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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踪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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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启坤写完两套数学卷子，效率很高。时候尚早，他翻出笔记本过一遍政治知识点，还背了五页英语单词。
大概是自小受家庭环境影响，亦或是又那么一点遗传的可能，宋启坤和爸妈一样，都选择读文科，偏科不算太偏，但数理化终究比不过政史地。
他属于不是特别聪明但足够努力的那一类学生。逻辑思维一般，记忆力也就那样，做不到学神级别的闻一知十一通百通，顶多也就算个努力型学霸。
高一时文理科互相拉分，他的成绩排名一直在年级前十跳上跳下，只要数理化难度别太变态，时而能窜到年级第一。
一中的传统，新学期第一天开学考，作为对同学们在假期里有没有放纵自己的魔鬼检测，试题难度甚至超过高考难度。
宋启坤怕翻车，所以报了个数学补习班，周一到周五，每天一节。
晚些时候和王栀云出门散步，顺便给隔壁的柔柔小姑娘买生日礼物。
去年送的是小裙子，今年换花样买了一双公主鞋。浅粉色，皮质平底，鞋面上没有花里胡哨的亮片和装饰，鞋扣是银色的小蝴蝶结。
“好看。”王栀云说：“但会不会大了点？”
“不会。”宋启坤把鞋递给店员帮忙打包，说：“我知道她的鞋码。”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长得很快，衣服鞋子年年都得另换，天天见着可能没什么感觉，但确实是长大了。
夜幕降临，上弦月悄无声息爬上树梢。步行街上人潮涌动，各色的霓虹灯光晕染开来，给黛蓝色的夜空蒙上一层浅淡红光。
宋启坤随着乌龟慢爬式的人流走到街口，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全放到地上，提了提汗湿的领口散热，长长呼出一口气。
果然，逛街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比跑个几千米还要累人。
王栀云也没好到哪里去，热得满头大汗，手上拿着街边领的广告扇，手腕转动摇出了虚影。
“辛苦了。”她调转方向，给做苦力的儿子也扇了扇，“休息会儿再走。”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风吹过来都是热的。
宋启坤点点头，翻出纸巾擦汗，抓了两把头发，大脑放空，双眼无意识地四处乱转。
街边路灯照着树叶，在人来人往的路面上投下阴影，男生背靠着树干，长袖长裤裹得严实，棒球帽檐挡住大半张脸。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微低着头，完全融入阴影之中，毫不起眼。
宋启坤看到他的第一想法是，这人怎么总喜欢往树底下站。
兴许是盯得久了，沈延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但只停顿一秒就移开了。
宋启坤怀疑他根本没看到自己，就算看到了，八成也没认出来。
“看什么呢？”王栀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人还是人。
宋启坤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没什么。”
王栀云拆穿他，“你撒谎的时候会快速眨两下眼睛。”
宋启坤：“……”
“快从实招来。”
宋启坤摸摸鼻尖，说：“你和新邻居打过照面吗？”
王栀云诧异，“人搬进来了？”
宋启坤：“……”
他弯腰扒拉了一下购物袋，语气平淡，“就左边树底下那个。”
王栀云找到那棵树，不确定道：“女孩子？”
宋启坤皱了皱眉，转头一看，人不见了。
现在站着的的确是个女孩子。
“不是。”宋启坤说：“男的，已经走了。”
“男的——”王栀云想了想，疑惑地说：“这两天也没见什么生面孔啊。”
“他经常出门，可能时间错开了吧。”
宋启坤瞄准路边的垃圾桶，手心的纸团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落进垃圾桶里。
王栀云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没来由地，宋启坤想起昨天和沈延一起回家，那段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尴尬的聊天体验。
以及，那只伸出又飞快缩回的手。
宋启坤连对方的正脸都没看清，仅有的几句交流也没得到多少信息，他无法描述沈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还是那句话：“说不上来，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非要形容的话，他觉得这人像是一阵风。
一阵来自巍峨山巅的凛冽寒风，冷中夹杂着一种他从未遇到过的特殊气息。
他与这里的一切并不相容，却不知何故驻足于此。
回到家已经九点多，宋启坤冲了澡，回房间把那双公主鞋拿出来重新弄了包装，还做了一张生日贺卡。
客厅里，王栀云挨个翻开购物袋检查这一趟街的战利品，翻着翻着突然问：“儿子说对门邻居住进来了，你见过吗？”
宋业倚着沙发喝茶，闻言点点头：“见过，今天中午，那孩子貌似有点怕生，我跟他说话他没理我。”
王栀云若有所思，“可能看着你不像好人。”
宋业：“？”
王栀云笑着改口，“可能是没听见。”
打算出来倒杯水喝的宋启坤默默把开了一半的门关上。
隔壁的柔柔小姑娘周一中午到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敲宋启坤家的房门。
彼时宋启坤正准备睡午觉，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哒哒哒跑进来，一个饿虎扑食扑进他怀里。
“哥哥！”
“柔柔回来了。”宋启坤笑着接住她，抱着人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仔细看了看，说：“黑了。”
小姑娘眼睛很大，听了这话瞪得更大，肉嘟嘟的脸颊不满地鼓起来，“才没有！”
宋启坤捏了捏她的脸，“我看错了。”
小姑娘便高兴地笑了。
因为柔柔来串门，宋启坤没能睡成午觉，听她说了一中午的乡下之旅。王栀云端来果盘，也坐下饶有兴趣地听着。
和周阿姨说得差不多，这小姑娘全是抱怨，还越说越委屈，眼睛红红都快哭了。
宋启坤哭笑不得，温声哄她。
柔柔说：“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想。”
“阿姨有没有想我？”
王栀云肯定地点头，“当然想了。”
她坐在宋启坤腿上四处张望，“叔叔呢？宋叔叔有没有想我？”
王栀云的心都快被她萌化了，半蹲下来张开手臂，说：“宋叔叔不在家，但他一定也很想柔柔，来让阿姨抱抱。”
柔柔便乖乖贴她怀里去了。
周慧没多久过来找人，还带了乡下老家的特产。
“自家种的蔬菜水果，家里吃不完那么多，就给你们带了点。”
两家已经挺熟了，王栀云没推却，接过袋子客气道：“谢谢，进来坐。”
她正要关门，却看到对面603的门开了。
走出的男生又高又瘦，戴着帽子，白色的圆领长袖衫套在身上很是宽松。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生关门的动作稍顿。
王栀云立即移开目光，轻轻带上门。
周慧留了一会儿就带着柔柔回家了，小姑娘临走之前还邀请宋启坤等会儿一块去楼下的游乐区玩滑滑梯，她掰着手指头数，说话奶声奶气：“卢晓晓，余凡，梁欣他们都会去。”
都是她的好朋友。
宋启坤半蹲下来同她视线平齐，说：“哥哥下午要上课，明天再和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柔柔歪了歪头，大眼睛里满是疑惑，说：“哥哥还没放假吗？”
“哥哥学习不好。”宋启坤一本正经地说：“得上补习班。”
考试次次拿第一的小姑娘闻言深表同情，握拳鼓励：“哥哥加油！”
宋启坤和她对了一下拳头，笑着说：“好。”
和他一块上补习班的还有同小区的一个女生，初中时就认识，到如今做了四年多的同班同学。
刘心蓉等在小区南门，看了眼手表，“今天晚了十分钟，睡过头了？”
“压根没睡。”宋启坤递了一盒酸奶给她，说：“隔壁的小丫头来找我，多聊了一会儿。”
刘心蓉打趣，“你还真是老少通吃。”
“你这说的什么啊。”宋启坤失笑，“走了走了。”
门卫大叔天天见这俩孩子出去上课，连卡都不用刷，直接先一步给他们开门。
“谢谢刘叔！”
“哎，骑车慢点啊！”
“好！”
南门出去五百米，右拐穿过两个红绿灯，就能看到补习班的教学楼。
楼下的宣传牌一字排开，什么“知识改变命运，奋斗成就未来”、“领先一步，步步领先”、“争分夺秒巧复习，勤学苦练创佳绩”等励志标语比比皆是。
宋启坤还好，只报了数学补习班，上完一节课就能回家。刘心蓉则报了全科，除去周末，和在学校没什么两样。
三点半下课，宋启坤一如往常的和刘心蓉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进了小区想起柔柔说要玩滑滑梯，车头一转往儿童游乐区驶去。
微风不燥，蓬松白云四处散落在纯澈蓝天之上，枝繁叶茂的香樟挡住灼热阳光，洒落一地阴凉。
“哥哥！”小姑娘眼尖，远远的就看见宋启坤，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遮阳帽侧边的蝴蝶结丝带迎风飘扬。
宋启坤停好车，上前接住她，抱起来转了个圈。
柔柔手上全是沙土，腕部交叉尽量不碰到宋启坤，红扑扑的小脸满是汗意，眼睛又黑又亮，“哥哥，你逃课来的？”
宋启坤哭笑不得，给她擦了擦汗，“没逃课，下课了。”
“那我们过去玩！”
给小朋友玩的滑滑梯不适合他这种体格，宋启坤就在底部接人。
明明只是单调的重复攀爬、滑落、排队等候这一过程，小朋友们却乐此不疲，欢声笑语传开很远。
时间悄然流逝，差不多可以回家吃晚饭了，几个小朋友互相道别。
柔柔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回去的路上还蹦蹦跳跳地哼着不成曲的调子。
宋启坤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提醒她，“看路，别摔了。”
“嗯，知道的！”
出了电梯，小姑娘突然拽住宋启坤，指着走廊一角，双眼锃亮。
——走廊里，圆滚滚的橘猫贴着墙根挪动，见到人时停下来，轻轻“喵”了一声。
603的门开了一半，可能是门没关严，让这只橘猫得以溜出来，也不知道它的主人在不在。
宋启坤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牵着柔柔过去撸猫。
奶茶实在太乖了，趴在地上任人抚摸，舒服地眯起双眼。
它的毛色很正，橘色偏红，特别扎眼，从下巴到肚皮那块儿的毛则是纯白，四个爪子也是白的。
“好可爱。”柔柔捧着奶茶的大脸盘子，爱不释手。
一大一小蹲在墙角偷摸邻居的猫，被邻居逮了个正着。
男生手里提着奶茶，看外包装正是南门外那家“逢时”。他停在电梯口，似乎是愣住了。
宋启坤一僵，放在猫咪身上的手拿开也不是不拿开也不是，场面非常之尴尬。
奶茶看到主人就站起来跑过去，粘着小腿打转。
柔柔的目光在沈延、宋启坤以及胖橘三者之间来回，一脸呆萌。
宋启坤牵着柔柔站起来，大脑迅速思考着应对策略。
是要先解释还是先道歉？解释的话应该说什么？就说看它太可爱了没忍住上手？要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直接道歉算了……
他心中千回百转，那边沈延抱起奶茶一步步走近，轻轻放到两人面前，两指捏了一下奶茶的耳朵。
然后进屋，留了条门缝。
奶茶落地后踩上宋启坤的鞋面，伸长脖子去蹭来蹭去求抚摸求顺毛。
宋启坤机械地低下头，和柔柔对视半晌，忽地绷不住笑了。
这一瞬间，突然觉得新邻居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貌似还有点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