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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淡如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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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婶儿，还是老样子。”
初春的天还带着一些冷意，小店门被拉开，吹进了一股子凉风。于淳习惯性地把半截手缩进衣袖，听到响动后停下正翻滚屏幕的手指抬头望了一眼门口。
“好嘞。”于淳的母亲从厨房探个脑袋出来笑着回应了一声。
夏归舟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和于淳来了个短暂的对视。
于淳一愣，有些错愕。他把手机揣到兜里，起身舒口气走进那四方的灰色小屋，接过一碗才煮好的面食：“妈，我来吧。”
“七号桌，别搞错了。”于母说话时手里的动作从未停下。
他点点头，小心翼翼端出去。夏归舟的目光一路跟随着他。于淳专注细心的模样刻进他眼里，不自觉出了神。或许是对方的目光过于炽热，于淳察觉到后匆匆撇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进了厨房帮忙：“妈，咱们还是雇个人吧，别嫌浪费钱，我要是一走，你又得忙成什么样？”
“再多一个人，我们还吃不吃饭了？”于母看都没看过他一眼：“我晓得你担心，这年头招人贵，招的人又是好吃懒做还脾气大的。没事，妈不忙，甭去关心那些事。”
于淳低下头，没再说话。
他是由自己母亲一手拉扯大的。
母亲前脚怀上他，父亲后脚就翻脸跑了，那时候母亲还小，将将成年，邻里人多说，别生了吧，打掉挺好的。她不干，说不忍心对这样一个未出生的生命，她还抱有对接下来不同日子里的期待。于淳从出生就没有完整的家庭，所以他母亲觉得对他有愧，吃的穿的，她都尽自己全力给于淳最好的，一个小小的店面，便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好在店里生意还算不错，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名声也传得挺远。
于母不愿意雇人，多个人就多出去一份工钱，对她来说，不大划算也不舍得。
这些日子，她都挺过来了，她也很欢喜能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她说她人生中多多少少都后悔过一些事，唯独没有后悔过生出于淳。
可于淳的学校离店面远，他是住宿的，因为学习任务重，周末也显少回家。而寒暑假，就是他们母子为数不多的共处时间，于淳也会在这个时候帮帮忙，分一些母亲肩上的担子。
一阵忙活后，于母最后一碗出锅，抹了把额头的汗，说：“五号桌，去吧。”这碗过后，终于可以在下午暂时的休息一会儿，等到晚饭的时候，就又开始忙活了。
他接过，端着饺子出去。
于淳来到五号桌前，放下碗，放柔清冷的音色：“慢用。”
夏归舟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睛，随手扯了双筷子，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眸，说：“谢谢。”
第二天中午夏归舟来的时候没看到于淳，下意识地问于母：“于婶儿，昨天那位长得挺高的小哥呢？”
于母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放下碗沉思了几秒：“你说的我儿子吧？他今天被同学叫出去了，有事儿呢。”
“儿子？”他笑道：“于婶儿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漂亮的很，看不出来儿子都这么大了。”
于母忍俊不禁：“瞎说什么呢，没个正经。”说起自己的儿子，她真是有一肚子的好话，先笑着把自己儿子夸了个遍，然后反问：“我儿子长得俊吧？”
“俊，于婶儿的亲儿子能不俊吗？”夏归舟点头。“就是有点眼熟啊……”
“说起来，于淳跟你好像是一个学校的，没准儿是在学校见过。”
“校友啊……”
他就说怎么这么眼熟。于淳……
夏归舟默默地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了这俩字儿。
他还想再说什么，回过头于母已经被其他客人催促着道了句抱歉先走了。夏归舟心里的那点话最后也只能作罢。
夏归舟最近来面馆的次数往上翻了几倍，等于婶儿有空了还会陪她聊一会儿天。就连经常来帮忙的于淳都意识到了这位特别的客人。
天天儿见，还都挑一张桌，能不察觉吗？
“听我妈说，我们是校友？”有天中午，于淳没有一点客气，直接坐到夏归舟对面，他语气里还带了些本有的冷漠。
“目前是。”他一笑。
“那是什么意思？”
夏归舟神秘笑了笑没再说话，于淳也不自讨没趣留在那里，又起身去帮忙了。
眼看新年将至，店面在的这条街挂满了红灯笼，一派喜庆的模样，连着几条街形成一道橘红色的长廊。店里开着暖气，和外头一般热闹。
于淳看到夏归舟往店里走，下意识往厨房里头喊了声：“妈，五号桌来碗饺子，清汤的。”
夏归舟听到脚步一顿，笑意更浓了一些。
“你怎么天天来？”他面无波澜，放下刚做好还正在冒热气的那一碗清汤饺子：“咱们店饺子有好吃到这种地步？”
“每次补课路过，不过于婶儿的手艺是真的好，思前想后还是喜欢来这儿。关键是配菜味道不错，养眼。”
清汤饺子哪里来的配菜？
于淳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顺着他前面的话觉得有些好笑：“补课？挺刻苦的啊。”
“可不是嘛，”夏归舟往嘴里塞了一个，含糊道：“下学期换到别的班去了，不补跟不上。”
“那你到几班去了？”
“一班。”
于淳一愣，长长的睫毛如蛰伏的蝴蝶受惊后颤动了一下。沉默几秒后他嘴角若有若无地往上微提一些，轻笑一声后对他说：“那你好好学吧。”然后又转身投入忙碌中。
本就带了些凉意的音色被刻意放轻，好似微风走凌波，心里的湖泊挑起一圈圈令人心痒的涟漪。夏归舟险些没拿稳筷子。
“我也来帮忙吧。”他喝下最后一口汤。
于淳打趣：“补你的课去，帮什么帮。”
夏归舟没有说话，笑着把要洗的碗接过，洗槽的水被打开，哗哗作响。于淳走到他旁边挤了点洗洁精。
他洗得很认真，低下眼眸，纤细的手上还沾了不少白沫。因为天气有些冷的原因，于淳的手有些白里泛红，动作也不免略微僵硬。
夏归舟就这样侧头看着右手边的人。于淳比他稍矮一些。他的性格一直都是淡淡的。活过数十载，好像也没有什么热烈的经历。那些青春时期本有的热血和激奋，夏归舟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见过。他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清汤的饺子，寡淡的佐料和干净的汤水，没有那些鲜活和五花八门的味道，秉持十年如一日的淡泊。于淳在他的印象里，似乎一直都是宠辱不惊的模样，好像万事不关己，让人想……打破这份静谧，看看他惊慌失措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定……很诱人。
“咳咳。”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其实如果就这样平淡如水地度过一辈子，或平凡，或百无聊赖。两个人的交谈也普通得能淡出云朵来。虽如清汤寡水，却也充实饱满，容易满足，容易开怀。
就好像生日许愿时，明明什么愿望都没许，却好像什么都能实现。不会去无端奢求和妄想，待在自己的舒适区。
一时间鬼使神差，夏归舟呐呐开口：“你……”
“考虑过以后的生活吗？”
于淳抬起头，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夏归舟会抛出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比如……跟谁过？”
“我妈啊，还能是谁？”
两个人靠得很近，于淳说话时呼出的气息他都能感觉得到。他们呼吸此起彼伏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夏归舟蹩脚的心跳声，小心翼翼，怕惊扰了面前的人。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于淳的眉头皱得更狠了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介不介意有……”
“哎呀，小夏你这是做什么？”于母飞快跑上来把他手中的碗抢过。“快快快，别忙活了。”
“于淳你也真是，怎么麻烦客人干活？多不好意思。”
于淳一脸冷漠：“……”他心想，又不是他要他来的。
夏归舟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他被于母温柔地推出去，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去之前还探出脑袋：“帅哥，加个微信呗。”
“……干嘛？”
“都已经是一起洗过碗的友谊了，还不能拥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于淳还想接着反驳，无奈于母过于热情，毫不在意：“给呗给呗，不就是微信吗。”她大方地从于淳兜里拿出手机，还一边说：“别说微信，来，这是□□，这是电话号码……”
于淳：“……”
夏归舟：“……”
真不明白她是怎么生出这么个闷骚儿子的。
离开之前，夏归舟还不忘打趣一声：“不是我说，学学于婶儿，人与人之间就是要热情，要友善，别总冷着一张脸。”他一气呵成，把于淳偷偷加入特别关心。
于淳洗碗的手顿了顿，开始思量回去什么时候把他拉黑，再神不知鬼不觉删除好友。
夏归舟并不知道于淳心里在想什么，脸都快笑得开出花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