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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逢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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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在家休养了两天,感觉后背不是特别疼了就回学校上课了,白天被多名老师叫去办公室做思想工作,耳朵都能听起茧子,晚自习在教室也不得清净,一有机会段征就转过头来和他说话。
“沈哥,我听说宋哥考试……那件事是被人陷害的,是不是真的啊?”
也不知是谁放出来的消息,这两天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段征还听说沈延打架就是为了给宋启坤抱不平,但他不太敢直接问。
沈延笔尖微顿,淡淡地“嗯”了一声。
“太他妈缺德了!这种人学校就应该开除他们!”段征义愤填膺。
沈延不置可否。
“还有啊沈哥。”段征突然降低分贝,小声道:“我听说,那个杨志逸好像要转学了。”
沈延抬起眼睛,“听谁说的?”
他眼里的冰冷让段征心里发怵,不动声色地拉开了点距离,小心翼翼道:“就,就听他们班里人说的,说是座位都搬空了。”
“方优呢?”
“他倒没听说。”
“嗯。”沈延又垂下眼帘,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志逸是想转学的,他跟心里有道铜墙铁壁的方优不一样,无法泰然自若地坐在教室里上课,也无颜面对宋启坤,更害怕同学和老师异样的目光,这个学校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所以他想逃离。
可是这个想法刚提出来就被性格强势的老妈一口否决,还被拎着耳朵说教了两个小时。
“别学你爸像个缩头乌龟,遇事就只会逃避,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总该懂的吧?你去跟人家好好道歉,态度诚恳一些……”
转学不成,杨志逸软磨硬泡地求着换了班,他甚至不敢跟宋启坤在同一层楼,直接转到二楼的五班去了。
他手腕骨折拿不动东西,只能麻烦老妈亲自来搬,搬最后一趟时很不凑巧地在门口和宋启坤打了个照面,他妈直接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低头道歉。
杨志逸羞愤欲死,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了对不起,感觉头低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宋启坤也挺尴尬,“……没事。”
杨志逸在新班级里没有朋友,也没人主动找他说话,但比起面对熟人的鄙夷和排斥,陌生的环境能让他稍微自在一点。
伤了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好在五班的课程进度比一班要慢,笔记和习题暂时不用担忧,饭菜是老妈买好送来,他放学后去门卫室吃。
周六中午他吃完饭往教学楼走,只顾心不在焉地盯着脚尖前行,在一二层之间的楼梯拐角处差点跟人迎面撞上。
“对不起!我……”他仓皇地后退几步,致歉的话语在看清那人的相貌时却骤然卡壳,眼中流露出惊惧的神色。
身上的伤处陡然间泛起细微的刺疼,像是有针尖在刮。
沈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声问:“要转学?”
听起来只是一句再随意不过的询问,杨志逸的额头却开始冒冷汗,嘴唇不受控制地发抖:“没,没有,只是转班。”
“那就好。”
沈延移开视线,越过他下了楼,步伐平稳,脚步声轻得几近于无。
杨志逸心脏狂跳,只敢用余光去偷瞄,见他手里提着一盒切好的水果,左转往一班的方向走去。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余音婉转,杨志逸哆嗦了一下,手脚发软地倚着墙大口呼吸,只觉劫后余生。
宋启坤这一周都是在沈延家过夜,无微不至地照顾伤患,每天热敷抹药,亲眼看他的后背消肿,那片可怕的淤青也在一点点淡化。
伤处已经不疼了,医生说平躺也不会有影响,但沈延还是喜欢趴在宋启坤怀里睡。
洗漱完时间还早,两人睡前通常会聊一会儿天,宋启坤从沈延愿意透露的细节里逐步推测他发现真相的大概过程,想到那天在行政楼的遇见,以及后来有关方优的那段谈话,想必都是他调查中的一部分。
一句谢谢太轻,无法道尽饱涨的情感,满腔爱意被烈火烧得沸腾,除去感动就只剩心动。
颈侧轻微发痒,宋启坤吻了吻沈延的头发,温声说:“宝宝,等到了大学,我们同居好不好?”
沈延抬起头亲他的下巴和嘴唇,欣然同意:“好。”
“这么乖,就不怕我对你做坏事?”
“什么坏事?
宋启坤克制地挺了一下胯部。
沈延安静了一会儿,趴回他的肩头,小声说:“喜欢。”
“嗯?”
“喜欢你对我做坏事。”
宋启坤咬牙哼笑:“……故意的?”
“冤枉。”沈延坏心眼儿地用脚去磨蹭他的脚。
宋启坤轻吸了一口气,威胁道:“再闹我挠你痒痒了。”
身体贴得太近,任何反应都瞒不过彼此,沈延提醒道:“你顶着我了。”
“……”
“你好敏感。”就碰了脚而已。
“……”
沈延坐起身,“帮你。”
宋启坤没阻止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脸和耳朵烧得通红。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方优和杨志逸轮流在台上念了检讨书,末尾还郑重地向宋启坤道了歉,且不论诚意有几分,起码表面功夫是做足了的。
方政扬也当众做了检讨,停职考察半年,深刻反思自身的不当言行。
沈延被记了大过,顺利的话最快也要到高三才能撤销。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学生在私下里八卦了几天也就消停了。
三月中旬倒春寒之后,天气就彻底回暖了,阳光和煦,风雨也温柔,校门口的银杏树新芽簇生,到月底时已枝叶扶疏。
沈延背部的淤青恢复得很好,只剩浅色的一小片,宋启坤终于能放心的将强身健体的计划提上日程,带他晨跑。
结果沈延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我不要。”
“多锻炼就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宋启坤在背后推着他的肩往前走,“走嘛走嘛。”
沈延的内心略感崩溃:“我不想跑。骑车也能锻炼,我带你,或者走路也行。”
反正不要跑步。
“那我们晚上再跑,不让别人看见,好不好?”宋启坤搂他的脖子,半是恳求半是撒娇的低声嘀咕:“你每次身体不舒服我都会很担心。”
“……你好烦啊。”沈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捉住他的两条胳膊,弯腰发力想把他背起来。
知道他这是妥协了,宋启坤得逞地弯起眉眼,缩起腿让他背了几秒,落地后抬手捏他的脸颊,“再说一遍?”
“你好烦。”
“啊,心碎了。”宋启坤语气浮夸。
沈延低笑,正打算再补上两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惑的询问:“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宋业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脸上带着笑意,晨间气温偏低,他穿着厚实的外套。
说实话宋启坤惊了一瞬,搂着沈延的手臂却不松反紧,镇定自若地咧嘴笑说:“闹着玩儿呢。”
沈延也很自然地打招呼:“老师早。”
“早。”宋业看了眼手表,说:“赶紧上课去吧,再不走要迟到了。”
“好嘞。”宋启坤语气轻快,转身去开锁骑车,“小宝,走了。”
等沈延坐稳了,他歪头朝宋业挥了挥手,“爸,那我们先走了啊。”
宋业的目光从不知何时装了软垫的后座上收回,点头说:“骑慢点,注意安全。”
“好!”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宋业敛起笑容,盯着干净的路面发了会儿怔。
沈延跑起步来,跛脚的毛病就藏不住了,宋启坤跑在他前面领路,很少回头看:“宝宝,跟紧我。”
夜晚的田径场人影稀少,只有主席台和体育器材室附近的灯亮着,光线将塑胶跑道切割成明暗交替的几段。
宋启坤就带着沈延在黑暗的区域内绕圈慢跑,运动量是计划好循序渐进的,然而两晚过后,沈延感冒了。
不仅头疼鼻塞备受折磨,还很倒霉的和月考撞到了一起,听说他考数学的时候直接趴桌上睡着了,被叫醒后强撑着写完试题,因演算步骤过于精简被扣了很多分。
宋启坤只想跪下认错。
“不怪你。”沈延说话有很重的鼻音,语速也慢。
他躺在沙发上,吃了药有些犯困,眼睛闭上就不想睁开,无力地勾着宋启坤的手指,声音越来越小:“是我体质太差了,等好了你再带我跑步……”
宋启坤心软得一塌糊涂,轻柔地应了一声,找来毛毯给他盖上。
月考之后接着清明,学校放三天假。
每年的这个时候,宋启坤都会跟随宋业回老家祭祖,王栀云则独自一人去往千里之外的故乡扫墓,而每次回来都是双眼发红面容憔悴,浑身被沉重的悲伤笼罩。
宋启坤幼时曾听她提过一句,只知道那人是他的亲舅舅,十九岁时意外去世了,再多的王栀云就不愿意说了。
父子俩这边祭奠的多为父母辈的祖辈,有些人宋启坤甚至都未曾见过,亲友缅怀逝者之时也不见过多的悲痛,所以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感触。
他们向来要比王栀云早一些回文衡,方便宋业驾车去机场接她。
王栀云到家后会先小睡一会儿,起来吃晚饭时胃口一般不太好,过后便进到书房里呆上几个小时,出来的时候通常已经很晚了,她洗漱完就回房睡觉,第二天会恢复成平时的模样,精神饱满地去学校授课。
步入四月,文衡的雨水便减少了,阳光一天比一天明媚,天空蔚蓝无垠,云彩洁白柔软,植被在春风中尽情舒展枝叶,大地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一中春季运动会的比赛项目仅涉及两项球类运动,高一年级举行足球赛,高二年级举行篮球赛,赛程已经安排完毕,正式开赛时间是十二号。
生活委员用班费给参赛选手定制了统一的队服,颜色为红,后背特意印上班级编号和姓名拼音的首字母。
宋启坤选的号码依旧是76,字母印了双“S”,好几个同学纳闷地问过为什么,他都没有认真解释,开玩笑说这样看起来很有个性。
一场比赛分为四节,男女生各打两节。他们班首战的对手是文科七班,男生的数量比他们还稀缺,会打篮球的更是少得可怜,连替补都没有。
两班的女生势均力敌,但男生之间分差拉得太大,从头到尾完全就是碾压的局面。
宋启坤打完球分明已经很累了,晚上却还是坚持陪沈延跑步,末了把人拐进小树林,亲昵地拥吻。
“我今天帅不帅?”宋启坤轻咬一口他的唇瓣。
沈延意犹未尽地贴上去,像只嘴馋的猫:“唔……帅。”
宋启坤发出愉悦的笑声,单手捧住他的脸又亲了许久,鼻尖相抵着喘息,凌乱的呼吸缠在一起。
“宝宝,你今天看我的眼神,特别热特别亮,像是一团火,我当时差点连球都拿不稳,恨不得飞奔过去抱着你亲。”
“真的吗?”沈延想起宋启坤在球场上的模样,心跳不由得加快。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可今时不同往日,心境随着身份的转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悸动,迄今为止,他只在宋启坤一个人身上体会过。
“真的。”
“那就再亲一会儿。”
宋启坤偶尔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在沈延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他今天好像触碰到了答案。