦。
他开始明白，这场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顾楠经历丰富，游刃有余，他却一无所知跌跌撞撞。是他先喜欢上的，所以他就注定了更卑微。不管顾楠有多让他难过，他都舍不得放手，死心塌地也不过如此吧。
今日的甜蜜，明日的冷战，如此反复，像是一个死循环。两个人都出不去，两个人都在这个圈里挣扎。
四面都是围墙，横冲直撞的两个人终于在寒假的某一天，推翻了围墙。
他们分手了。
顾楠先提的，江童哭了一整晚。
在那个无比漫长的黑夜里，江童幻想了千百遍，第二天要如何挽回顾楠，如何跟顾楠道歉。
或许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将他约出来，抱着他祈求不要走。或许更早些，在早自习进教室前就像他道歉，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或许在某个课间，他主动亲吻顾楠。别人都说，情侣吵架没有什么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或许他也可以这么做，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江童很少主动。
脑中想了许久，那点希望如冬日里在风中摇曳的星星烛火，灭了又燃，燃了又灭，如此反复。
最终还是彻底熄灭了。窗外天光已至，江童盯着黑眼圈，头晕脑胀地穿衣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拿起书包，踉踉跄跄地出门去学校。
他和顾楠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