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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淡如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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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春晚他们是否一起观看，春晚的内容具体是什么，他们有什么感想，于淳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知道胸口很闷，脑子里稀里糊涂的，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想像魏南洲那样粗暴直接把夏归舟脑袋拧下来踢。
后来的后来，一班来了一位新同学。他搬进了那个寝室，所谓的“食堂占位五人组”也成了“六人组”。
在学校里他们如普通兄弟一般，温酌他们根本看不出一点端倪。但于淳还是有些忌讳两人单独相处，他觉得这样十分不自在。于是每每两人独处总要拉上萧别魏南洲他们其中一个。
高三的学习太累了，他们又都是有目标的人，所以暂时情情爱爱都成了烟云。
于淳在数学竞赛中获得名次后已经被北大提前签约录取了，于是最后的半学期根本没来上课。江韶也早早地在复旦的自主招生中通过。温酌和魏南洲签约去了人大，萧别犹豫了一番，最后放弃了去当财经大学的学霸也跟着魏南洲走了。
六个人只剩下一个夏归舟，跟高考单打独斗了好久一阵子。
好在毕业后他们还在联系。
听说他最后去了北京师范大学，大三那年回高中学校应聘。
“你为什么想在本校当老师呢？”那时面试他的老师抛出这个问题。
在清一色的“想为国家在培养人才方面效力”“想用知识教化学生”，甚至把什么落实人才强国战略，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话都扯出来的回答当中，只有夏归舟的回答不同。
他说：“我想找一件落在这个学校的东西，再顺道等一个人”。
他所说的话和其他大义凛然的回答比起来，实在是包含了不少私心，但贵在真诚。那一套套整齐划一的伟大措辞，有时还不如一句“老师工作稳定”“我想赚钱”来得直接。
他本来成绩就不错，长得挺好，待人和气，又是从本校考出去的，他对那问题的回答无疑是锦上添花，夏归舟没怎么费功夫就应聘上了。
他工作实习的同时，也在筹备着考研。
他任职上班已经快两年了。
“小夏，最近有教育局的人来视察，你多注意一下。”当年带他的老师捧着一杯冒气的白开水，一边吹，一边跟他说。
虽然他也不明白教育局的人来了有什么好注意的，隔着那层水雾，夏归舟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轮廓，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那天阳光还挺大的。
夏归舟一如往常走进教室，手上拿着一本高二必修语文，不经意间推推滑下的眼镜。
背光下，他站在门口，一米八几的身形看起来特别高大，一副体育生的样子，但是气质却是温润柔和的。夏归舟轻松地笑了笑：“早啊。”平和得仿佛是他们的同学。
没有仪式化的起立鞠躬，夏归舟完完全全不同于其他老师。
“老夏早。”台下清一色地回答着。
这群人啊，明明他跟他们年纪也差不多，夏归舟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学生叫他老夏。
踏上讲台，阳光正好，黑板被照得反光。
他突然想起，某天某个面馆里闭目养神的人，明明是正青春的年龄，却像个老大爷。那天的太阳也是这样，只是没有什么温度，单纯耀眼罢了。
夏归舟抬手遮了遮，阳光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里流出来。他说：“这太阳真够晒啊。”
“是啊，夏天快到了。”台下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跟他搭话，语气仿佛在唠家常一般。也没人觉得这对话有什么异常，就好像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万沐春，你觉得夏天大概是什么样子？”他总是这样，讲课时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往往都是想到什么问什么，没有任何局限性的东西，课堂十分随意。
万沐春愣了一下：“热情，汗水，暴雨，还有……”
“痛哭和遗憾。”
这个声音十分突兀，班上的同学并没有听过这样的音色。他们张望着寻找，最后随着讲台上老夏的目光看到了倚在教室后门上的人。
于淳也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就想进来装个酷，杀夏归舟一个措不及防。
刚好经过这个教室就听到他的声音，于淳刹那间还没反应过来，他听着夏归舟跟学生唠嗑，心想不是吧，这人在班上这么没有威严，都没人怕他吗？想起当年他们那个霸气的化学女老师，跟夏归舟简直是两个极端。
听到他提起夏天，于淳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那个夏天留下了他很多很多的遗憾。因为提前被录取，他还没来得及跟夏归舟他们说再见。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在北京大学那边筹备事宜，所以也没办法过去。没跟夏归舟好好说说他们之间的事，于淳同样觉得十分后悔。想过要不要在网上说清，但他并不喜欢在网上说重要的事，以后便不了了之了。
后来他们一直没有时间，所以没来得及见面。听到夏归舟说夏天，于淳有太多太多感慨，所以忍不住迈出步子说出“痛哭和遗憾”。
夏天的暴雨用来掩藏痛哭而不断流下的眼泪最为合适，而流泪，多是因为遗憾。
这位长期未谋面的故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夏归舟眼前，于淳甚至没留给他一点点反应的空间。连讲台下的学生都能看出夏归舟的激动。
就这样一位稳重和蔼的老师，因为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子，第一次在学生面前失态了。
“老夏，你说呢？”于淳打破了沉寂。
讲台上的人忽的笑了，仿佛三月飘絮的杨柳，衬着暖阳轻轻抚摸湖面，氤氲了一泉的温柔：“还有对感情的懵懂和止不住的悸动。”平和的语气带着于淳回到六七年前那个小小的门面。高二的于淳和夏归舟并肩挤在那个环境潮湿，又没什么光的厨房。
夏归舟那时候问他：“你……考虑过以后的生活吗？”
“比如，跟谁过？”
再看看如今眼前的人，没了那些少年的稚嫩，蜕变得十分成熟。如果他再问自己一次那个问题，或许自己的回答会不一样吧。
学生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疯狂起哄：“哦~”那些暧昧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游离，弄得于淳有些不自在。
万沐春大声问：“老夏，这是谁呀？给咱们介绍一下呗。”
夏归舟：“去去去，什么老夏，没大没小。”
“哟哟哟，还神气起来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夏归舟像回到了少年时期一样，话里有些骄傲的意味：“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从北大毕业的学长。”
北大？！
“哇，牛掰！”很显然他们抓住了关键字眼。
这群学生是平行班的。虽然跟很多同年纪的人相比也十分优异，但不得不说跟北大还是有一定差距。所以当他们听到的时候，口中除了牛逼什么也说不出。
于淳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受不了人太多的冗杂吵闹，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抱歉打扰你上课了。你接着上课吧，我等会去你办公室等你。”他踏出了教室。
夏归舟见他的身影远去，下台走到万沐春旁边，佯装生气的样子：“看看看都是你，把人家弄跑了。”
万沐春觉得有些无辜地瘪了瘪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夏归舟一下课便马上赶过来了，一秒都没有耽搁，又让他的学生打趣了几句。
于淳周围是一圈学校级领导，他身边还有一位气质内敛，看起来大约五十岁的男子。领导大概就是他吧。
带夏归舟的老师看到他连忙让他过来，跟那位男子介绍道：“您看，这位是我们两年前新招的语文老师，也是这个学校毕业出去的，给您介绍一下，夏归舟。”
他又立即跟夏归舟说：“这位呢就是咱们教育局领导。还有他的儿子，看起来跟你年纪差不多，他可是从咱们学校初高中升上北大的，现在在读研，年纪轻轻前途……”可能是他过于紧张，有些语无伦次。
于淳觉得他废话有点多，微微皱眉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打断他道：“咱们是同班同学。”
“啊……这样啊，哈哈哈这么巧。”那老师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
相顾无言，两人纵使再如何激动，当真正静下来坐在一起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校内池塘的荷花花瓣抱在一团垂下脑袋，已有了将开的趋势。
夏意恣肆，远处正处于风光年纪的少年在篮板下，似乎闹了些争执，气愤地挽起袖子，嘴里骂着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总有些莫名的意味在蔓延，被脏话打破的气氛逐渐变化了。
夏归舟率先开了口：“你发展得还不错，在北大读研——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找工作？”他是从内心里为了于淳感到开心，嘴角不自觉上扬着。
于淳笑了笑：“在找了，从IT行业下手吧。”
夏归舟想起了刚刚在他身边那个人，偏头问：“刚刚我师父说，那位是你……父亲？”他没记错，于淳父亲是早就不在了的。
他点头：“我妈两年前找的，我管他叫岳叔，人还不错。”
夏归舟也点点头。
于母虽然当年经历了很多，但这些年过去，也该放下为自己找个伴儿分担接下来的几十年了。能找到教育局的领导，于母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有很大的气色。而且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对人也好，一看就是不用操心出事的类型。
果然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于淳结束了那个话题，用下巴点点还在吵架的那群学生，打趣道：“你不去管管吗？夏老师？”
夏归舟却没回答他，指了一下中间那个高挑的带头男孩：“你看，那人像不像以前的魏南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