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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翻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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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她欲拒还迎,哪知将她紧拥的男人不管不顾,俯身下来。
“唔!”她深思缱绻,身子早酥软了。
再一动作,她猛然瞳孔放大,一股剧痛袭来,像有一只巨大的手,将她对半地撕扯开来。
窦婉坐了起来,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回忆起梦里他的动作,她不免红了脸。
再躺回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错,她娇嫩,怕痛,且是十二万分的怕痛。
常人受得了的痛,到她这里,就是几百倍的翻番,跟王子悔婚,也是这个原因。
她不想一辈子当圣母玛利亚,这才千方百计换了地方。
按神灯所说,这里存在着救赎,这几天她仔细琢磨神灯的话,算是回过味来了。
小说中,曾把窦婉这朵娇花比作是浪头上的一艘小纸船,浪一打来,纸船就翻了。
结局也暗示过,这艘纸船,早烂成窟窿,埋在河底的哪个地方了。
神灯却说“天堂之门,如溪水上漂流的纸船,你自会寻到”,这意思,就是要她坚强点,撑在河上飘着,别被浪头给打翻了,做一艘完整的纸船。
再明白不过了。
她必须得跟剧情抗争,不过——下一步剧情是什么来着?
那场关于原主人生的梦做得乱,她也只记得跟自己身上的两三件大事,别的也没费心思,总觉得没问题。
算了,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这话是跟王麻子学的,劳动人民的语言,朴实又贴切。
田地里,农忙已近收尾阶段,窦婉摘了几根狗尾巴草,几朵田埂上的野草,并几朵野菊花,剪剪掐掐,随便往自己的搪瓷水缸里一摆,倒还有几分野趣。
她兴趣广泛,但大多坚持不下去,插花编草,却是难得的心头好,在皇宫,她还举办过几期培训班。
闲暇时间,一帮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都聚在了一起喝茶。
窦婉拿着插好的花刚坐下,柳月牙就哼了一声:“只见人家巧手会编蝈蝈,乱蓬蓬地插一团,鬼一样的。”
窦婉坐下,悠然自得:“哎,哪能跟柳书记的千金比,我看县城编的蝈蝈,好的都卖五六毛,我可买不起,自己随便瞎弄弄了。”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几个女孩子都跟着道:“是啊,柳月牙周周都去县城,回回都衣服鞋子,从不空手回来,真羡慕你啊月牙。”
“不过,窦婉,千金是什么意思?”
有人搭话,窦婉正好继续撩拨:“哦,那是有权有势的人家,生的女儿,才叫千金,咱们啊,算不上,咱们最多叫,唔——”
“叫什么呀?”
窦婉微微地笑:“叫一铜,只值一个铜板。”
女孩子都笑了起来,看向柳月牙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说不出来的东西,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窦婉只说了短短的几句话,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柳月牙自己也觉察出来不对,咬了咬牙:“你们少造谣。”
说完,就跑柳树开那儿去了。
原主生的美,也不怎么合群,一般上工也就是默默地干活休息,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这是头一次,窦婉跟女孩子们在一起说说笑笑。
且,她们也都感受到,窦婉长得漂亮,却没传言说的那样——
甚至还有人劝她:“她去跟她弟弟告状了,让她去。”
此时,高小瘦的姐姐高大胖举起了窦婉的搪瓷缸子,摆在高处,细细地看了。
“窦婉,这土生土长的东西经你的手,别说,弄得还挺好看,我就从没想过能这么弄。”
她说了句实话,譬如这狗尾巴草,日日见到,但摆在这缸子里,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花,又好比这几朵野菊花,高低错落,有一朵半枯萎了,看起来,反而、反而——
总之就挺美的。
窦婉看了一眼高大胖,她并不多胖,只是脸上肉多,又圆,人又比普通女孩子大一圈。
“是啊,你要喜欢,我送你。放家里杯子看几天,玩玩儿的。”
“那好啊。”
她跟高大胖说笑了几句,边上传来了王麻子的声音。
“窦婉、窦婉,不好了,你妈晕过去了。”
他主动过来报信,蹭到窦婉三尺开外,闻闻她身上那股子香味,就像是吃了一块肉那样满足。
窦婉心头一沉,快快地跟过去瞧了。
朱玉蓉是在起身喝水时晕过去的,据窦明中说,没发现她干活时有什么异常。窦婉摸了摸她的手,凉冰冰的。
突然,她如同被闪电击中,想起了小说中的一个剧情。
那剧情看起来像是一段闲笔,只说朱玉蓉晕了过去,随后在家歇了几天,原主跳河后,又被退亲,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压根就没过问这件事,因此小说就这么一带而过。
窦婉仔细回想,又细细咀嚼小说前后的情节,总觉得朱玉蓉晕过去这事,不大对。
小说前期朱玉蓉带着一股泼辣,把窦婉护地很好,看不惯窦明中愚孝,也会说他几句,但两人感情一直不错,后期就不一样了,朱玉蓉身体渐渐差了,经常生病不说,那股泼辣也没了,跟窦明中似乎也淡了不少。
看来,这段剧情,不是闲笔,至少对窦明中一家来说不是。
朱玉蓉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蜡黄的脸上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红。窦婉摸了一下,很烫:“爹,娘在发烧,快去请大坤叔。”
何卫红在边上嘀咕了起来:“这么娇贵,村里人谁没发过烧,不都是挺挺就过来了。”
窦老太太刚想开口附和,啪,窦婉摔碎了手里的瓷碗,她本是要去泡些红糖水的。
何卫红心疼地不行,这碗可是她的陪嫁:“婉丫头,你疯了?”
一地碎瓷片,溅了一块到窦老太太脚下,打着旋儿,一直不停,老太太也吓着了我,不敢再出声。
窦婉砰地摔了只碗,脸上早就带了一股杀气,只不过她五官娇柔,声音又软,寻常人听不出来。
“二婶,我娘要是为你这句话,出了什么事,你要赔一条命么?”
她说到命字的时候,一双杏眼睨在何卫红身上,何卫红脖子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婉丫头,你、你这是闹什么,我又没说不让她看医生。”
她掀帘子就出来:“好心说两句,还被当驴肝肺了。”
“妈,当心踩着碎片。”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窦明中一脸懊恼:“窦婉,你怎么跟长辈说话?”
“爹,我要有你这个功夫,早就把大坤叔请来了。”
“丫头,你!”
窦明中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话窦婉不肯听了,不光不肯听,她还会反唇相讥。自她跳河后,性子真的变了。
窦婉带了把油纸伞,打开了家门。“你不去,我去。”
“等等,你不用去,在家里顾着你娘。”窦明中起身夺走了她手里的伞,冒着微凉的秋雨,冲进了夜色里。
还算有点良心。
窦婉回头重新找了个搪瓷杯给朱玉蓉冲了杯红糖鸡蛋水,这次,她没客气,直接拿了竹篮里的两个鸡蛋,挖了两大勺红糖,简单地冲了下,朱玉蓉烧得迷迷糊糊,窦婉就一口口地喂着。
她第一次伺候人,不免翻了些,几次之后,就摸到了窍门,一大杯红糖鸡蛋水喂完,窦明中带着大坤叔回来了。
“叔,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娘。”窦婉一时情急,鼻子发酸。
杨大坤忙让她坐下,他本想先来一针退烧,看了看朱玉蓉脸色,谨慎起见,摸了把脉。
他笑了两声:“闺女,别急,是好事。你妈呀,怀上了。”
“今晚要是能退烧,药都不用,让她多喝水就行。”
杨大坤祖上学过中医,会一点,他言之凿凿,窦明中也呆了一呆,半惊半喜。
都没人接话,杨大坤怕是他们不信,又补了一句:“哦,要不,下半月再去县医院查查。”
窦婉这才回神,把杨大坤送出门,喜笑颜开:“大坤叔,哪儿能不放心你,等我娘生了,让她给你送个匾额,上面写,中华第一赤脚医生。”
“你这丫头。”杨大坤被她逗笑了,窦明中递上来的钱和烟都没要,“等生了,请我吃个酒。”
后半夜,朱玉蓉果真退了烧,自己起来喝水吃了点东西,窦婉这才跟着一起睡着了。
她也累得够呛,早就浑身酸痛。
一早起来,她揉着自己的腰和背,跟朱玉蓉说了会儿话。
“娘,你在家歇着,别干活啦。”
窦婉千交代万交代,朱玉蓉眼眶红红的:“我家丫头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不过,她也弄清楚了,小说中一笔带过的朱玉蓉晕倒,原来是怀孕了,只是,小说的后半部分,并没有出现她的弟弟或妹妹,难道,这一胎会出意外?
她必须得替便宜爹娘把这一胎保住,她隐隐感觉,这一胎,很关键。
她叮嘱朱玉蓉少干活,朱玉蓉却叫她低声些:“别让你奶听到了,咱们向下女人,哪儿有这么矫情。”
窦婉却不以为然:“二婶怀小福贵的时候,不也什么活都不干?爹,要不咱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给娘补身子?”
她喜气洋洋,窦明中却并不是太开心:“杀什么老母鸡,胡闹。”
窦婉轻哼一声:“那就去王麻子家买一只呗,他家鸡多,不少一只下蛋的。爹,这点钱,你总有的。”
家里是窦明中管钱。
窦婉直接问他要钱,窦明中却不说话,朱玉蓉尴尬地笑了笑。
“算了,家里没多少钱,能省一点是一点。生个孩子,哪儿那么娇贵?”
窦婉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窦明中,生出了一丝疑惑来。
工分风波结束后,牛宏国还真成了公社的常驻人口,只要他在,柳云来也少了一些颐指气使的派头,中午晚上放工的时候,牛宏国独自坐在晒场上,挨个儿地询问社员,核算一遍工分。
文水村的女孩子不少,村里像他这样的男人,开天辟地来,还没出现过。
于是,一个个都往他那里偷瞄,瞄得久了,大家都心照不宣,你推我我推你,嘻嘻哈哈地笑一通。
窦婉也不例外,不过她只瞄了一眼,就有些脸红。
他的肩膀,还真有她两三倍那么宽,他要真把自己搂在怀里,只怕就像搂了只小鸡仔,真要那什么,她恐怕真的要痛死……
她不参与八卦,却有人带了头。
高大胖嘿嘿地笑:“我家就在牛家东隔壁,上个月底,下着暴雨,他一个人回家,我在窗户边瞧见的,他整个人都淋湿了,哇——那真是……”
其他人都不吱声,听高大胖比划着,个个都红了脸。
少、少儿不宜。
窦婉目瞪口呆,这不是一个保守的年代么,怎么高大胖会拥有如此充足、精准、叫人浮想联翩的词汇库?
牛宏国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朝榕树下看了一眼,几个女孩子吓得缩了回去。
秋雨下完,又湿热起来,牛宏国只穿了一件的确良衬衫,袖口挽起来,光是露出来的肌肉线条,就够看的了。
兴许是高大胖的语言太过激烈,窦婉瞧着出了神,没来得及缩回去,被牛宏国逮了个正着。
隔着一百米,她都能感受到,他精准无比的眼神,正巧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什么话都没说,怎么又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