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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天使号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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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伊德？”
骸从烛光闪烁的天花板下缓缓走过。餐桌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餐椅上，抱着双膝，脸埋在胳膊之间，看上去孤独无助。
「罪孽之角」静静地套在男孩的手指上。暖色调的灯光中，它如同一件无害的装饰品。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它的诡异和凶险。
近在咫尺，骸停住脚步，没有贸然去碰触对方，而是隔着桌子拉开一把餐椅，放松姿势坐了下来。
“那些伤现在还会疼吗？”
听到这意外的问话，对面的男孩微微动了动，终于抬起脖颈。一张稚嫩的、脏兮兮的脸——这不是如今的古伊德·格雷科，而是孩提时代的他，是那个瘦骨嶙峋、在贫民窟里挣扎求生的小男孩——是六道骸最初遇见他、拯救他时的模样。
“骸……先生……？”
古伊德的眸子里一团混沌。骸只是微笑地望着他。片刻之后，男孩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断断续续地开口。
“……已经不疼了，”他轻抚着单薄的手臂，那里有被恶犬撕咬入骨的狰狞伤疤。“阴天下雨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发痒。”
“你知道吗，我这只眼睛跟你一样呢。”骸抬手指指自己的右瞳。“偶尔会有被蚂蚁啃咬一样的感觉，甚至让我以为那些缝合的针脚要重新裂开了。”
“那，”小孩子怯生生地望着他，“真的会裂开吗？”
骸摇摇头。
“不会的。说来好笑，过了许多年我才确信了这一点。”
他把双手放在桌面上，微微倾身，让自己水平地凝视着男孩的眼睛。“伤疤只是旧时的印记罢了，它会偶尔让你想起从前，同时也提醒你，你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古伊德，那些苦难都已经过去了。那些做错的事、造成过的伤害，也同样不可能从头再来。”
小小的古伊德·格雷科在他的目光中沉默着。颤抖在男孩浑身上下一点点蔓延开，逐渐恢复成少年的样貌。“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六道骸低声说。
他站起来，缓步绕过餐桌。古伊德也将自己支撑起来，摇摇晃晃，冷汗沿着毫无血色的脸颊直往下淌。“骸先生……别、别过来……”他嘶哑地喘着气。
“我知道你一直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地狱指环也一定用这份野心来诱惑你了吧……可是你反抗了，拼尽全力反抗了，不是吗？你假戏真做，让所有人都以为你被狼毒算计了；你不仅没有成为「罪孽之角」的傀儡，为了保护我不成为下一个宿主，还开辟出这个幻境把它藏起来——这些都是我原以为你做不到的。现在，我对你刮目相看。”
骸向古伊德伸出一只手。
“好孩子，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让我来对付吧。”
古伊德仿佛强忍着什么一般，后退了一步。“可、可是……”
“信不过六道骸的话，就把戒指给我。”一个冷冽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
骸一转眼，只见云雀正站在玄关处，胳膊上还擎着雪白的猫头鹰。在他身旁，库洛姆、弗兰、玛蒙以及幻骑士都赶到了。几个人显然经历了一番战斗和找寻，全都风尘仆仆气喘吁吁，库洛姆与弗兰一脸如释重负，而作为新客人的玛蒙和幻骑士则好奇打量着这间屋子。
“KUFUFU，你们还挺快啊。”
“我们找到骸大人留下的标记了。”库洛姆的嗓音含着笑意。弗兰擦着脸上的灰尘。
“师匠，全世界最顶尖的幻术师都在这间屋子里，连地狱指环也到齐了，机会难得，不如咱们先合影留念……唔噗！”
毛茸茸的一团猫头鹰丢在弗兰脸上，打断了他的无厘头。云雀走到灯下。
“我嘱咐你的话，看来你还记得啊。”他扫了一眼古伊德，“放心吧，拿到「罪孽之角」后，我们会把它连同其他地狱指环一起摧毁，不会让骸变成宿主的。”
骸的眉毛扬得老高。“恭弥，你到底背着我跟孩子交待了些什么啊？！”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喂喂——你们居然把我排除在外，我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呢？”
古伊德愣愣地看着两个成年人在面前拌嘴，恍惚间，他们仿佛真的回到了在意大利那栋可爱的别墅里，仿佛这是家宴之后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古伊德紧绷的肩膀垂下了，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安心。然而紧接着他突然大叫一声，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与此同时一阵怪异且尖锐的噪音响彻整个房间！
“唔啊啊——！”
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都被这个声音震动，用力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这声音仿佛地狱万鬼号哭，让人头痛欲裂。骸和云雀距离古伊德最近，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是「罪孽之角」！！”
骸伸手想拉住古伊德，谁知脚下的地面突然坍塌了，一团团烛火从头顶落下，四周客厅的陈设也开始融化。他立刻意识到对方的意图：
“快夺下那指环！古伊德快要压制不住它了！！”
叫喊声淹没在噪音之中，随即，骸发现更加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
「罪孽之角」见六道骸不能为其所用，反而打算要消灭它，立刻准备挟持古伊德从这里逃离。不仅如此，这枚最强大的地狱指环开始从所有靠近它的术士身上吸取能量，在场的几个雾属性全部感觉到体内火炎在迅速流失！
正艰难抵挡间，一个身影飞也似的冲上前去。“恭弥！”
云雀似乎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受影响的人。骸马上反应过来，“所有人，掩护云之守护者！！”
三叉戟大幅度地一挥，六道骸紧跟云雀，为云雀挡开层出不穷的幻觉攻击。此时视野中已是一片飞沙走石乾坤颠倒，「罪孽之角」为了阻挡他们，将整个幻境变成支离破碎的陷阱，大家只能见招拆招。一行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硬是在海啸山崩之间护着云雀向前杀去。终于追见古伊德的背影，眼前忽然出现万丈深渊，少年连同指环一跃而下！
云雀的手铐急急甩出，带着一道弧光向目标飞去。他感到手铐套住了目标，紧接着就被强大的下坠惯性扯向前去。骸的双臂从后方一把将他抱住，稳定他重心的同时三叉戟死死钉入地下，无数莲藤扎住根基，两人共同将锁链拉住。
“恭弥，不要放手！”骸大吼。
“还用你说！”云雀咬牙道。
他们对上一个眼神，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云雀用增殖的手铐层层锁住了古伊德的全身，正要向上收束，一阵异样的抽吸感却从全身脉络传来。
“多么可怕的力量，”六道骸喘/息着，“连你身上的雾之火炎也不放过吗……”
云雀虽然不是幻术师，但他的身上也存在微弱的雾属性。通过手铐互相连接之后，「罪孽之角」也开始吸蚀他的能量。云雀的雾属性不强，在疯狂的吸蚀之下浑身筋髓一阵阵剧痛。骸不顾自己，抓住他抖动的双手。
“再坚持一下！！”
来自恋人的雾之火炎从指缝汩汩流出，取代云雀的能量，被对方抽去。云雀知道骸在为他争取时间，他无暇多说，绷住一口气，用力将锁链向上拉动。手背上冒出青筋、十指逐渐麻木，这时他感到又有一双手攥住了他的臂弯。
“加油啊云雀先生！！”库洛姆尖声嘶喊，她紧紧挽住云雀，一改平时文静的形象，头发凌乱也顾不上，紫瞳中光芒闪动，“弗兰，快！！”
随着她的声音，小青蛙也撞到云雀身后。
“可恶……成功了的话我要库洛姆姐的亲亲哦！要亲脸颊哦！”
男孩女孩的雾之火炎同时输送到云雀身上，这仿佛燃烧生命一般美丽的靛青色火炎将云雀包裹，为他填补着力量。云雀从未如此被迫“群聚”过，但是眼下他决定下不为例。
骸深吸一口气：“速战速决！”
“拔河”比赛很快见了分晓，锁链越收越近，终于被拉到了面前！当钢铁之茧破开的一刹那，云雀箭步上前，精准抓住了古伊德·格雷科的手腕。
***
半个月前。
“云雀先生，你真的确定这招可行吗？”
雾属性的少年坐在风纪基地的榻榻米上，整理着自己的随身行李。云雀身着浴衣，盘腿喝茶，对他的疑问眼皮也不抬一下。
“之前我追查案件被不明人物袭击，那人留下了明显指向幻骑士的痕迹。做得太过明显了，因此我认为幕后黑手反而不是他。”
男人放下茶杯。“能够使用地狱指环做局，这水准不是一般的小家族可以做到。既然排除了基里奥内罗，最可疑的就是同在并盛有基地的杰索家族了。所以我要你去他们那儿做诱饵。”
“将计就计么……”古伊德沉思着合上行李箱。“万一对方不上钩呢？”
“你代替六道骸前去，虽然在他们意料之外，但既然送上门来，想必他们不会放过的。”
“我听说过地狱指环的厉害。尤其是「罪孽之角」，它的精神控制几乎无人能敌。您倒是挺信任我这颗棋子的。”
临近出发，少年对云雀还是语带讥讽。两人遥遥对视，云雀也不客气。“你不是自视甚高，想得到骸的青睐吗？那就别让一枚小小的指环给迷了心智。”
这到底是挖苦还是变相的激励，古伊德也搞不清。云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微微动容。
“六道骸最近状态不对劲，虽然那家伙一直在我面前装得好好的，可我知道他的身体出了问题。眼下敌人想方设法要搞垮他，倘若你拿到指环，判断不适合给六道骸的话，就把它交给我处置。”
“云雀先生，不觉得太便宜你了吗？”古伊德抿起嘴角，“活儿是我去干，戒指拿回来却归你。你让我去卖命，你自己又赌上了什么？”
云雀没有笑。
“你要是回不来，六道骸可能会怨我一辈子。”他站起来，凤眼中仿佛永不熄灭的光，让古伊德也不由得肃然。“地狱指环对我毫无用处，但我赌上的东西，是我绝对不想输掉的……所以咱们算是扯平了。”
“去接受考验吧，小鬼——然后给我好好地回来。”
那是云雀最后的临别赠言，言犹在耳。痛苦之海的激流漩涡中，古伊德·格雷科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声音。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开，他的手腕被牢牢抓着，不像是逮捕，倒像是牵引他去寻着出口——寻着归来的路。
“云雀先生……骸先生！大家！”
少年的眼睛一瞬变清明，紧接着涌出了泪花。那指环仿佛有千钧重，从他手上沉沉坠落。
「罪孽之角」脱离了持戒人，滚落在地，和普通的金属没什么两样。骸俯身将它拾起，只见它在掌心微微抖动，如同畏惧着即将毁灭的命运。见他低头凝视戒指，云雀轻敲他一记。
“别戴，你现在的体质可不一定能扛得住。”
“我知道，”骸柔声道，“我们先离开这——”
话音未落，他突然像受到电击般浑身一震，后面传来玛蒙的叫声：“当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重杀气骤然降临，古伊德还未反应，鲜血已从脖颈喷溅而出！云雀只来得及将库洛姆推开，肩上一麻，眼前便是一片血雾。
“复仇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敌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黑色礼帽的男人形同鬼魅，速度快得无法看清。耶卡身为复仇者中最强的一个，十年前就曾重创众多黑手党精英，而他们刚才消耗严重，此刻都是勉强支撑，哪是对手？玛蒙发动「地狱之眼」，释放出庞大的金色蒺藜，幻骑士也是四剑并用，可仅一眨眼他们都被放倒了。
弗兰点燃「撒旦之徽」，想帮助大家隐藏气息，但少年体力不支，幻术不能完全成功。六道骸抱起古伊德绵软无力的身体，横挡在他们前面，“快走！！”
夜之炎从他身上骤然释放，骸顾不上许多，只一心拯救同伴，几乎是将那火炎从体内逼出。顿时，他感到五脏俱焚，如同毒液浸透全身，一口腥甜急涌入胸腔。透明火炎不成形地摇曳着，就在此时四面八方出现了更多的复仇者，将骸制造的夜之炎通道破坏击碎。
糟了……
穷途末路，耶卡又瞬移到面前，掌风狠辣劈向云雀等人。骸下意识举起三叉戟回护，一道异样的光芒却让他睁大眼睛。这光芒来自他的指间，是柔和的青色，却又异常盛大，莫名熟悉的感觉笼罩了骸，让他说不出话来。
三叉戟在他手中变形，幻化成锋利的镰刀，然后被谁接了过去。
“NUFUFU……真是看不下去了。”
戴蒙·斯佩多一击横扫，迫使复仇者们退避三舍。他的脸上是久违的傲然笑意。
“爷爷不发威，你们当我彭格列指环不存在是吧！！”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