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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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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的行动力很强,自从打定主意要改过自新后,他的学习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因为看不清黑板,他课上还戴起了眼镜。
段征大惊小怪,“沈哥你居然近视!”
“怎么?”
“帅!”
沈延:“……”
段征嘻嘻笑:“我是说你戴眼镜很帅。”
笑完,他举起手机对着沈延一阵拍,忘调静音,“咔嚓咔嚓”声惊动刚踏出教室半步的钱霞。她遽然转过身来,听声定位,细细的眼径直望向这边角落,半晌,略感疑惑地收回目光。
“走、走了吗?”段征吓个半死,心扑通扑通跳。
“走了。”谢俊文答。
“呼——”段征心有余悸,赶紧打开静音,不怕死的接着拍。
宋启坤一如既往地频繁串班,五分钟的小课间都能揣着一盒牛奶或是三两袋小零食跑上来一趟,时间实在太短,说不了几句话就得离开,但他乐此不疲。
他每来一次,沈延下节课便能多专注会儿,作用力堪比头悬梁锥刺股。
不来的时候会在微信上事先说明,附带详细理由,和报备没什么两样。
今天也不例外,沈延拿出手机就瞧见他的微信消息——
[老班喊我去办公室,下节课去找你。]
沈延:[嗯。]
他合上物理课本,取下眼镜搁在桌面,闭着眼捏了捏山根,“段征。”
段征背靠墙壁,右脚踩着谢俊文的座椅边缘,左腿上搭了一本书,低头查看刚才拍的照片,糊的删掉,清晰的发群里,“嗯?”
沈延问:“你觉得,朋友和恋人哪一个更亲密?”
“更亲密?肯定是恋人啊。”
“谢俊文觉得呢?”
“恋人。”谢俊文答。
沈延凝神沉思。
段征眨眨眼:“你问这个干嘛?”
“你谈过恋爱么?”沈延反问,语出惊人。
段征手一抖,发送时多点了一张自己的搞怪自拍,顿觉牙疼,低骂:“操。”
他秒速撤回,祈祷群友们只顾舔颜没看到。
[好像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北大不是梦 你男朋友?挺可爱的。]
段征:“……”
有必要这么火眼金睛吗?啊!可爱可爱,老子哪里可爱?!
他忿忿磨牙,熄屏潜水,转头回答沈延的问题,“谈过。”
初二下学期,和同班的一个短发姑娘,很可爱,个子不高,笑起来有两湾浅浅的酒窝。别人谈恋爱都是藏着掖着搞地下恋情,禁忌又甜蜜,感情极其稳定。他倒是牛逼哄哄,在一起两天就弄得全校皆知,手都没牵上就被叫家长强制分手。
他这边还好,但那姑娘的爸妈反对女儿早恋,唯恐两人剪不断理还乱,于是雷厉风行地办理转学手续。
都说初恋最难忘,段征是想忘都忘不了,他摔在起跑线的初恋,直到现在还偶尔被亲妈和损友翻出来嘲笑。
沈延接着问:“什么感觉?”
感觉?
段征正经八百地回想琢磨,想着想着觉察出端倪,咦了一声,嘴角翘起的弧度难掩兴奋,眼神八卦,“沈哥,你该不会……”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沈延没否认:“嗯。”
铁树开花震天动地普天同庆啊!
段征直欲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迅速解锁敲字,往群里投下重磅炸弹。
北大不是梦:[最新消息,男神有喜欢的人了!!!!!]
北大不是梦:[本尊亲口承认!]
狂风掀起巨浪,浪潮汹涌澎湃,段征掌舵,载着一船提心吊胆的乘客,责任感爆棚。
他粗略浏览群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一堆问题,念得唾沫横飞,“本校的吗?同级还是学姐?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漂不漂亮?有照片吗?”
沈延:“……”
段征急死了,替芳心暗许的姑奶奶们急,“沈哥!”
“……高二,文科班。”沈延言尽于此,任凭段征耍赖打滚招数用尽也不肯吐露更多。
他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是缺了哪根筋才会选择问段征。
一中每年举办两次运动会——四月份的春季运动会和十一月份的秋季运动会。
秋季运动会伴随着艺术节,校方规定高三不得参与节目表演编排,要求高一各班出一个节目,集体或个人皆可,高二则相对自由,有意向者自主填表报名。
主持人要四名,两男两女,设有选拔赛,参赛范围亦是剔除了高三。
本周需确定和完善正式的节目单,运动会比赛项目的报名表也发到了各班体委手里,此外还有仅代表个人的书画比赛,作品投稿截止日期为十月底。
舞台搭在运动场边的主席台,空旷的露天场地,宋启坤去年受人怂恿竞选了主持人,穿着单薄的正装在寒夜里瑟瑟发抖,刻骨铭心的冷。
今年他避之不及,一是不愿挨冻,二是那晚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主持结束有繁冗的合影环节,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但人不找事,事却会找人。这次主持人选拔赛高二赛区竟一名男生都没有,负责人没办法先来找了他,无功而返后仍不死心,另辟蹊径找他们班主任来当说客。
背稿和彩排不会占用正常的上课时间,此类活动也不失为一种锻炼和提升,班主任接受了委托,协同委托人一起舌灿莲花好言相劝,但劝着劝着反而被宋启坤带偏,转变阵营化敌为友,诚心建议道:“既然没有硬性规定,且高一参与选拔的人员众多,那么从中遴选替代也无伤大雅,总归把位置补上就好。”
惨遭背叛的负责人脸都绿了,怏怏而去。
从办公室出来,宋启坤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张凡问他:“你同意了没?”
“没有,我冻怕了。”
“哎呀。”张凡不无遗憾,“我还想再见一次大帅哥身着正装的俊朗英姿呢。”
刘心蓉说:“你去年不是拍了照片?”
张凡理直气壮,“没合影啊,不够完美。”
“穿校服合影也一样。”
“那区别可大了。”桌边突现一人,生了一张刻薄的脸,摆着一副欠揍的表情,张凡不得已止住话题,“你干嘛?”
方优没理会她,命令道:“宋启坤,手机拿过来。”
这下轮到宋启坤脸绿,何止绿,都黑了。
方优收手机还不算,回座位在考勤本上按班规扣了他五分的考勤分,然后拿着手机去往办公室。
约莫间隔两分钟,宋启坤第二次见班主任。
头顶正中秃了一片的中年男人笑得和蔼可亲,说:“明天交个500字检讨,十月月考提分20就还给你。”
20分……
谈何容易。
宋启坤压力山大但无可奈何,沉重点头。
老班说:“好了,回去上课吧。”
宋启坤没动,舌尖抵了两下牙齿,虚声打着商量,“老师,我有条消息没看完,您能给我再看眼么?”
群聊消息密密麻麻,他才翻了三两页,没抓住重点。
“什么消息啊这么惦记?”老班表情意外,把刚装入抽屉的手机又拿出来,语气温和依旧,“给,解了锁我们一起看。”
“……”宋启坤笑,识趣摆手,“那、那算了,老师再见。”
他课间如约去高一17班找沈延,简单把这事儿当笑话说了。
“20分?你那成绩再加20分,跟满分有差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他妈狠了——”段征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拍着谢俊文的肩膀哈哈大笑,后者被闹得无法集中精力思考问题,翻白眼叹气。
“加油。”沈延翘了下嘴角,把自己的手机给他,“先用我的。”
宋启坤捏捏他的拇指,“别,再来20分我真遭不住。”
闲聊几句,他就飞奔下楼,踩着铃声进教室,这节正好是班主任的数学课。
老班瞧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双眼微眯,不知想到什么,抿着唇笑得意味深长。
沈延连续好几天熬夜自学以前落下的功课,睡眠时间极少,白天上课偶尔会撑不住打瞌睡。
“咚咚”
老邓屈指敲了两下桌子把人喊醒,淡声说:“去黑板上解第三题。”
被惊醒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沈延脚步虚浮地走上讲台,心有余悸,捏粉笔的手还在细微颤抖,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
他茫然地盯着题目看了半分钟,稍微缓过劲来才抬手作答。
一道函数题,已知分段函数,求未知量a的值。
这类题型老邓专门带他们练过两套专题卷,不难,他快速解出答案,回到座位。
老邓没挪过位置,背着手站在他旁边,习惯性地挨个捏指节,说:“答案算对了,但步骤过于精简,假设这道题有6分,我只给你4分。其他人也是一样,细节决定成败,你们考试的时候千万要注意……”
后面的话都是老生常谈,沈延自动将其屏蔽,打起精神做剩余的题目。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他和宋启坤在校外随便找了家小餐馆吃饭,对方担忧的视线频频投过来。
沈延眼皮半抬,说话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听起来有气无力,“怎么一直看我?”
“黑眼圈。”宋启坤说。
沈延微怔,抬手摸了摸下眼睑,“很明显么?”
“还好,不是特别明显。”
“哦。”
宋启坤捏紧筷子,犹豫许久还是出声问道:“你最近……失眠?”
沈延说:“没有。”
“那你这黑眼圈怎么来的?而且我看你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宋启坤语含关切,心里捕风系影地猜测了无数原因,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延心不在焉地嚼着饭菜,垂着眼帘沉默半晌,低声道:“不想说。”
“……”
既然他不想说,宋启坤也不能强迫他坦白,只能自己观察揣摩。
然而还没等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有人送来了答案。
晚自习课间,宋启坤正要去高一找沈延,齐佳佳忽然走过来,表情有些神秘:“宋启坤,问你个事儿。”
“什么?”宋启坤问。
话如此说,他心里隐约有猜测是和沈延有关,毕竟当初齐佳佳追人的时候,总是来他这儿打听对方喜欢什么东西。
齐佳佳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更低:“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敌情?”
上次被沈延那么干脆利落的拒绝确实让她大受打击,但自信的姑娘从不畏惧惧怕失败。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些操之过急,沈延不答应也是人之常情,于是转变策略采取迂回战术,和对方从朋友做起,慢慢攻克。
然而现在不急不行,男神有喜欢的人了!
得知消息的这些天,她四处打听,连本人也问过,就是没有结果。
宋启坤:“嗯?”
“沈延他有喜欢的人,我、我想知道是谁。”
“什么?”宋启坤愣住。
“这个。”齐佳佳谨慎地看了一圈周围,摸出手机把聊天记录给他看。
她给沈延的备注是男神。
齐佳佳:[男神男神,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吗?]
男神:[嗯。]
齐佳佳:[是谁啊?]
男神:[你们班的。]
齐佳佳:[?!!]
男神:[身份保密。]
齐佳佳:【大哭.jpg】
男神:【笑.jpg】
宋启坤脑子发懵,一边疑惑这两人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一边努力消化这个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眉头皱起又松开,勉强笑笑,“好,我帮你问。”
齐佳佳双手合十,低首作揖,“万分感谢万分感谢!”
“不客气。”
他也特别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神不宁地走到17班门口,宋启坤没有立即往里走。
课间,教室里有些哄闹,他看见沈延打了个哈欠,抬起眼镜揉了一下眼睛又继续写题,腰背挺直,显得专注又坚毅。
宋启坤原以为,沈延近期这么用功是因为自己承诺的奖励,可现在他突然就不确定了。
一杯奶茶而已,想必也不值得做到这种地步。
那么沈延的动力是什么?
心脏被好似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宋启坤感觉呼吸困难。
约莫五分钟过去,沈延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挂钟,视线转向后门,眸光微亮。
被发现了。宋启坤深吸一口气,暂时摒弃诸多杂念,大步走进去,拉开椅子落座。
沈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问:“刚到吗?”
宋启坤笑了笑:“看你学的认真,怕打扰你就没进来。”
“不打扰。”沈延搁笔。
“他俩呢?”
“去吃食堂夜宵了。”
“你饿吗?我看你晚饭吃得不多。”
“不饿,你呢?”
“我也不饿。”
交流有片刻的间歇,沈延注意到他不停敲打膝盖的手指,“你好像有话要说。”
宋启坤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我听说,你喜欢的人在我们班,对吗?”
沈延抬眸,漆黑眼瞳定定地瞧了他数秒,给与答复:“嗯。”
心脏一阵刺疼,宋启坤勉强笑了一下,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是谁啊?”
沈延观察他的神色,在心里轻叹一声。
罢了。
他拉过宋启坤的手,一根根掰开五指,摩挲掌心的指甲印,直到不那么明显,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字。
【你】
宋启坤震惊地瞪大双眼,身体瞬间僵硬如石,连呼吸都停止。
沈延怕他不信或分辨有误,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是你。”
宋启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政治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沈延刚才的回答。
心跳久久无法恢复正常频率,浑身血液都因此沸腾,脸和耳朵烫得冒烟,肯定早已红透。
写过答案的掌心也不停发痒,他想挠又不敢挠。
就这么忍耐到下课,宋启坤迅速收拾好书包,忘了要等刘心蓉,直接冲出教室。
刘心蓉以为他急着上厕所,等看到他和沈延一起从高一楼下来才发觉自己路走窄了。
帅哥走在一起的场面固然养眼,但她感觉宋启坤的状态很不对劲,似乎是心情很好,一直在笑,说一句话要看沈延三次,眼神明亮炽热,倘若与沈延对上视线,又透露出几分紧张和期冀。
刘心蓉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回家途中,沈延依旧很少说话,宋启坤和刘心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分别后宋启坤突然局促起来,在心里疯狂组织措辞。
电梯逐层上升,很快就抵达六楼,没给他足够的酝酿时间。
“叮——”
熟悉的电梯提示音打破寂静,厅门开启,沈延率先往外走,宋启坤赶紧跟上,叫他的名字,“小宝……”
欲言又止。
沈延掏出钥匙开门,问他:“进来坐一会儿吗?”
宋启坤忙不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