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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豌豆公主 ...

  •   大雨倾盆落下,茂密的小树林狂猛地摇曳着枝干,啪啪作响,像是幕布拉开时齐齐鼓掌的观众。
      湍急流淌的河流中,有个人影在奋力的挣扎。
      “救——”
      命字出不了口,咕噜噜的水就灌进了她的嘴里。
      窦婉越是焦急地挥舞着手脚,就越是往下沉,水流淹没了她的脑袋,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助的滋味。
      “救命……”她微弱地喊着,上一秒,她还在对着神灯许愿,下一秒,便已然在这河里挣扎。

      每一滴豆大的雨点落在脸上都伴着丝丝的痛楚,每一次挣扎,也令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她哪儿有什么力气,为了完成向神灯许愿的祭祀,她已经三天没吃主食了。
      渐渐的,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声音也微弱地如同一只小猫咪:“救……”
      雨水流进了嘴里,味道有些陌生,上一次在雨里迷路,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噗通。
      岸上,河里不寻常的浪花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看清后,飞快地跳了下来。
      男人动作娴熟,身手稳健,不多时,他就游到了窦婉的边上,手臂从她腋下穿过,稳稳当当地将她拖到了宽厚的肩膀上,风雨交加之中,他来不及擦去大滴大滴打在脸上的雨水,河水溅湿了的头发,他却兀自飞快地动作着,很快,他带着窦婉游到了岸上。

      “喂!”男人把她软软的身子给翻了个身,一见到她那张脸,就停住了动作。
      是窦婉。
      他像是触电一般,动作停滞,无法动弹,地上的女人似乎好转了起来,咳出了不少的水,嘴里嗫嚅着:“疼……”
      然后,一只白嫩的手伸了过来,胡乱地搭在了他的胸口,无意识地蠕动着。

      男人蒲扇大的手掌一下就抓住了在他胸口乱动的小手,肌肤相触,滑腻柔软,男人皱着眉头,立刻丢开。
      她静静地躺在河岸上,不断地呛咳着,湿漉漉的长发散开,那张娇媚无比的脸露了出来,男人却回过头来,并未看见。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粗长的巨蛇从水面上跟着游了过来,蛇头半伸,渐渐地就贴到了窦婉的腿边。
      腿上凉飕飕的,窦婉呛咳着回头,蛇头正对着自己,暗金色的竖瞳在大雨滂沱中越来越金,一股腻腻的腥味扑鼻而来,她僵在了远处,张开嘴,却发不出声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粗壮的手臂斜里刺出来,一把将那巨蛇的七寸捏在了手里,那蛇还要反咬,另一只手又抓了过来,轻微的一声咔哒,蛇的七寸断了,爆出了一股子脓血,软烂在地上,窦婉吓得目瞪口呆,转眼望去,男人轻轻把那巨蛇一甩,那蛇尸就丢入了远远的河中央。

      她身子软了,直接扑倒在旁边男人的身上。
      不远处的河岸上,一排笔直的杨树下,几个打着伞的人影越走越近。
      “窦婉!婉婉!”打着伞的人大声叫起来。

      “你家人来了。”男人没看她,把她推开,声音平直:“我走了。”
      窦婉被他推了开去,身上温热的感觉消失了,不禁有些难受,被蛇一吓,身上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像无数个针头,在皮肤和肉里戳来戳去。

      眼前的陌生男人,跟童话世界文弱白皙的王子不同,他个子似乎比王子还高些,头发剃成板寸,抿着薄薄的嘴唇,方正的脸型透出一股子刚毅,打湿的衣衫贴在身上,依稀可以看见强健的肌肉形状,黝黑的肌肤上水珠直往下滚着。

      她靠在身上,男人再度皱眉,推开窦婉=,电闪雷鸣之际,不想看也看了一眼。
      此际,窦婉的长发打湿了沾在脸上。这是一张绝美的脸,哪怕沾了泥水,仍可辨认出那无与伦比的五官、绝艳的肌肤,就连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绯红泪痣,都在暗中闪着光芒。
      电闪雷鸣间,她恍如一个来自未知世界的女妖。
      她想再靠过去寻觅点温暖,男人却彻底地转过了身。

      大雨滂沱,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雨帘之中,她被推倒在地,泥水溅到了脸上。
      泥水味闻起来腥得很,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养的那条金鱼死掉的味道。
      这时,她才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平平无奇的藏青色粗布,样式简单,仔细观察,像是上上辈子年代剧里的戏服。

      她脸色微变,她新制的蕾丝绸缎宫廷裙,去哪儿了?
      “窦婉,窦婉!”
      “婉婉姐!”
      “阿婉!”
      她抬起头,一个陌生的女人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说了几句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的阿婉,你怎么这么傻……”

      一碰到这女人,窦婉的脑海中立刻就闪现出跟这女人相关的一切,同时,关于她自己的所有事情也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如果说,前一刻她还在迷雾之中,找不见自己的位置,那么这一瞬间,她成了一盏被点亮的琉璃灯。
      难道,这就是神灯所谓的“在他国之救赎”?

      那“天堂之门,如同溪水上漂流的纸船,你自会寻到”又是什么意思?
      那神灯之灵老朽不堪,她问的问题,他都好像没听到,次次答非所问,还老是重复这几句话。但现在可以确信,这地方,确是神灯送她来的。
      早就穿越过一次的窦婉对这一套流程并不陌生,她紧紧地搂住了陌生女人,把脑袋软软地靠近她的怀里,哀哀地叫了一声:“妈。”

      朱玉蓉见她没事,顿时放下心来。
      “走,阿婉,咱们先回家。”
      她让窦婉试着站起来,把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扶着她,一步一步地从河岸上往回走去。
      一个男人站在后面,给她们打起了油纸伞。

      “好好的,寻什么短见啊。阿清啊,你可不能学你婉婉姐,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的。”
      见着大哥一家三口走远了,跟在后面的何卫红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她身子沉,为了找窦婉,入了夜起来,冒雨跑了大半个村子,早就累地气喘吁吁,见到窦婉一点事都没有,意见就更大了。

      “要我说,就得让窦婉好好长长记性。村东头李家,人祖上就是国营兵工厂的工程师,现在全家也是工人,能看得上咱们窦家?那李春生,早已经被推荐上大学了,还能跟窦婉处着?”
      “妈,你就别说了行么?”

      窦清不太乐意听到李春生的名字从自己妈嘴里这么秃噜出来。
      何卫红也不乐意自己闺女打断她的话:“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李春生看上你也比看上窦婉强,整日里娇滴滴的,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
      “妈,你,你胡说什么,他看上我做什么?”
      两人声音有点大了,窦明苏赶紧喝止:“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回家!”

      文水河西面,坐落着一座小小的宅子。宅子的西边屋子,就是窦婉现如今的家。
      土腥味儿,霉味儿,混合着钻进了窦婉的鼻子,那味道,可比皇宫的地下室要难闻地多了,有点儿——像是腐烂的蘑菇,那东西窦婉闻过一次,毕生难忘。
      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可别着凉了,快,进来洗个热水澡。”朱玉蓉掀开屋子里的帘子,厚厚的花布帘子后面,粗糙的小木桶,正散发着热气儿。
      失望归失望,窦婉还是克服了各种情绪,洗了热热的澡之后,就在帘子后的小隔间里,渐渐地睡着了。
      要是往常,没有好几层的鹅绒垫子,她是绝对睡不着的,粗陋坚硬的木板床,会把她的腰肢硌痛。

      许是又累又饿,她躺在床上,几个呼吸之间,就进入了梦乡。
      粗花布帘子外,朱玉蓉听着窦婉的呼吸声,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了一整夜的雨,刮了整夜呼啸的风,像是世界末日,第二日,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窦婉站在窗前,初升的太阳带着润润的红,映到了她的脸上,暖暖的,身上的疼痛也像是消下去了。
      昨夜,窦婉梦见了原主的一生。

      原主是个小说中的女配,被救上岸之后,李家正式来退婚,过了不久,窦婉成了破鞋这件事传遍了整个村子,窦明中,朱玉蓉,窦婉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伴随他们的都是鄙夷和嘲笑,又过了几个月,窦婉竟真被人糟蹋了,她也不生气,跟糟蹋自己的人结了婚,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和大房的凄惨相比,窦明苏、何卫红、窦清一家却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没过几年就成了村里的万元户,窦清嫁给了李春生,获得了推荐上大学的资格,两人结婚后,一起在城里生活。到了八零年代,窦清辞职下海,十年不到,公司净产值就达到了一亿。

      那之后,窦婉不太记得了。

      敢情灯神是搞了个悲剧让她来接手啊,难怪说什么溪水上漂流的纸船,可不是一个浪过来,就翻了么。
      不过——这也难不倒窦婉,毕竟上一次穿越,她也是接了个烂摊子,她解决了所有的烂事,却败在了最后一件上。
      要不然,她不用来这里。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只剩下窦老太太和小福贵。
      “奶,我饿了,想吃点儿东西。”
      “在后面。”
      老太太嘴上不说什么,可窦婉却分明地感觉到,老太太对自己,不太耐烦。
      窦婉:“是在后院厨房吗?”

      老太太眼也没抬:“小福贵,抓,对,抓,给奶瞧瞧,抓着什么了?”
      小福贵还真抓了张牌,递了过去,老太太一瞧,乐了,左右开弓地在小福贵的脸上亲了好几口:“我家小福贵也是个福气种子,随手一抓,就是个大国王。”

      窦婉去了后院,黄土垒的院墙上,霉斑点点,泥水顺着沟槽往下面淌去。
      木桌上,摆着一碗玉米碴子粥,很稀,全是汤水。
      她喝了一碗,还是前心贴后背地饿。
      “奶,还有吃的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太太念叨了起来,“家要被你吃穷了。”
      “可,我饿啊。”
      从前的窦婉再怎么吃苦耐劳,她管不着,叫她挨饿,那就不行了。不吃东西会饿,饿了之后肚子痛,肚子痛,她是忍不了的。
      “奶奶!”没得到回答,窦婉又催促了两声,却听不见动静。
      “没了!”老太太头也不回。

      窦明友抱着小福贵一起和窦老太去村头遛弯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
      忽然,她笑了起来,按照自己的记忆,走到了炉灶边,打开锅盖,果然,里面躺着一碗冒热气的炖鸡蛋羹,黄黄的,看着格外诱人。

      香滑柔嫩的鸡蛋羹入腹,窦婉打了个饱嗝儿。
      果真,饿了,吃什么都美味。
      她走回自己的小隔间,这一次,她躺下就有些疼了,她坐起来,瞪着那张木板床,有些无奈。

      眼光一转,她很快看见了堆在角落里的干草。
      在皇宫里,这堆干草连喂马的资格都没有,带着些潮气,散发着些微的霉味儿,有的黄,有的黑——
      窦婉蹲下身,捡了一些好的、干燥的出来,稍稍收拾一番,干草就在她的手上变换了模样。

      不知不觉,黄昏已至,窦家人下工了。
      窦婉刚坐下,就听窦老太在念叨:“咦,小福贵的那碗蛋羹哪儿去了,婉丫头,你吃了?”
      “没。奶奶,你没蒸吧,我没见到哪儿有蛋羹啊。”她信誓旦旦,眼也不眨一下。
      那鸡蛋羹是小福贵专属,原主从前是闻都不敢闻的。

      窦老太太看她坚决,有点发愣:“我记错了?”
      窦老爷子咳嗽了一声:“吃饭。”
      小辈儿都不再吱声,乖乖地端着碗吃起饭来。

      晚上的菜还不错,至少,还有一道豆腐。这已经是不得了的大菜了……
      窦婉很乖觉,筷子只往那道菜里伸了一次。
      她还不是很饿,而且,家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壮劳力们先吃。

      还没吃一会儿,敲门声响了起来。
      “窦家有人吗?我是方月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豌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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