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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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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桃趴在展柜厚实的玻璃墙前，着迷地盯着游弋的大鱼。
青碧色的池水平静无波，大鱼银白的鳞片仿佛涂满细碎的宝石粉末，在水中闪烁微光。
一米长的大鱼，这处堪称大型的展柜对它来说，仍然显得有些逼仄。鱼尾轻轻摆动，须臾间游到池子的另一端，贴着池壁绕一个完整的圈，回到起点。沿着既定的轨迹，循环往复，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前方也不存在尽头。
“好漂亮……”姜桃喃喃道，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大鱼的身影，心神被奇妙的魔法迷惑了一般，难以移开视线。
华亭市海洋馆和别处不同，游客通过检票口，需要乘坐电梯来到三楼，由上到下进行参观。
三层正在举办特色展览，工作人员介绍说是趁夏季假期，展出在国内濒临绝种的稀有水生生物。姜桃跟在谢青身后，顺着指示牌一个个小展柜看过去，走到展馆最里侧，目光瞬间被占据整面墙的展柜吸引。
手掌贴在玻璃上，不知看了多久，姜桃蓦地回过神，有些惊慌，“糟糕，现在几点了？”看得太专注，完全忽视了其他，这只是一开始的三层呢，剩下好多地方要逛，行程都要被她耽误了。
“不着急。”谢青侧过脸，凝视她的眼神柔和，“还有很多时间。”
姜桃神情微怔，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我已经看好啦，去看别的展区吧。”如果不是照顾她的感受，谢青应该早就会下楼，说不定现在都快逛完了。
想到这里，姜桃心头隐隐升起愧疚，谢青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道：“我可以在这里看一整天。”
咦，真的吗？刚要冒出头的低落顷刻消失，姜桃惊讶地打量她，谢青的脸色看上去一本正经，猜不出是玩笑还是真心话，意图却很明显，是在告诉她，陪她呆站在这儿并不无聊。
姜桃的脸有点热，心底滑过丝绒般柔软的触感。
“看着它在水里游来游去，心情都变得放松了。”姜桃眼睛亮晶晶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就很疗愈啊，完全不会觉得厌倦。”
“再看一会儿？”谢青的目光投向池水，大鱼贴着玻璃悠悠摆尾，滑行过她的身前。
“那当然……不要！”姜桃将手背在身后，原地转了一圈，薄荷绿的裙摆轻扬，犹如夏天的风染上鲜亮的色彩。“走啦，去二楼，还有无尽的大海等着我们！”
谢青唇边浮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跟上她欢快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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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电梯下楼，姜桃脚步轻快地走向二楼平台入口的展板，匆匆浏览过一遍，惊喜道：“谢青快来，这层有鲨鱼展！”
谢青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她身侧。展柜里有一只身量细短的小鲨鱼贴着另一只鲨鱼的腹部，紧紧靠在一起，频率同步地在水中游动，姜桃忍不住双手捧脸：“好可爱！”难道是鲨鱼宝宝和鲨鱼妈妈？
谢青垂下眼，看了看她粉色的脸颊，轻声说：“是很可爱。”
迎面游过来一条巨大的鲨鱼，张着嘴巴，露出满嘴狰狞的牙齿，距离近得都能数清有多少颗，看着有些怕人，不愧是海中霸王般的存在。
姜桃不禁后退了几步，有人从她身后走过，险些撞到她，谢青拉了她一把。
姜桃扭头看了一眼，浮起两朵小小的梨涡，“谢谢。”
比想象中更加厉害，转过拐角的科普展区甚至还布置了鲨鱼的胚胎。
三十一天时，透过蛋黄色的薄膜，能看见里面一条小蝌蚪模样的鱼苗，还有一个黑黑的圆点。随着天数的增加，圆圆的黑点越来越小，小鲨鱼的体型越长越大，一百一十一天的胚胎里，身躯蜷缩成一团，委屈巴巴地挤在薄膜里面。
“如果鲨鱼一直只有这么点大，那还怪可爱的。”姜桃拍拍胸口，“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了。”
谢青没说话，姜桃侧过脸，发现她正在看不远处浅浅的水池。
姜桃好奇地走到池边，吓了一跳，“好多鲨鱼！”暗色调的皮肤，掩映在灰绿色的水草间，走近了才看清。
池子里悠闲地游着好多条细长的鲨鱼，尾鳍尖尖地竖在水面上，令人条件反射地想到危险的警示牌。
姜桃想起看过的恐怖电影，禁不住冒出个脑洞，“万一哪天水淹出来，这里不就是现成的恐怖片场。”恐怖的暗影在水面下时隐时现，骤然蹿出水面，游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咯滋咯滋，血花喷溅出来，洒在镜头上。
姜桃把想象中的电影场景描述给谢青，说完才感觉自己傻乎乎的，有点难为情。抬头看谢青的表情，发现她听得很认真。
“不用担心。”
谢青走到姜桃身边，低头看向形貌凶恶的鲨鱼，“鲨鱼并不像通常人们认为的那样危险。世界上现存有三百七十五种鲨鱼，会主动攻击人的只有五种。”
“只有五种？”姜桃吃惊地扬起眉毛，“这么少，我还以为鲨鱼都是吃人的。”常识真是不可靠啊。
她转了转眼睛，笑着蹲下身，隔着玻璃对水里的鲨鱼打招呼：“那我就不怕你们了，拜拜，下次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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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海底隧道的扶梯出奇得陡峭，谢青拦住径直往前的姜桃，提醒她：“慢点。”
姜桃反应过来，连忙仔细地看了眼脚下，小心地踏上台阶。
在扶梯上站定，姜桃仰起脸，重新望向头顶圆筒状的回廊。阳光照射在碧蓝色的水面上，荡漾出粼粼波光，密密麻麻的鱼群轻盈摆动鱼尾，倏忽巡游而过。
只有在浪漫缥缈的梦境里，才能见到眼前这幕景象。回廊连绵不断，姜桃走下扶梯，随着谢青踏上一条长长的甬道，头顶尽是湛蓝的海水，趴在玻璃板上的大海龟，懒洋洋地挥动四只小短腿，扁扁的蝠鲼摊开身体，遮天蔽日般游过头顶，投下一大片阴影。
圆滚滚的海豹沉沉地落向水底，睡一个不受打扰的午觉。不知道名字的小鱼汇聚成庞大的族群，如风暴浩瀚席卷而过，仿佛伴着无形的音符，跳一支回旋的圆舞曲。
看着看着，姜桃发现了，说是“海底隧道”，其实只是在一百多米的隧道上方建立了一个大水池，蓄满海水，放入多种多样的鱼类。
不过，即便是这样狭窄的一小片“人造海”，对于此刻的她来说也异常壮观。
谢青告诉她，在海边城市的水族馆，隧道外面就是广阔无垠的大海，走在底下，有种随时会被淹没的错觉。
姜桃出神地听着，遥遥想象那幕震撼的景象，不由放轻呼吸。“好想亲眼看一次……”好想去海边的城市，看见真正的大海，游览不同国家不同城市的水族馆。
十几年来，习惯了围绕着上学、回家、浩宇哥打转，身边来往最多的是班级同学，心思全部牵系在细微的生活上。第一次看到这样多奇奇怪怪的物种，怡然自得地游荡在未知的海域，仿佛突然之间，眼前朦胧的薄雾被抹开，看见除了从小生活的范围之外，还有更加广袤深邃的世界。
港口底下的海底隧道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呢？会遇到更多奇妙的生物吧，说不定还能看到像一条船那么大的鲸鱼。或许自己会驻足在海底，舍不得离开，就这样望着神秘深邃的海面之下，思绪自由地漂浮在深海。
谢青凝望着眼前的海水，侧脸在幽蓝的波光倒影下，显出分明的轮廓，栗色卷发有几缕垂在耳侧，薄唇的嘴角勾勒出自然的弧度。
姜桃转过脸，正要跟谢青说话，视线里撞进她长身而立的身影，本能地屏住呼吸。
“你很喜欢鱼吗？”
身后的游人来来往往，像行走在陆地上的鱼群，汇聚又散开。姜桃注视着谢青，轻声问。
“我喜欢有海的地方。”谢青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将来我想去鹭岛上大学。”那是一座靠海的城市，四面环海，主城区坐落在海洋中的一座小岛。
鹭岛最好的大学应该是……“M大？”姜桃拨了下刘海，刚才发梢耷拉下来，戳到了眼睛。
“嗯。”谢青平静地应道，“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姜桃茫然了一瞬，抿住嘴唇。“我还没想过，可能跟……”浩宇哥，熟稔至极的三个字滑到嘴边，不知为何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只想跟崔浩宇在一起，就像当初努力考上同一所高中那样，再考上同一所大学。至于是什么大学，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压根没有考虑。
有生以来第一次，姜桃对自己的决心产生了怀疑，亦步亦趋地跟随浩宇哥的人生，这真是她想要的吗……
谢青猜到她未完的话语，“崔浩宇？你想和他上一所大学。”
“唔……”姜桃有些慌乱，撇开视线，朝左右胡乱扫了扫，“大概，我以前是这么想的。”以前？为什么她要加上以前？难道现在不是吗？
“哪所学校？”谢青问，语气里没有好奇，似乎仅仅是随口一提。
姜桃咬了下嘴唇，困窘地说：“我不知道……”她们下学期才上高二，同学大多数还没开始考虑高考填报志愿的事情，浩宇哥也没有跟她提过。
这不是她的错。可是为什么，承认自己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让姜桃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羞赧，在谢青面前抬不起眼来。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眼神，不想看到……
空气停滞下来，秒针缓慢地向前挪动，头顶飘下一个冷淡的声音。
“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