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尝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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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艺术节的表演，宋业让学生们私下商讨，最后定了《再别康桥》的诗歌朗诵。
表演人数呼应班级编号，足足选了17个人上台，八名女生九名男生，落单那位弹奏配乐的钢琴曲。
学校的排练室分配了使用时间，轮到本班时便由班主任带过去排练。
这篇诗文是本学期必修内容，宋业索性微调教学计划，将其提到前面来学。他特地在网上找了朗诵视频供学生们欣赏模仿，还额外普及了一些简单的朗诵技巧。
受此影响，每到课间，班上就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悲情与激昂相撞，浑厚同清悦呼鸣，构建出一种微妙的和谐。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段征囊括在表演者之列，捧着课本念得声情并茂，全身心投入，严格按照字句间的红笔标注，抑扬顿挫轻重缓急丝毫不差，美中不足的就是……面部表情过于浮夸。
沈延帮他录下来，他自己看了都觉得辣眼睛，鸡皮疙瘩掉一地，“咦～”
难怪去排练室的时候，宋业总提醒他表情收一收。
此外，运动会开幕式入场也是重中之重，过主席台的表演可别出心裁可循规蹈矩，因为前者需花费额外的时间和精力，所以大部分班级选择了后者——喊班级口号。
体育课上经由体育老师带着操练各班队列，学校还利用每天上午的课间操时段整体走一遍过场，周日下午再正式彩排，烈日下一遍接一遍，仿佛没完没了。
一周仅有如此短暂的一个下午用来休整放松，竟被无情剥夺，学生们暗地里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
沈延并未参与其中，一方面是自尊心不允许他一瘸一拐的混在队列里，另一方面是他跟不上众人的节奏。
龟式走法走了这么多年，让他突然间和别人一样正常走路，简直强人所难。
宋业不会放任他脱离集体，正好手头上有一项亟待择定合适人选的工作——读各班的入场解说词。
沈延不太情愿，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生硬，“我不行。”
宋业料到他会拒绝，温声说：“怎么不行？不要求脱稿，你照着稿子念就行。”
沈延说：“我念不好。”
“你还没试呢就说念不好。”宋业不赞同这话，抽出夹在课本里的A4纸递过去，“这是我们班的，读给我听听。”
沈延没接，沉默以对。
宋业维持着伸递的动作，与之平静相视。
这场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将近两分钟，宋业率先退让，撤回发酸的手，身体后倾靠上椅背，脸上温和的神情逐渐淡化，嘴唇轻抿，从鼻腔呼出一声缓沉的叹息。
舌尖抵着后槽牙缓慢地舔过半圈，右侧咬肌微突，他重新坐直，诚心发问：“那你要做什么？没有比赛，诗朗诵你不参加，队列不走现在给你安排任务你也不肯做，你想干嘛？运动会就权当放假是么？”
他说到后边眉头皱起，语气渐重，隐隐有几分诘责之意。
沈延眼神沉寂看不透情绪，拇指屈于手心，他悄悄捏紧，骨节发出一声细微轻响。
“我让你做这个不是要为难你，我就是想让你融入集体，融入运动会的氛围之中。你不愿意那我找别人也行，可是——”宋业稍做停顿，缓声问：“你不觉你自己和大家隔得太远了么？”
“除了段征和谢俊文，你有主动和班上其他同学搭过话吗？其他老师找你来办公室，要是我、钱霞和邓林都不在，你会好好和老师说话么？我不知道你划分熟人和陌生人的标准是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跟同学、老师正常相处，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快两个月了，我没有感受到一星半点你想融入这个班集体的意愿。”
“不是大家孤立你，是你排斥了大家。”句句发自肺腑，宋业既疲惫又无奈，“我原以为你只是有点怕生，没想到你……”
话语顿止，他盯着办公室门口探出又缩回的脑袋，低头看了眼时间，声音拔高，“宋启坤，有事吗？”
收到召唤，宋启坤从墙后转出半个身子，笑着说：“爸，我找沈延。”
这么一打岔，宋业霎时没了说教的心情，态度复又变得平和，“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好好想想，至于念解说词的事，我另找人……”
“我念。”沈延截住他的话，嗓音略低但添了几分底气，“可以吗？”
宋业愣了下，温然一笑，“当然可以。”
临出门时，他又把人叫住，“沈延。”
沈延停步转身。
“头发该剪了。”
“……嗯。”
“我爸找你干嘛？”宋启坤剥开一块巧克力喂进他嘴里，毫不避讳地展臂将人半搂着，垂在右肩的手掌暗示性地动了动五指。
沈延握住那只手，牙齿嚼碎巧克力一角，细腻的甜经由感官渗入血管，顺着血液涌流至沉闷的心脏，他顿时感觉舒缓不少，淡声说：“宋老师让我在开幕式上读各班的解说词。”
“你答应了？”
“嗯。”
宋启坤说：“这下好了，我举班牌过主席台的时候肯定会笑。”
“为什么？”沈延问。
几步之外有两个人扶着阳台围栏往下望，以防被听了去，宋启坤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见到男朋友当然要笑了，你也一样，现在笑一个给我看。”
沈延敷衍地翘了下唇角。
“不带这样的啊。”宋启坤哭笑不得，“你一点都不开心。”
沈延呼吸微滞，侧头瞧他，“你是会读心术么？”
他自认藏得很好，以前也不会有谁看得出来。
“嗯。”宋启坤煞有介事地点头，轻笑一声，“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领，只对你一个人有用。”
沈延好骗，但常识还是有的，面上明摆着不信他的鬼话，嘴里却无脑吹捧，“你真厉害。”
宋启坤低头闷笑，“小宝，你太可爱了。”
“嗯？”沈延怀疑他对这个词理解有误。
“我的意思是——”宋启坤眨眼，带笑的眉眼暗藏几分羞赧，解释的却是前一句，“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
唇齿之间还遗留着巧克力的甜香，沈延回味片刻，敛眸低应：“哦。”
哦？？
宋启坤捏了一下眼前泛红的耳垂，示意他重新说。
沈延抿着唇笑，说：“肉麻。”
宋启坤脸红耳热，胳膊回弯锁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肉麻。”沈延微仰起头，在他羞恼的威胁下不紧不慢地补充，“但我很喜欢。”
宋启坤哼笑，“这还差不多。”
沈延读解说词搭档的女生是高二（2）班的，身量细挑，声音和长相一样甜，初次见面时落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沈延你好，我叫周溪娅。”
“嗯。”不在意对方为何知晓自己的姓名，沈延瞥了眼她手上装订成册的解说词，最外层写有‘周溪娅’三个字。
其他人都在操场彩排，排练室安静空荡，周溪娅进去找了凳子落座，抬头叫了声杵在门口的沈延，“坐一下吧，孙老师可能要等会儿才到。”
负责指导他们的是校园广播站的孙老师，刚在路上碰到，和她一道儿过来，但年级上突然通知有个短会，于是折回教学楼开会去了。
沈延低着头看手机，面色冷淡无动于衷，叫人拿不准他是没听到还是纯粹地不想搭理人。
周溪娅默然，边打量边腹诽：这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孤僻冷漠难相处。
时间在落针可闻的尴尬气氛里涓滴流逝，约莫半小时后，孙老师才姗姗来迟。
她很年轻，相貌清雅气质温婉，说话柔声细语，“非常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你叫……沈延是吧？怎么不进去啊？”
沈延退开半步让她先进门，淡声说：“老师好。”
“好好好，进来吧。”孙老师进门后放下背包直奔主题，“稿子都拿到了吧？你们自己有没有试读过？”
周溪娅笑容腼腆，点头说：“有，但找不到感觉。”
沈延犹疑两秒，说：“我也是。”
“不怕，我教你们找，现在每人读一份我听听，溪娅你先来好吗？”
“好。”周溪娅翻开一页，清了清嗓，读道：“迎面走来的是高三（7）班，他们正以饱满的精神风貌，蓬勃的朝气……”
解说词在150词以内，班级没有入场表演的话，过主席台的时间大概就三十秒左右。
孙老师垂眸看腕表记秒数，等最后一个字收尾，她笑说：“不用紧张啊，你声音都在抖，恩……语速可以稍微再快一点，情绪不太够，我等会儿教你，沈延你来。”
沈延也紧张，但不至于表现在外。
他平稳读完，孙老师面露惊讶，“很棒啊，以前有这方面的经历是么？”
“嗯。”沈延把手背至身后，偷偷晾一晾汗湿的手心。
“读得很好。”孙老师再次给予肯定，说道：“有个地方得稍微注意一下……”
他们打开窗户通风，帘幕摇曳，周溪娅和沈延在孙老师的悉心指导下做配合练习，风稍来远处操场上的彩排动静，音响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中掺杂着隐约的哨音和口号声，足以想象到现场是何等的恢弘大气。
孙老师中途有急事先走了，交代他们练习到三点半，平常也抽空多练练，下周末她要检查结果。
“还有，近来天气转冷，早晚注意添衣保暖，别生病了啊。”她挥了挥手，“我走啦，拜拜。”
周溪娅：“老师再见。”
认认真真地练到三点半，两人读得嗓子都有些哑了。
相对无言地锁门关窗，周溪娅刻意放慢脚步和沈延一起走，下了两层楼实在受不了这速度和诡异的静谧氛围，正打算提出先撤退，下方梯段忽然走上来一名男生，凭借长腿优势，一步跨三级。
“宋启坤！”周溪娅惊喜出声，小跑着跨下几级阶梯站到对方面前，双眼澄亮，“你怎么会来？”
一道没有温度的视线自头顶投落，宋启坤心中警铃大作，避之不及地连退数级，“我来接沈延。”
说罢，他拎高手里的果汁，抬头眼巴巴地向上看，“小宝。”
沈延抬步往下走。
周溪娅知道他俩关系好，刚才过于欣喜忘了这茬儿，此时明白过来是她自作多情了，咬着下唇羞得脸颊发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巴道：“那、那我先走了！”
宋启坤背贴墙壁让出路，“好。”
促乱的脚步声渐远渐弱，彻底消弭，沈延走至他跟前，拿过果汁喝了两口解渴，眼神像半化的冰，透着朦胧的冷。
先下手为强，宋启坤伸手抱他，脸埋在颈窝嗅了嗅，“小宝，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沈延又喝一口果汁，答：“芒果的味道。”
他低瞧宋启坤布满细汗的脖子，补上一句，“你身上的汗味。”
宋启坤：“……”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