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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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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义随行商到江南,却是两个月后回到家的,一时见家中多出一位十二岁小哥儿,自然惊奇,待见贺怀素白天帮着砍柴挑水,夜晚指导几位小娃写字,会描会写的,却是减轻了朱氏的负担,便不多说什么,只默认贺怀素在苏家的地位。
朱氏见他回来了,便问道:“可有顺道去探视你大哥?他们过得如何?”
“这一趟到江南,原也是为了见哥哥一面,自然是见着了。”苏远义一一禀报了,低声道:“大哥在申家的绣庄当工头,看着倒是风光,只他依赖着申家,虽不是上门女婿,冷眼瞧着,申家众人,却是把他当上门女婿看待了。”
朱氏默然,过一会道:“这也无可奈何。”
“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母亲。”苏远义眼中隐有喜色,只压下了,小声道:“听闻萧驸马重病,他五个女儿争家产,闻得不可开交。度着也就……”
因申家开着绣庄,绣庄里的绣品还要贩往京城,京城的消息便灵通些,朱氏一听,惊喜交集问道:“消息可确切么?”
苏远义点点头道:“是大哥亲自打听到的。母亲,咱们回京有望了。”
朱氏不由热泪盈眶,轻声道:“当年的事,不过强权压人,如今那人重病,自是天罚他。看来咱们也得预备着,没准很快就能回京城了。”
说起这个,苏远义便道:“只咱们当初的家产已被抄,定然不会归还,现下毫无积蓄,若是回京,如何过活?”
朱氏仰头道:“我和你媳妇还能做刺绣卖钱,就是你,这些年下来,搬搬抬抬的也难不住。总不至饿死。再有,京城中还有几门亲戚,若他们愿意援手,自有门路过活。”
“是。”苏远义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在朱氏手中,道:“娘,这是大哥省下来的,让我交给您。”
朱氏接了银票,垂眼道:“以后总要想法子一家团聚。”
苏远义递完苏远忠给的银票,又把自己这趟出门赚来的银子交与朱氏。
至晚回房,却是悄悄儿把在江南买的一支珠钗递给姜氏,笑道:“给你买的,这些年委屈你了,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姜氏相貌秀丽,本是村里一朵花,上门求亲者众,当年答应苏家的婚事,大部分却是看中苏远义的人材,待过了门,苏远义虽不能挑不能抬,待她却温存,不像村里那些莽汉喝醉酒便打老婆,心下也知足。这会儿接过珠钗,在灯影里含笑道:“帮我簪在发上!”
苏远义轻轻搂过姜氏,把珠钗插在她头上,端详着道:“好看!”
姜氏微红了脸,轻捶苏远义一下道:“你是赞珠钗还是赞我?”
苏远义“哈哈”一笑,抱起她打了两个转,这才扔向床上。
姜氏却又生了心思,在床上小声问道:“若是将来归京,你会不会嫌弃我?”
苏远义摇摇头道:“担心这些作什么?咱们成亲也十年了,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氏一听,便主动起来,扑住了苏远义。
却说朱氏得了银子,又凑上自己婆媳两人在绣庄绣了两个月屏风的工钱,第二日就请人来修补屋顶,并到镇上买了笔墨纸砚,几盒子彩膏。
小娃们一人得了一管笔,一叠纸,一时只在沙盘上练字,务必要写得漂亮了,才敢写在纸上。
几盒子彩膏,却是送给贺怀素的。贺怀素得了,忙忙道谢,一时拧开彩膏盖,在调色彩盘上调出六个色彩,画了一幅彩蝶图。
苏明绣凑上去看时,不由惊叹道:“画得像真的一样!”
贺怀素看一眼苏明绣,隔一会道:“色彩明暗调得合理,看起来便栩栩如生。这一幅,送给你作图样。”
“哇哇,好漂亮,姐姐,用这图样绣个肚兜好了。到时穿上了,肯定很漂亮。”苏明纶边看彩蝶图边建议。
贺怀素不知为何,耳朵尖一红,小声道:“这图样小些,绣手帕子比较好。”
苏明纶嚷嚷道:“我就喜欢穿颜色鲜亮的肚兜嘛!”
喔,原来是给你绣!贺怀素拍拍手道:“这个容易,我给你绣好了。”
听得贺怀素要绣肚兜,苏明绣眨巴眼道:“你会绣这个?因是贴身穿着,怕那绣的花儿扎着肉,针脚绵密不说,还得把线捻得柔顺,可比绣手帕子要费神。”
贺怀素应道:“五岁起,我每年都要绣这个,倒知道费神。”
“呃!”苏明绣瞪大眼道:“可怜见的,就没人帮你绣么?”
贺怀素别开脸,隔一会道:“也有,但绣得太粗,穿着不舒适,便自己动手了。”
苏明绣见贺怀素一直不提自己的来历,心下也好奇,这会便问道:“你家里为何要将你扮作女娃儿养呢?还一养便是十年,也过份了。”
贺怀素微微一笑道:“扮作女娃儿时,其实挺好的,就是后来换回男装,才开始不好了。”
苏明绣搓搓手道:“其实,我有一句话不大好意思问,但又忍不住想问,这怎么办呢?”
贺怀素警惕起来,长睫毛扇了扇,低声道:“不好意思问就不要问了。”哼哼,肯定是问为何没有人发现我是男娃儿。奶娘和丫头全忠心着呢,护得周全,自然没有人发现。
苏明绣掩嘴一笑,眼睛笑成弯月形,道:“不问就不问呗!”
贺怀素心下一松,一时忘记自己男娃儿的身份,就像从前讨好自己姐姐那般,脱口道:“我帮你绣一个肚兜吧!”话一出口,他便尴尬了,该死,怎么忘记自己现在是男人了?
苏明绣还没答话,苏明纶已是抢着道:“好啊好啊,你干脆给我们姐弟三人,一人绣一个得了。姐姐要帮娘绣花边,这阵子也是没空绣肚兜的。”
苏明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马上笑眯眯道:“我要牡丹花样的,看着富贵。”
“好,好吧!”贺怀素有些发窘,默默去调色膏,描牡丹花样。
苏明绣也转了身,到姜氏房中帮她绣花边,一边问道:“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姜氏笑道:“现近着年关,镇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时分,自然回得迟些。”
这几日,苏远义每日到镇上摆摊,一边帮人写些书信对联,一边卖些姜氏所绣的花边。
本地村妇自家织的布,多数是单色蓝青布或是条子布,因色彩单调,做衣裳时,总会另外绣了花边缝到领口和衣襟上,一来美观,二来领口和衣襟多了一层边,便耐磨耐穿。姜氏绣的花边,颜色和花样都时新,光顾的人不少。
这一日正卖花边,却有一位员外夫人上前挑拣了一下,摇摇头道:“看着倒好,只是这些花样,京城早就不时兴了。”
苏远义一听,笑问道:“太太到过京城么?”
员外夫人嘴一撇道:“怎么,不信我到过京城?”
苏远义眼睛一亮道:“太太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京城可有新鲜事?”
员外夫人为了卖弄自己到过京城,便停下脚步,笑道:“就是今年三月,我有一位侄女婿高中进士,在京候职,我们趁着机会进京,也向他相贺。那京中的趣事多了,哪儿说得完?不过,却有一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
“什么事儿?”
“就是当朝萧驸马没了,他五个女儿争家产之事。”
“萧驸马没了?”苏远义哑声问了一句,不由失神,只呆呆道:“他不是还有一位儿子么?家产怎么轮得到女儿相争?”
员外夫人瞪苏远义道:“不知道便不要插嘴。那萧驸马的儿子,五年前便没了。听说他儿子有一妻五妾,生下的俱是女儿,却是绝户了。萧驸马一死,他五个女儿争着把儿子过继到萧家,为这便闹起来了。”
苏远义听到萧驸马已死几个字,余者的话再也入不了耳中,怔怔呆呆一会儿,便忙着收摊回家。一进门便喊道:“母亲,咱们能回京城了!”说着红了眼眶。
朱氏听闻萧驸马死了,有些不敢相信,只喃喃道:“再打听打听,总要消息确切了才能安心,可不兴白欢喜一场。”
过得几天,苏远忠的信便来了,证实萧驸马确实已死。朱氏这才信了,只在菩萨前上香,痛哭出声。哭完之后道:“待过了年,咱们把这处房子卖了,筹了路费便上京。”
苏明绣等人听得要上京,都欢呼着叫道:“太好了,要上京城了。”
朱氏见贺怀素却默然,便问道:“素哥儿,你有什么打算?”
贺怀素不忙答朱氏的话,只先问道:“我这般的,若想自己挣下家业,能成功吗?”
朱氏一怔,很快回过神,答道:“能。”
“既这样,我便跟你们上京。”贺怀素仰了脸道:“我要给自己挣一份家业。”
贺怀素和朱氏说话的空当,苏明纶早拿了他绣好的两个肚兜,左比较右比较,略有些气愤道:“这牡丹图样的,为什么绣得比蝶恋花的还要精致好看?欺负我小孩子不懂好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