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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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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英国是一种逃离,一种濒死者求生的本能。
实际上沈非臣来到英国的当天,就充满了不适应,完全没有南暮气息的国家,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而他要在这样的地方呆三年,甚至更久。
时常游走在英国古老的建筑之下,沈非臣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好。忙碌或者安静都不能治好他,还有什么可以治好?新欢吗?
苏是倒是劝过沈非臣,从新再找一个,多经历些,大概也就不会觉得南暮特别了。
沈非臣照做了,所以他遇到了华阑,一个完全和南暮不一样的女人。两人会牵手,会约会,会在雨天漫步,也会坐在天台上看星星。
可沈非臣从不碰她,哪怕亲吻,都抗拒。
华阑知道沈非臣有个很爱的前女友,却从来没在沈非臣这里知道关于那个女人一星半点的信息,长相自然也不得而知。年轻女人的□□是美好的,华阑觉得自己更是不输别人,是以从一开始的生气,不理解,变成了耐心的引诱。
她知道的,男人的劣根性,即便是沈非臣,时间长了,也会变的。
可沈非臣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每每华阑凑近,沈非臣脑子里划过都是南暮的样子,他可以心无波澜的去亲吻华阑,心里却觉得恶心。
直到有一次醉酒,沈非臣误将华阑当成南暮,却在看清华阑的脸之后,热情迅速退却。可笑吧,他连硬都硬.不起来,像个废物。
沈非臣起身,点了跟烟,眼睛里都是疏离:“你走吧,对不起,我做不到。”
“为什么?”
“不知道。”
“你这辈子都要当苦行僧?”
“我不知道。”
“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那你让我输个明白,我想知道我输给了什么样的女人。”
沈非臣笑了,扯下了墙上的一块别人以为是装饰的背景布。
一整面墙,都是那个女人的照片。
华阑哭了,沈非臣对她的眼泪也无动于衷,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心疼,更不觉得生气。就是一种旁观者的冷漠。
这个时候沈非臣也就明白了,自己,这辈子,只想要南暮,其他人是谁都不可以。
沈非臣又变成一个人,忙碌学业,再没想过尝试去爱别人这种事。
苏是评价沈非臣这状态是沉溺过去的痴人,明知道放下就可以拥有很多,却在回忆里画地为牢。
沈非臣只说苏是不懂。
别人怎么会懂呢?怎么会懂他和南暮跨越少年的爱恋,怎么会懂明明当初他只要做好一点,只要多理解南暮一点,甚至明明只要那天晚上不去看那些画,再甚至于只要生日那天十二点之前到,结局都会不一样。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这种本不该如此的遗憾,别人怎么会懂呢?
且这代价,还是失去南暮,永远的失去她。
沈非臣只要想到这些,就会觉得这世界他在哪里都一样,只要自己脑子还正常,还记得那些,哪里都是一样的。他也忘不了,除非他死。
一日复一日,最后一年沈非臣提前修完了学业,在全世界到处旅游。走过山川湖海,心里想着如果南暮在身边多好,这些风景他一个人看一点意义都没有。
沉溺在马尔代夫蔚蓝的海,行走在巴塞罗那的宫殿,看着埃及古老的金字塔,最后又去看了极光。
躺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沈非臣看着天空,笑的特别疯癫。
“我好想你...”
有些话就像诅咒,说了只会让自己更疼。
人生命之脆弱,不经历生死大概也不能体会。沈非臣紧急回国,只因为奶奶不行了。
最后的那些日子沈非臣都在医院陪着,也听着神智不清的奶奶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念着南暮,说想再看一眼那丫头。
沈非臣双手不自觉收紧,开口即是重复残忍的事实:“奶奶,我和她分手了,不能给她打电话,她没办法来看你的。”
“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还是太年轻啊…”
“我不知道…”
奶奶的状况时好时坏,沈非臣几乎没离开过医院,也看着自己爷爷,这样一个将军人精神贯彻一生,贯彻到子孙的人,这样一个从来没有弯过背脊的男人,躲在医院角落哭的像个孩子。
沈非臣看着奶奶到最后神智已经越来越模糊,那双眼浑浊无光,只拉着自己的手。
“阿葵啊…不要让自己后悔…”
“记得好好陪你爷爷…”
“你爸妈也不容易…别怪他们…”
“南暮丫头…”
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就那么没了动静。
沈非臣不想承认,可在这一刻,他是恨的,恨南暮,如果她在,奶奶就不会在临死还念着她心有遗憾。
也在这一瞬间觉得,南暮能那么决绝的说分手是根本就不爱自己,并且和自己父母一样,抛弃自己。
都是假的,那份爱太脆弱就这么被打倒。
在医院这样的地方,死亡都显得稀松平常了起来。也感叹人性复杂,沈非臣原来从来都没懂过自己爷爷。
奶奶下葬之后,爷爷就老年痴呆了,嘴巴里喊着的永远都是奶奶的小名,两个老人过往是什么样的沈非臣不清楚,只是没想到爷爷对奶奶爱的竟然这么深。并且没熬过一个月,在一个早晨,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早晨,就那么去世了。
沈非臣在办完丧事之后匆匆回了英国,他呆不下去了,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葬礼上父母各自带着自己的家庭,坐在一起的不自觉流露的客套,显得他那么像个外人。
沈非臣觉得自己没了爷爷奶奶就是个孤儿。
有着血缘关系尚且能将他抛弃,那南暮的离开也就好理解了。
这次回英国之前,沈非臣将家里南暮的东西都扔了,回到英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满墙的照片烧了。
他不想再爱她了。
午夜梦回,梦境却依旧将沈非臣折磨。
“最后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分每秒都让我窒息…”
“窒息…”
“窒息…”
“我爱你,可是我不能一无所有的爱你…”
这几句话不断冲击着他,画面又变成奶奶垂死之际的样子……
没办法再忍受,梦里的沈非臣歇斯底里的冲着幻像嘶吼。有几次他甚至在梦里看见自己疯了一样的掐住了南暮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自己对她这么好,她还是要抛弃。
这样的场景又让沈非臣害怕,他在梦里拥抱住南暮,又开始听着南暮重复那些话。
重演多少次,都是帮沈非臣复习。
复习失去南暮,失去爷爷奶奶的事实。
从梦里惊醒,沈非臣蜷缩在床上,双手将自己拥抱,轻轻拍打自己。他需要安慰,可已经没有人能安慰到他了,只有他自己。
黑夜变长了,天气也更冷了些。
沈非臣开始看心理医生。
他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命运的轮子到底怎么转的,身在英国的沈非臣不明白,身在S市的南暮也不明白。
不明白归不明白,却不得不认命,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南暮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接受自己右耳永久性失聪这个事实。她允许自己放纵了一年,每日每夜都在酒精下才可以睡着。
长时间的烟酒侵袭,声音也彻底变了。当年黏腻的声音成了低哑,一如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
后悔吗?南暮也问自己。
答案却越来越清晰,她不后悔。
哪怕结束的时候自己遭受着那样的事情,她也不后悔。
她不后悔和沈非臣分手,也不后悔离开沈非臣,却后悔自己在和沈非臣恋爱的时候没有做到更好,如果自己可以强大一些,如果自己可以让沈非臣变的不那么偏执,结局也会不一样。
只是偶尔梦里,还会梦见那夜可怕的事情。
梦见自己全身是血的喊着沈非臣的名字。
可世界就是这么可笑,不离开他,最后的结局是结束。离开他,结局依旧是结束。即便两个人还相爱。
记得肖雨浣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分开?我觉得你们不分开也可以。”
“沈非臣过的很不好,你也过的很不好。重新在一起不可以吗?”
南暮当时仍沉浸在痛苦里,只是哭着看着肖雨浣,声音嘶哑,轻声的回答她这个问题:“人生是不容错的,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错了一次了,再错下去,我会毁了沈非臣。”
肖雨浣却不明白南暮的意思,只是拥抱住哭泣的南暮。她心里很难过,她也不知道南暮错在了哪里,只是让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面对这么多是不是太残忍。
明明可以好好待在她们身后就好,却要走出来。
肖雨浣心疼这样的南暮,却也因此更欣赏这样的南暮,她不得不承认,一直想让南暮躲在身后,私心里是不相信她能自己面对这个世界,这样的私心其实是一种鄙视。
也记得那晚,看到满身是血的南暮的内心震撼。
肖雨浣开始佩服起南暮,佩服起她面对挫折依旧为他人着想的心,佩服她面对那么多的恶依旧能好好生活的积极。
这样的人,却要面对自己耳朵残疾的事实,老天真的是...从未公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