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欺骗神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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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穿过临海的小镇，吹动伊内斯的帽檐。
“啪。”伊内斯站在广场侧边，重新把圆顶帽压回去，遮住犄角——被所有人类与光明使者嫌弃的犄角。
现在，整个城市都是朝圣者。
这种情况下，明目张胆露出犄角不是好选择。
“哎。”伊内斯长长叹气。
每年朝圣月，到处都紧张兮兮的，让他格外压抑难受。
一口咬下坚硬的面包，牙齿被磕的发酸，黑麦的香气叫伊内斯满足眯起眼。
他慢吞吞咀嚼一枚铜币换来的面包，看向喷泉边。
广场中央一片嘈杂，木头搭架成行刑架，火焰舔舐女巫的双足。
她被吊在木架上，已经没了半条命——就在一分钟前，她还在清洗衣服，快乐的如同小鸟。
可怜的女巫，因为天生懂得占星，被归为黑暗种族。
而黑暗种族被杀死，是不需要合理解释的。
神父大喊：“杀死女巫，传染病、天劫就会消失的！”
紧接着，围观的朝圣者们齐刷刷喊道：“光明神在上！”
“光明神在上！”
真是残酷无礼的死刑，伊内斯对这一幕早已麻木。
突然，面包磕掉在地上，他的后背被拳头砸了下。
守城军骂说：“死之前，还不快跪下赞美光明神，该死的魅魔！”
伊内斯的双手被麻绳捆住，他扭头对守城军干笑，“呵呵。”
好吧，他也被抓住了，作为偷偷进入比肯城的魅魔，排在女巫之后，等待上刑架被烤的焦黑。
朝圣之际，狂热信徒鼠潮一般穿过大陆，涌入比肯城，等待登船过海，带着神子到达圣石岛。
他们只要嗅到一点点黑暗气息，就会愤怒叫嚣，私自用刑。
虽说帕瓦五世成为国王后，曾多次发表“给予黑暗种族权利”的演讲，可愚昧的信徒怎么会听。
他们只想杀死所有黑暗种族，好把土地腾给光明神那肥硕的屁股。
都能想象，等会朝圣者的台词就会变为：“杀死魅魔，传染病、天劫就会消失的！”
守城军粗鲁的拳头持续落在伊内斯肩膀上，“等待变为灰烬吧，臭家伙！黑暗种也只配觊觎过期黑麦面包。”
伊内斯承受推搡，悄悄对街角的侏儒点头，示意对方自己没事。
当然没事，毕竟事情的发展在他的预期之中。
根据教廷发布的消息，名为《海底之城》的异世界化为天劫，降落在朝圣必经的海域。
主教们预言，此次天劫将带来穷凶极恶的“反派”，他会扰乱秩序和平静，将此次朝圣变的艰难，也会带来一位“救世主”，他友好、聪明。
巧的是，天劫降临前，伊内斯也做过关于《海底之城》的梦——在梦里，救世主将加入教廷，为杀死所有黑暗种贡献力量。
而他伊内斯，作为一只魅魔，将被拔掉犄角，死在荒野。
失去家园躲藏在地底，污水为伴、没有尊严是很糟的事情，现在梦还告诉他，他会死的凄惨。
伊内斯心里冷哼。
他完全可以提前除掉“救世主”，拉拢那位“反派”。
只是，要接触这位“反派”必须坐上船只，跟随朝圣者进入海域。
紫罗兰色双眼、顶着犄角的魅魔，想要坐上朝圣者的船，需要做到做到三件事。
黑色的眼睛、人类身份卡，以及通过海员的检查。
现在，他将从这位嗜血的守城军手上，得到一张身份卡。
不远处，女巫的呼救在烟雾里停止。属于伊内斯的审判即将到来。
神父时不时看过来。
他必须动作快一点。
伊内斯微微低头，露出纤细的脖颈，转过头小声祈求说，“别再打我了，拜托你。”
守城军愣了两秒，拳头尴尬地停在空中。
抓住分神的空隙，伊内斯抬起剔透的眸子，轻柔的嗓音带着无与伦比的魅惑，“用坚硬的臂膀守护比肯城，你是一位勇猛的英雄，是吗？”
“当然。”守城军骄傲地挺起胸膛，意识不自觉被困住，顺着伊内斯的心意说出自己的事迹：“我杀过的黑暗种堆在一起，将比教堂还要高！”
“您真厉害。”伊内斯笑意更浓，露出被麻绳捆的发红的小臂。
他看看已经走来的神父，窜到守城军背后小声说：“想摸摸我的角吗？魅魔的角。”
木头燃烧的气味，不知何时被鸢尾花香取代。
守城军攥着佩剑，汗水滴在地上。
他竟然抓住了一只有犄角的魅魔。那是睡前故事里才听过的存在。
听闻，有犄角的魅魔极其罕见，柔媚到教宗也难抵抗他们的美丽。
他正大光明地带着魅魔离开。
“你去哪里！”神父不解地大喊。
无人的巷子内，守城军直勾勾地看着娇弱的伊内斯，呼吸已经失去节奏。
“脱掉外套，魔鬼。”守城军说。
伊内斯极其缓慢地抚摸上圆顶帽，“滥杀生命的你，会被你的神明唾弃厌恶。”
他的瞳孔深处有黑色流动。
“你毁坏了上百个团结和睦的家庭，导致了一桩桩的惨案。你很可悲，也很肮脏。死亡会救赎你的。”
说完，他摘下帽子，露出小巧的角。
那瞬间，守城军的表情狰狞起来，陷入令人绝望的幻境。
“嗬！”
他猛地抽出佩剑，刀光一闪，利剑割断了喉咙。
敞开的气管赫赫响，守城军费力大喊：“光明神在上！保佑神子！”
健壮的男人倒在台阶上，血液顺着地面蜿蜒。
“神子？”重新带起帽子，伊内斯俯身摸索出守城军的身份卡，拍着守城军的脸轻笑说：“你的神子，迟早也会与你相见。”
随后，他瘦白的指头按在身份卡上，用力刮挠几下抹去名字，写上漂亮的“伊内斯”三个字。
迅速做完一切，伊内斯压低帽子，转身离去。
教廷的人对血腥味很敏感，不出多久，一定会有骑兵到来，而逃脱火刑的魅魔，将成为全城追杀的对象。
接下来可得小心了。
隐匿好气味，伊内斯走回广场，捡起刚才掉落在地的黑麦面包，拍拍吃了几口。
即使只要一枚铜币，也是奢侈的。
他走到草药店，缩起脖子站在门口，小声问：“有牛血草吗？”
店主眼睛都没抬，“五枚银币。”
见鬼，贪婪的人类。
伊内斯微微抬头，又很快低垂下去，“男爵夫人在寻找牛血草，我想，我替你送过去会快一些。”
普通人类对魅魔的话语深信不疑。
“噢男爵夫人。”店主站起来，十分娴熟的包好牛血草，悄悄递给伊内斯，不忘叮嘱，“多说些好话。”
伊内斯心里冷笑，收好牛血草急匆匆走向刑架。
不必心疼店主的五枚银币，毕竟供出女巫，可让他得了一袋子的钱。
捡起一块带火星的木头，伊内斯避开人群，窜到街道阴面，点燃了牛血草。
很快，漆黑的烟雾升起。
伊内斯低下头，任由极热的烟雾笼上双眼。瞬间，刺痛席卷而来，剔透的瞳仁也缓慢染上黑色。
这样的折磨会持续一段时间。
墙角有熟悉的脚步声。
过了会，伊内斯松开咬的发白的双唇，“你们先回去吧。”
“你呢？”一位侏儒走出，不满地说：“别再纠结那个梦，好吗？天劫降临，这又是神子成年后的第一次朝圣，教廷一定会派来骑士团的。”
“所以呢？”
“跟我回去！”萨奇愤怒到头发竖起，“在伯爵的领土杀人，还想混入朝圣者队伍？真是疯了！”
“一旦加入朝圣者，你会沾染上教廷的气味，族长不会再允许你回家的！”
刚碰到伊内斯，他感到一阵晕眩。
是属于魅魔的能力。
“别禁锢我的思维！伊内斯！”挣扎格外苍白，不久，萨奇云里雾里地转身离开，完全忘了自己要带伊内斯离开。
“再窝囊下去，才会没有家。”
伊内斯瞧着他背影道歉。
哨声响起在比肯镇，死去守城军的尸体已经被发现。
牛血草灰烬散落在地，骑兵到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人。
此时的教堂门口，乌压压的信徒低声吟唱，安抚逝去守城军的灵魂。
伊内斯盯着一个方向。
明天将负责检查登船者身份的海员，与主教正说些什么。
他们踏入尖顶的三层白色建筑。
伊内斯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他需要得到更多关于朝圣者登船的信息。
实话说，他现在很愁。
海员的水晶球能轻易分辨出黑暗种族，如果无法骗过水晶球，登船简直是天方夜谭。
走入楼前，伊内斯的小臂被守卫拉住。
“兄弟，你干什么的？神子在二楼休息，这里不接待外来人。”
蠢笨的守卫倒是给了伊内斯灵感。
海员与主教魔法强大，难以对付。神子可就不是了。
到达圣石岛接受祝福前的神子极其无能，意识可以轻易被俘获，诱导说出信息也不是难事。
伊内斯心里愉悦，恨不得立刻飞到二楼。
他咬了下红润的唇，乌黑的双眼含泪，可怜地埋怨，“你弄痛我了。”
守卫不禁脸红，倏地松开手。
等再回过神，已经看不见伊内斯的的影子。
伊内斯大摇大摆地走上二楼，鼻尖被菠萝派的味道勾住，不停耸着。
瞧这清甜的味道，除了备受尊敬的神子，还有谁能够享用？
他轻脚走到走廊尽头，屈起指头敲响门。
“哪位？”悦耳的男音从房间内响起。
幻想着菠萝派的滋味，伊内斯咽了下口水，连带着嗓音都甜腻起来，“城内有守城军被杀害，主教叫我来确认神子安全。”
随着门被拉开，神子的声音变得清晰。
“我很好，请放心。”
即使伊内斯做好心理准备，第一次直面神子还是有些紧张。
不需要慌乱，伊内斯告诉自己。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抬起头，圆溜溜的双眼映出白色影子。
神子意外的挺拔。
他披着金线白袍，顺滑的金发系起落在肩头，抿着笑，显得英俊而温柔。
作为清楚自己美貌的魅魔，伊内斯对此毫无反应。
越过神子的肩膀，他瞥了眼火炉边摆放的菠萝派。
金黄焦香，柔软流汁。
真诱人。
“您没事我们就放心了。”伊内斯心不在焉地说。
伽瑟尔斜靠在门框上，不经意阻隔了伊内斯的视线，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伊内斯眨眨眼，直视神子：“第一次参与朝圣，我们都无比紧张。明日登船需要准备些什么吗？真怕出了差错。”
说话间，他算了算，距离使用能力让萨奇回家，大约只过了半个小时。
现在无法直接诱导神子说出信息。
或许可以揍晕神子，好控制一些。
只花了几秒考虑，伊内斯挂上甜甜的笑。
他指头滑入粗布外套的口袋，碰上圆形坚硬的东西。
神子沉吟一阵，回答：“登船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不等他说完，啃了只剩一半的黑麦面包突然被挥动，重重砸在伽瑟尔的后脑勺。
“砰！”
牙酸的碰撞声。
伊内斯收起笑容，把瘫软的神子拖到木凳上。
他强忍住偷吃菠萝派的冲动，蹲在昏厥的神子跟前，干笑着模仿：“赞美光明神！保佑神子！”
“呵呵。”
“不会魔法，不会用剑。只因为被魔法阵认定为神子，你就能接受教育，享受美食，等待圣石的祝福。多可笑？”
“如果我杀了你。”伊内斯柔软的指头点在神子的鼻尖，他凑近懒洋洋地说：“换上你的心脏，替你去接受祝福，会发生什么？”
伊内斯泄恨般敲打神子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音。
过了会，他松开手，准备脱下帽子开始盘问。
突然，嘈杂的人声从楼梯间响起——有人来寻找神子。
伊内斯倏地扭头，起身要去关上门。
那瞬间，手腕却忽然被微凉的手拉住。
“为什么要这样？”神子不解地问。
心跳疯狂加速，伊内斯一节一节地转身，颤抖的浓密睫毛暴露出他的慌乱。
“无能”的神子慢悠悠地起身，绸缎系带脱落，太阳般夺目的金发散下来，衬的唇角的笑格外神秘。
“你的眼睛就像是鸢尾花，很漂亮，为什么会被熏黑？”
伊内斯瞪大眼，同时升腾起些愤怒。
瞧，神子早看破了他的伪装。
可该死，应该只有高级魔法师能分辨牛血草的颜色！
“赞美光明神。”
听到耳朵起茧的五个字，从伽瑟尔口中吐出。
话音刚落，被圣光笼罩的温暖叫伊内斯喘息出声。
完了。他心里大喊。
多棒的神子！不仅该死的会吟诵魔法，还格外友善地治好了他的眼睛！
伊内斯转了转手腕，发觉神子的手格外有力，压根无法挣脱。
教士们已经快走到门口。要是他的眼睛被看见，他会死的凄惨。
急切之际，伊内斯心里有了个想法。
“抱歉，我的眼睛有些疾病。我怕您恐惧我。”
伊内斯眼尾染红，嘴唇也委屈地扁起，他颤抖声音压抑说：“神子，我追随您已经很久。”
“我不是一位合格的信徒，情感侵蚀理智，谎言与欺骗像是恶魔伴随而来，让我堕落失去自我。”
伽瑟尔挑起眉，打断说：“你追随我？”
“是的！”
“我的名字是？”伽瑟尔平静到残忍。
一瞬的沉默。
伊内斯嗫嚅，缩起肩膀倒在神子的怀里，“我爱您。坠入深渊也好，火烧刀割也好，我想吻您。”
他深情表白，脚边躺着半块黑麦面包。
伽瑟尔歪头。
当教士来到门口，不约而同倒吸冷气——
戴帽子的人类如同没有骨头的海妖，软着身体亲昵抱住神子，扬起头深深吻着神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欺骗神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